v18 招親大會一 t
宮宴在絲竹之聲中徐徐拉開。
黃龍尊者和赫連紫風兩人分坐在宴席的左右首席,黃龍尊者的臉上明顯有些得意之色,因爲左者爲尊,南熙國的皇帝將左邊首席的位置安排給了他,也就是一定程度上承認了聖宮的地位勝過十大家族。他的實力和氣勢未必能勝過赫連紫風,但現在地位比他高了一等,這足以讓他沾沾自喜了。
赫連紫風冷酷的俊臉上沒有一絲的波動,只是靜靜地喝着酒,彷彿跟宮宴上的一切隔絕,遺世而獨立,然而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攝人的氣息,卻又讓人無法忽視。
云溪坐在了左邊第三個位置,她的上一個席位坐的是南宮翼,對面則是一直兩眼直勾勾盯着南宮翼發花癡的西門玄霜。云溪淡淡地瞄了一眼赫連紫風,他的視線似乎從來沒有在她身上久久地停留過,然而儘管如此,她渾身上下還是有些不自在。
收回了視線,盯着酒杯中紅色的瓊漿玉液,腦海中忽然渲染起了一片紅色,那幅足以讓她心驚膽戰的畫面再一次如夢魘一般浮現。
那一日,她在山中採到了一樣罕有的藥材,心情愉悅之際,就想找個人分享心情。像往常一樣,未經他的同意便擅闖了竹林的禁地,遠遠地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她心下一緊,該不會是有人闖入了竹林,要對他不利吧?
她放低了腳步聲,悄悄地臨近他的房間,透過窗戶紙,她萬萬不會想到,會看到讓她此生都難忘的一幕!
他坐在那裡,一臉無波,冷酷到了極致。他的劍深深地嵌入他的手腕,剜起了腕上的血肉……她猛然捂上了自己的嘴,生怕一個不慎便驚叫出聲,他到底在幹什麼?居然自己剜自己身上的血肉?
驀地,她終於明白了,爲何她時常看到他手腕上新傷添舊傷,總不見好。原來這些傷,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然而,這還不算什麼,最令人覺得恐怖和作嘔的是,他居然將那一塊塊割下的血肉全部吞入了自己的口中……
她心中大駭,不敢久留,飛也似地逃離了竹林禁地。
一個可以吞食自己血肉之人,該是如何一個冷酷無情之人?她豁然間發現自己的頸項在不住地發涼,之前一次次地頂撞他,在他耳邊不厭其煩地嘮叨,不知已經讓他難以容忍了多少回,她項上的人頭居然還在她的脖子上,連她自己都覺得是幸運的。
這樣一個可怕的男人,她從此以後都不會再去找他了,他對自己都可以如此殘忍,更何況是他人呢?倘若哪一天,她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他會不會割下他們母子的血肉來吞食?
每每想到此,她就發自內心地膽寒。
幸好,她一直都沒有讓兒子和他相識,否則在兒子幼小的心理留下了那樣的陰影,是她萬萬不想看到的。那些黑暗的噩夢,就全部留給她吧!
“嘔!”腹中忽然一陣翻涌,她當場嘔出了一口酸水。
“雲小姐,身體不舒服嗎?”南宮勝深沉的目光自龍座上掃向了她。
云溪起了身,回道:“沒事!肚子有些不舒服罷了,你們先用着,我出去透透氣。”
在她轉身之際,她明顯感覺到了一道強烈的目光在注視着她,直到她離開大殿爲止。
“呼!”長長地舒了口氣,口中、鼻中呼吸到的都是清新的空氣,她的心情也跟着放鬆了許多。
赫連紫風,這個猶如夢魘一般存在的男人,她到底何時才能將他從她心底的陰影中徹底除去?
“張公子,這邊請!”
長長的宮階下,有執事的太監引着一人上殿。
云溪回首,燈火忽明忽暗間,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
張三?!
怎麼會是他?不對,是張三的臉沒錯,但他卻不是他!
“等等!”云溪上前幾步,喊住了他們。
“雲小姐,奴才正要將張公子引薦給皇上呢……”
“不着急!我能否先同張公子聊上幾句?怎麼說,我們在上次的新秀選拔賽上也算是相識的,小敘一會兒,應該不礙事吧?”
執事太監猶豫了下,便點頭退到了一邊。
“張三,張公子?”云溪犀利的目光直直地逼視向對方,那是一張極爲普通的臉,沒有任何的特點,就是扔在人堆裡也未必有人會注意到。然而在那一張極爲普通的大衆臉之下,卻藏着一雙迥然有神的眼睛,雖然沒有龍千絕的那般耀目驚人,但也不容忽視。
“你究竟是誰?假扮張三,可知是欺君之罪?”厲目猶似萬千利劍般射向了對方,云溪緊盯着他,想要看出他的破綻來。他假扮張三,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物,到底有何目的?這世上除了她和龍千絕,不會有人知道張三的真正底細,那麼這個人到底是誰?
對方淺淺地勾了勾脣,拂袖,對着她拱手一拜:“不愧是尊主夫人,火眼金睛,一眼就把我這個冒牌貨給看穿了,屬下佩服。”
尊主夫人?
云溪臉上微微一熱,單是一個稱呼,她便確定對方是沒有惡意的了。
“屬下乃是尊主座下的風護法,奉尊主之命,前來協助夫人!”風護法笑盈盈的,一雙迥然有神的眼睛雖是在打量着云溪,卻是有所保留,帶着幾分敬意和距離。
笑話,那可是尊主的女人,他哪裡敢亂看?
聽他一口一個“夫人”的,云溪竟也默認了,不止如此,心底還有一絲絲的甜蜜。他連自己的屬下都可以開誠佈公,可見他是認真的。
“他……他去哪裡了?”問出口的話,也明顯柔和了幾分。
風護法回道:“尊主他臨時有些事要忙,近日裡不方便露面,不過尊主他說了,很快就會來見夫人您的。”
“什麼夫人?以後不許亂叫!”云溪輕咳了聲,臉上也更加燙熱了。
風護法噙着笑意,頷首道:“是,夫人!屬下記住了,以後一定不亂叫。”
沒好氣地輕瞪了他一眼,云溪故作深沉地負手轉身,道:“去吧!記得收起你的眼神,你的眼睛最容易出賣你!”
風護法微愣了下,恍然大悟,原來是他的眼睛出賣了他,難怪她一眼就認出他是個假冒貨。不愧是尊主看中的女人,的確有與衆不同之處。
他拱手朝着她拜了一拜,轉身離開,跟隨着執事太監進殿去見南宮勝去了。
恰時,一輪弦月高掛夜幕,月暈柔和。
星光,也仿若愈加璨爛。
“龍千絕、千絕、千、絕……”默唸着他的名字,她傻傻地獨自偷樂。
心,驀地飛揚起來。
原來他並沒有真正地離開,他的心還是寄放在她的身上,真好!
或許是她太執着了,不該糾結於過去的。
只要他的心在她的身上,深愛着她,那便足夠了。
月夜下,她身姿曼妙,迎風輕舞,霎時間漫天的星月彷彿都聚集在了她一人的身上,她豁然開朗。正如他的人,帶給她的永遠是如烈日一般的炙熱和光輝,照亮了她心底所有的黑暗,驅散了恐懼。
她的脣角掛着淺淺的笑,如新月初綻。如水的月光在她身上鍍上了一層銀色,一身清華,傾城絕色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和風華。
她的美,無處不在。她明眸善睞,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不論舉手投足,還是淺笑微顰,都流露出一種風華絕代的氣質。那種氣質與生俱來,自然流露,幽如蘭之芳藹,灼如芙之清雅。無論是錦衣華服,還是緇衣荊釵,都無從掩蓋。
此刻的她,驚若天人!
長長的宮階之上,有一雙眼睛在緊緊地盯着她,將她所有的美好盡收眼底。
“龍千絕……”風吹竹葉的沙沙聲,此刻在月夜下顯得更爲寂寥。
烈日當空,這裡是猛獸林的入口處。
五國的參賽代表全部彙集到了這裡,只待黃龍尊者一聲令下,便開始比試。
“各位,我已將寶盒藏在了猛獸林當中,你們中間誰能率先找到寶盒,便算勝出。勝出者,我們聖宮將贈送他三枚玄靈果,還有專屬於聖宮的弟子令牌。”
黃龍尊者的話音方落,參賽的人羣中掀起了一陣議論聲。
“三枚玄靈果啊!真是大手筆!”
“不愧是聖宮,如此大方,要知道一枚玄靈果的價錢堪比天價。”
“而且還能得到聖宮的弟子令牌,直接晉升爲聖宮弟子,這是何等榮耀之事?”
“……”
云溪不屑地瞥了一眼正興高采烈地議論着的參賽選手們,一羣土鱉,這點獎賞就讓你們興奮成這樣?什麼弟子令牌?她纔不稀罕!
云溪不過是翻了個白眼,卻好巧不巧地被人給逮到了。
“喂,你那是什麼表情?難道你是對聖宮的弟子令牌不屑一顧?”看說話之人的穿着應該是屬於西慕國一方的,他的下盤穩健,氣息凝重綿長,眼神銳利,應當就是西慕國參賽選手當中的那一名墨玄四品的高手了。
她不過是隨便翻了個白眼,他就大驚小怪的,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你跟我說話?”云溪的手指反指向自己的方向。
對方厲目一瞪,陰冷地笑道:“不是你,還是誰?”
云溪無辜地眨了眨眼:“奇怪了,我好端端地站在這裡,礙着你什麼事了?噢,我知道了,莫非你暗戀我,所以一直在觀察我?”
周圍一片鬨笑。
南宮翼站在云溪的身側,面無表情,冷硬的嘴角還是小小地抽了下。
他開始有些同情西慕國的高手了,什麼人不好得罪,偏偏得罪這個女人?不是自找苦吃是什麼?
風護法低頭,吃吃地低笑着,原來尊主夫人是這麼有趣的一個人,真有意思!
西慕國的高手面色一滯,狠狠地瞪向她,呵斥道:“你少自作多情,誰暗戀你了?你對聖宮和黃龍尊者不敬,我看不過眼,難道還說不得?”
云溪訝異地咦了聲,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聖宮的弟子?西慕國居然派遣聖宮弟子出賽,那麼我們這些沒有背景的人想要獲勝,豈不是沒什麼可能了?”
周圍的人也跟着恍然大悟。
“西慕國居然派聖宮弟子出賽,勝之不武,這比賽哪裡還有什麼懸念?”
“就是!五國爭霸賽的參賽選手,從來都是從各國的年輕一輩當中選拔勝出,年齡都必須在二十五歲以下。我看他的年紀,故意連三十都過了,居然還能參加比賽,莫非就是因爲聖宮弟子的緣故,所以是個例外?”
“這太不公平了!就算是聖宮弟子,也不能公然違反比賽規則吧?”
“……”
非議之聲連成了一片。
西慕國高手的臉上一片青一片白,結巴着爲自己辯解道:“你們別聽她胡說!我不是聖宮弟子,我的年紀也沒有超過二十五歲……”
“長得這麼老,年紀還沒有超過二十五歲,莫非你早熟?”云溪心底暗笑着,還不忘適時地推波助瀾一下。
風護法笑嘻嘻地湊了過來,附和道:“雲小姐,我看年齡這事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他想要謊報年齡,誰又管得着呢?別忘了,人家的上頭——有人!”他的手指向斜右方向指了指,黃龍尊者恰好就在那個方向,不言而喻。
云溪挑眉,回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不愧是龍千絕調教出來的手下,有他的腹黑精髓。
黃龍尊者面色一沉,臉色有些難看,輕咳了聲道:“大家都別爭論了,既然各國的選手都是各國精心挑選出來的,豈能有錯?你們若是再有質疑,那就是對各國君主的決定質疑。”
“各國的君主倘若是受人脅迫,也未必做不出不公之事來。”一直靜默不語的赫連紫風突然插話進來。
黃龍尊者的面色更加黑了一圈,冷眸回瞪他,陰冷地笑道:“赫連公子言下之意,是說我聖宮脅迫各國的君主,讓他們作假了?”
“尊者大人既然想對號入座,在下也無法阻止,公道自在人心!”赫連紫風的話擲地有聲,冷漠的氣息也在瞬間驀地放大,讓人不由地心底一寒。
黃龍尊者死死地盯着他,陰鬱之色愈加變濃。
以兩人爲中心,一股無名的罡風忽地暴漲,捲起了漫天的飛塵。只是一瞬間的功夫,風聲止歇,塵土徐徐落定,好似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然而分明是真的有事發生了。
高手之間的對決,往往就是精神力的比拼,無須動手,只是神唸的瞬間對抗,便已分出了勝負。
待揚塵漸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向黃龍尊者和赫連紫風兩人,前者站立的位置分明挪動了半步,眼角的青筋跳動着,而後者屹立不動,墨發無風自揚,氣勢逼人!
就算是傻子,此刻也看出來究竟孰勝孰負了。
之前還一直崇拜着聖宮以及聖宮之人的參賽選手們,現如今紛紛將崇拜的目光轉投向了赫連紫風,他是十大家族的精神領袖,正派之中最爲耀眼的一顆星,無論是氣質還是他的身份背景,得到他們的崇慕,都當之無愧!
其餘在場的十大家族的人見着赫連紫風佔了上風,一個個高高地擡起了頭顱,很是自豪。
聖宮又如何?你再強大,也無法掌控整個人天下的人心!
赫連紫風眼神微斂了下,淡淡的目光掃過全場,低沉的嗓音道:“今日勝出之人,我親手贈他斬浪劍!”
斬浪劍高舉過他的頭頂,霎那間,無數的光輝全部聚攏在了他頭頂的上方。
上古寶劍,一旦出鞘,萬劍臣服!
簡單的話語,亮劍有聲,頓時掀起了一場轟動!
“斬浪劍!莫非就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十大古劍之一的斬浪劍?”
“這纔是真正的大手筆!玄靈果雖然罕見,卻也不是無處可尋,但斬浪劍卻是真真切切的獨一無二!”
“好!爲了斬浪劍,咱們今日拼死一搏!”
“對,拼死一搏!”
“……”
云溪的目光也落在了斬浪劍之上,那樣一柄絕世的寶劍,確實很有吸引力。
比賽正式開始,沒有地圖,沒有座標,有的是漫無邊際的森林,還有時不時可能會跳出來的猛獸。這樣的比賽歷程,倒是一次極爲難得的挑戰。
云溪決定,要好好地利用此次的比試,來提升自己的實力。在獲取寶盒的同時,當然也要趁機教訓教訓那些令她看不順眼之人,像是方纔那個西慕國的高手。
“靖王爺,你看我們是要一起走呢,還是分開行動?”
“跟王爺一路倒是沒什麼,只不過跟一個女人一起行動,我實在有些不習慣。真不知你們是怎麼挑人的,居然會選一個女人來參賽。”
剛進入林子不久,與云溪同行的另外兩人開口說話了。他們兩個都是太子南宮璽那邊的人,一個是經過選拔賽被挑選上的,另一個則是南宮璽親自推薦直接晉級的,後者心高氣傲,自命不凡,壓根就沒有關注過選拔賽的事宜,對於云溪在選拔賽上的戰績也毫無所知。
云溪原本還不想跟他們一般計較的,畢竟都是同一隊的,團結纔是首要,可是眼下就是有人不識擡舉,出言挑釁,那就怪不得她了!
“我也覺得兩位跟我一個小女子分在一個隊伍裡,的確是委屈二位了。那咱們就在此分道揚鑣吧。”
南宮翼詫異地扭頭看向她,像是見了鬼一般,完全沒料到她會是如此的反應。對方羞辱了她,她居然不反駁,也不回禮,這哪裡像她睚眥必報的秉性?
“算你有自知之明!”高傲男冷哼了聲,直接無視風護法,鼻孔朝天地看向南宮翼,“王爺,你是要跟她一路,還是跟我們一路?”
南宮翼冷聲回了句:“本王不與狂妄自大之徒爲伍!”
高傲男臉色當即黑了一圈,若非看在他是靖王的份上,他鐵定一掌拍飛了對方!居然敢說他是狂妄自大之徒,簡直是不想活了!
“我們走!”高傲男隱忍下了怒氣,領着另一名選手一道準備離開。
“等一下!”云溪突然開口,喊住了兩人,她上前一手拍在了高傲男的肩頭,“是這樣的,我想問一下二位,北邊是哪個方向?”
高傲男厭惡的眼神落在了他肩膀的那隻手上,剛想出聲呵斥,但聽到了她的詢問,他冷冷地譏笑道:“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還來參加比賽,你當爭霸賽是兒戲不成?”
“莫非你也不知道?”云溪收了手,順便遞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
“我豈會不知?”他的手向前一指,“那兒,那兒就是北邊!”說完,他甩了云溪一個厭惡的眼神,邁步離開。
云溪的脣角逐漸勾起了一抹陰冷的笑,讓你囂張,待會兒有你好看的!
“你在他身上到底動了什麼手腳?”南宮翼依稀看出了些名堂,不由好奇地問道。
云溪神秘地勾笑道:“等着看好戲就對了。”
風護法雙手抱劍在前,脣角也跟着淺淺地揚起,他也相信待會兒一定有一場好戲可看。
各國參賽選手的隊伍在剛剛進入林子的時候,相互間隔着距離,誰也不敢率先動手,因爲率先動手的兩隊,勢必會被另外的幾支隊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也不敢吃這個虧,所以一路行來,彼此之間相互堤防着,卻也相安無事。
云溪這一隊的人馬,剛一開始就分化成了兩路,遭來了其他隊伍不少人的笑話。云溪卻十分得淡定,絲毫不在意。你們現在儘管笑吧,待會兒有你們哭的時候!
行了一段路,來到一片空曠地,這裡林木稀少,亂石嶙峋,地上還有不少的動物屍骨散亂地分佈。陰森森的寒風突然颳起,吹在每個人的臉上,像刀剜一般疼痛。
“聽,什麼聲音?”有人耳朵較爲靈敏,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對勁。
“不好,像是猛獸潮!”
“猛獸潮?!”
“快,快跑!”
血腥味夾雜着人和草木的氣息被寒風送到鼻端,所有的人齊齊打了個激靈,震撼於眼前所見的一切。
以豹爲首,望不到邊的林子裡,無數的猛獸源源不斷地涌現出來,就如一波一波的浪潮,一浪高過一浪。猛獸們所經之處,草木皆亡。
霎時間,人羣各自散去,驚叫着瘋一般地逃亡。
如此多的猛獸襲來,倘若他們跑慢一步,很有可能就被獸羣踏平踩爛。
“這邊!”云溪瞄了眼高傲男所逃離的方向,連忙招喚着南宮翼和風護法兩人往反方向奔跑,她的脣角勾起了一個邪肆的弧度,眼底精光閃耀。
總是需要有人來祭奠猛獸的肚子的,更何況他們是太子一黨的人,他們的存在,對雲家大大地不利。
所以,死道友不死貧道,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南宮翼沒有絲毫的猶豫,連忙拔腿跟上了她,他知道這個女人是從來不肯吃虧的,跟着她走總沒有錯。
風護法一邊優哉遊哉地奔跑着,一邊回頭看去,只見方纔與他們分道揚鑣的高傲男他們不知何故,居然將大部分的猛獸全部往他們的方向招引了去。
好似見到了無比的美味一般,猛獸們一個個眼放精光,朝着兩人撲將上去。不到片刻的功夫,兩人被幾隻猛獸同時撲倒,分而食之,血漿迸射,屍骨不存,慘不忍睹!
那幾個跟他們同方向奔跑的選手也跟着倒了黴,一個個落入了猛獸的口中,成爲了它們的美食。
慘叫聲,猛獸的嚎叫聲,一聲聲入耳,像是催命的音符,殘酷而冷血。
云溪也在奔跑的間隙中回首,看到了那殘忍的一幕,她卻沒有半點的悲天憫人之心,因爲如果他們不死,死的就極有可能是她。
這世界就是這麼殘酷!
追趕在他們身後的也有幾隻猛獸,三人各展所長,與猛獸廝鬥,倒也不輕鬆。
云溪拋去了手中的長劍,改作了以匕首代劍。猛獸的皮肉通常堅厚非常,長劍是很難刺入的,唯有近身相搏才最容易取勝。
“殺!”青光一閃,云溪的手中驀地多出了一把匕首,她低低地冷喝,身上頓時散逸出幾縷森森的殺氣。
風護法餘光一瞥,就看到了白影忽閃,像是一陣風,她毫無顧忌地衝向了猛獸。他心神一凜,立即跳離了戰鬥圈子,轉而跟隨她而去。臨行前,他可是信誓旦旦地向尊主保證了的,一定以命相保,保住她的周全。倘若她出了什麼意外,他也就不必回去見尊主了。
風護法緊隨着她的步伐衝殺,逐漸地,他越來越發現她步伐的詭異。她踏着奇異莫測的步伐,身形飄忽,猶如幽靈一般遊走在猛獸羣當中,手起刀落處,乾淨利索,一刀見血。
他腳下一滯,整個人都怔住了。
這樣的身手,着實令人驚歎!
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身上居然有如此強盛的殺氣?
看着她衝殺在猛獸羣當中的背影,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尊主的身影,難怪尊主如此看重她,派遣他堂堂的凌天宮四大護法之一前來親自保護,原來他們兩個身上有着非常相似的氣息,同樣殺伐果決,同樣氣勢逼人!
“張三——”一聲嬌喝之後,青色的芒光擦着他耳邊呼嘯而過,他在瞬間收回了心神,回頭時,一柱血液噴射在了他的臉上。他的雙瞳猛然大睜,赫然發現他的身後正有一隻野狼撲將過來。遲一步,他便要落入野狼的口中,不死也得重傷。
而此刻,一柄匕首直直地插入了野狼的眉心,鮮血直飆!
白色的身影自他身邊飄忽而過,熟悉的聲音再次落入他的耳中:“你還愣着做什麼?找死嗎?”
匕首自野狼的眉心處利落地拔出,不費絲毫的力氣,白影跟着一閃,再次無畏地衝入了猛獸當中。
風護法苦笑着搖了搖頭,他居然在這種時候發起了呆,真不知自己的腦袋是秀逗了,還是他太不把猛獸放在眼裡了?
看起來,憑着尊主夫人的本事,根本無須他來保護,他還是儘快地出手,解決了這些猛獸再說。區區幾隻猛獸,對於他來說,還真是沒怎麼放在眼裡。要知道在凌天宮,比這更加殘酷的訓練,他都挺過來了,而這些,根本不值一提。
云溪一邊衝殺,一邊運轉着殘花秘錄的法訣,手中的匕首在她手裡玩轉得更加順暢、更加痛快淋漓!正如玄翼所說,只有在真正的戰鬥之中,纔是提升武力最爲有效且直接的途徑。因爲只有在生死攸關的壓力之下,人的潛能才能被更好地激發出來,而且更加能夠學會專注。
餘光處,她也不時地注意着南宮翼和風護法的狀況。
因爲她的出手狠辣,無形之中激怒了猛獸們,一個個紛紛調轉了頭,向她攻擊。南宮翼那邊的壓力頓時大大地減輕,一人對付一兩隻猛獸,還是不在話下的。至於風護法那邊,她更是不用擔心,他的殺獸手法堪稱另一種藝術。不同於她的狠辣,他的劍法很優雅,劍招隨風而至,飄逸靈動,但每一招又直指要害。
云溪分出幾分心神在關注着他的劍法,心中不由地驚歎,凌天宮果然高手濟濟,一個護法的功夫,就已經是她望塵莫及的。看來,她未來要走的路,還很長!
南宮翼收拾完了包圍在他身周圍的兩隻猛獸之後,暫歇了會兒,順便關注一下其餘兩人的狀況。這一看之下,他不由地呆住了。這兩人殺獸的手法都堪稱藝術,各有特點,各有優劣,無論是哪一種手法,都是他望塵莫及的。
一股挫敗感自心底油然而生,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現在是深深體會到了。同時,也更堅定了他想要變得更強的信心,連一個女人也能做到的事,他就不信他堂堂男兒會做不到!
從此以後,她便是他想要超越的目標!
經過了猛獸潮的攻擊後,參加爭霸賽的二十五名選手,最後只剩下了五人。除卻云溪三人外,就只剩下西慕國和北湘國那兩名墨玄四品的高手了。
這一場猛獸潮來得太過詭異,也太過突兀。倘若只是五國之間的尋常爭霸賽,完全沒有必要將比賽的場地設置在如此危險的境地,參加比賽的二十五人,一下子就死了二十人。這樣的死亡率,實在是太過駭人!
“這些猛獸來得詭異,像是有人在操控着它們,我們務必小心纔是,說不定又來另一場猛獸潮。”云溪冷靜地分析道。
“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會有猛獸攻襲我們,所以事先在他身上動了手腳?”南宮翼肅然道。
“既然是猛獸林,那一定少不了猛獸,只是我沒有預料到會有這麼多。我不過是在他的身上灑了些帶有動物喜歡聞的味道的粉末……”
“你們看那兩人!他們居然安然無恙,這其中肯定有問題。”風護法在旁提醒道。
三人的視線齊齊調轉向了遠處的兩名墨玄四品的高手,經過一番大戰,哪怕是云溪三人的身上也都有些戰鬥過的痕跡,像是衣服上的破洞,像是血跡,可是這兩人偏偏很是異常,身上乾淨得一塵不染。這兩人的同伴全部陣亡,他們之間便連成了一線,結伴而行。不知是因爲默契,還是提前就相互認識,彼此之間相互使着眼色,也朝着云溪三人的方向望了過來。
“你們剛纔有注意到他們的行蹤嗎?”云溪壓低聲音問道。
“沒注意!方纔太亂了,根本來不及注意現場每個人的動向。”南宮翼搖頭道。
“我也沒注意,實在是太亂了。”風護法也跟着搖頭。
云溪斂眉凝思了片刻,道:“我們就跟着他們,跟着他們兩個就一定能找到寶盒!如果我所料不錯,他們兩個根本就是聖宮在這次爭霸賽裡面埋下的兩顆棋子,想要借他們的手來除去五國年輕一輩中的高手,這一招真夠狠毒的!”
南宮翼和風護法兩人齊齊點了點頭,認同了她的觀點。
“走這邊!”云溪領着兩人故意高調地往兩名高手的反方向行走,走出不遠後,他們又悄聲折返了回來。
躲在隱蔽處,恰好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聲。
“怎麼辦?先幹掉他們三個,還是先取了寶盒後,再幹掉他們?”
“我方纔觀察了一下他們的實力,靖王爺倒是容易對付,其中那娘們兒和長相一般的男人功夫很高,怕是不好對付。爲了保險起見,咱們還是先取了寶盒再說吧!別忘了,赫連紫風可是答應了要親手將斬浪劍贈送給獲勝者!”
提到“斬浪劍”,兩人的眼底各自劃過一抹精光。經過商議之後,他們便啓程前往尋寶的目的地。
云溪三人從隱秘處踱步而出,看着兩人遠去的身影,一個計劃在云溪的腦海中逐漸形成,睿智的芒光在她美眸之中閃耀。
“我們去出口處等他們。”
一個時辰後,離猛獸林出口不遠處,兩名墨玄四品的高手遠遠地走來。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隻寶盒,另一人走在了前者的身後,不到一步之遙。前者的神色頗爲得意,不知想到了什麼美事,脣角牽得高高的,而後者的目光卻是緊緊地落在了前者手中的寶盒上,眼底泛着幽幽的貪婪的光芒。
“我們動手吧。”南宮翼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
他們三人就埋伏在了通往林子出口處的必經之路上,遠遠地看着兩人取了寶盒而來,便等候着伺機而動。
云溪搖頭,很是沉得住氣:“等等,還不急。”
這時候,兩名墨玄四品的高手開始交談起來。
“我們還要不要對付南熙國的那三人?昨夜黃龍尊者可是吩咐過的,務必要除去所有的高手,以免讓五國的勢力逐漸壯大。”
“想要除去他們三個怕是不易,萬一不小心又把寶盒給丟了,到時候更難跟尊者大人交待了。咱們現在還是儘快把寶盒給交上去,然後將赫連紫風手中的斬浪劍換來,到時候將斬浪劍交給尊者大人,只要尊者大人一高興,少不了你我的好處。”
“是嗎?”後面的一人眼神忽地一厲,手中的長劍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了前面之人的後背,下手又狠又準,乾脆利落。
“你……爲什麼?”中劍的一人暴突着雙目回望着他,臉上盡是難以置信的神色,他料想不到自己的同伴居然會對他痛下殺手。
後面的高手脣角勾起,勾勒出一抹嗜血殘忍的弧度:“爲什麼?因爲得到了寶盒之人,就可以得到斬浪劍!一樣好處,怎麼可能兩個人來分?”
他說完,彎身去取那寶盒。
“咻——”
一道耀眼的青光在他眼角劃過,他的手也跟着往回緊縮,這才險險地躲過了那致命的一刀。
是匕首!
他猛然擡頭,三人從林子的兩旁躍身而出,呈合圍之勢向他聚攏過來。
墨玄四品的高手自心底油然而生一種恐懼,不爲別的,單單隻爲方纔那一擲飛刀的絕妙和氣勢,就讓他隱隱感覺到了對方與自己的實力懸殊。別說一對一他未必能勝過,現在是三對一,他想要勝出的機率就更小了。
他的心中有了瞬間的躊躇,導致了他一瞬間的失神,但就是這一瞬間的失神,卻徹底的決定了他的命運!
三枚銀針在青光之後緊接着飛出,那墨玄四品的高手吸引力還沒有從匕首上轉移,三枚銀針緊接着而至,速度之快,角度之詭異,他防不勝防。
墨玄四品的高手幾乎是在最後一刻才狼狽不堪地一跳,躲避銀針的飛射,他雖然躲得快,但還是躲避不及,其中一枚銀針直直地插入了他的咽喉,鮮血噴出。悶哼一般的慘叫響起,他的雙目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用手緊緊捂住喉嚨,直挺挺地撲倒在了塵土中。
彌留之際,他的手微顫顫地伸向了寶盒,眼底是不甘和死不瞑目。唾手可得的寶盒,就這樣拱手讓人,他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云溪彎身拾起了寶盒,打開一看,裡面躺着的赫然就是黃龍尊者所承諾的三枚玄靈果。南宮翼和風護法兩人眼睛皆是一亮,隨即都各自恢復了平靜,他們二人皆是見識過大世面的人,所以對於玄靈果這樣罕見的寶物,他們還是抵受得住誘惑的。
“正好三枚,咱們三人一人一枚。”
她沒有想要獨自私吞,這有些出於南宮翼的意料,他以爲依着她的性情,必定會獨自將三枚玄靈果全部給私吞的。因爲喜歡佔便宜,從不吃虧,就是她最大的風格。
“你不要就算了。”她的手即將收回去時,南宮翼驀地搶過了玄靈果,難得遇上她如此慷慨的時候,他怎麼能錯失這樣的好機會?
云溪淺淺地一笑,又將另一枚玄靈果給了風護法。
“多謝雲小姐,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正該如此,我喜歡爽快的人!”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服下了一枚玄靈果,頓覺渾身舒暢,方纔跟猛獸血戰之後所損失的體力全部得到了恢復,精神愈加旺盛。
等候在猛獸林外的人們此刻都已等得有些焦急,尤其是在聽到了林子裡傳來隆隆的震動天地的響聲之後,每個人的心底都在紛紛猜測着裡面可能發生的狀況。聽那聲音,毫無疑問的,八九成是猛獸成羣發瘋狂奔的聲響,選手們遇上了瘋狂狀態中猛獸羣,凶多吉少。
“都進去這麼久了,怎麼連一個人影都不見出來?該不會都……”
“呸呸呸……好的不靈壞的靈,沒事不要隨便瞎說!”
“……”
“看,有人出來了!好像是雲家的大小姐——”人羣中有人驚喊出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林子的出口處。
女子一身染血的白衣,手託一寶盒,閒庭信步地慢慢走來,好似剛剛到林子裡逛了一圈,跟沒事人一般。唯有她身上和臉上的血跡在提醒着人們,她剛剛經歷過一場殘酷的血戰。
赫連紫風舉目看着那一襲染血白衣的女子,眉心幾不可見地聳動了下,沒有人察覺到他如此細微的動作,然而它的的確確是發生了。
“雲、溪?”黃龍尊者臉上的表情頗爲精彩,咬字的聲音也很是古怪,這樣的結局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他如何能接受?
“快去林子裡查探一下!”他冷聲吩咐手下。
“尊者大人,這是你的寶盒,我們終於不負衆望,完成了任務。”云溪伸手將寶盒遞向了他,脣角勾起,似笑非笑。
“嗯,幹得不錯!”黃龍尊者的神色有些僵硬,衝着手下使了個眼色,讓手下接下了寶盒。並且送上了聖宮弟子的令牌。
“收了令牌,以後你就是聖宮弟子了。”
聖宮?
云溪冷笑了聲,別人或許把聖宮想象得多麼神聖和了不起,然而對她來說,卻是不屑一顧的。
她伸手到了一半,就在大家都羨慕地以爲她會接下令牌之時,她卻突然推開了它,揚聲道:“區區一塊令牌,還不如金子來得實在,如果尊者大人願意以實物替代令牌的話,小女子會欣然接受的。”
譁——
她居然拒絕了令牌?那可是人人夢寐以求的聖宮令牌,她居然拒絕了,這還有沒有天理?
而且她還揚言聖宮的令牌不如金子來得實在……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分明就是對聖宮的挑釁和不屑,黃龍尊者如何會放過她?
黃龍尊者陰沉着臉,邪肆的眉毛高聳着,威脅道:“云溪,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知道得罪我聖宮的下場嗎?”
“聽聞聖宮乃是龍神盤踞之地,很是神聖,聖宮稟承了龍神的旨意,造福天下,恩澤衆生的。聖宮之人從來都是以濟弱扶貧、懲奸除惡爲己任,但凡我見過的聖宮之人,大多都是高潔無暇,受人尊重的。我實在不知道,得罪了聖宮究竟會是怎樣的下場。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想凡是聖宮之人都會秉承着這種捨己爲人的精神,並且將它發揚光大的。也唯有如此,才真正承受得起聖宮二字,尊者大人以爲我說得對是不對?”
黃龍尊者沉默不語,眼角的肌肉卻是在暴跳着,瀕臨暴走的邊緣。云溪相信,倘若這裡沒有外人,他一定會想要狠狠地捏碎了她,將她置於死地而後快。
“雲小姐,你勝出了比試,斬浪劍從此便是你的。”赫連紫風的聲音從旁邊傳遞過來。
云溪心底倏地一跳,徐徐地轉身,走向了他。
每走近一步,她都覺得自己像是經歷了一場大戰,很耗費心力。
他單手執劍,橫向置於身前,他的眼神淡淡的,目光深邃。
那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芳草中帶着些許淡淡的竹香,還有專屬於他的味道。一切都還是那樣得熟悉,然而她卻知道,很多事早已改變,一去不復返!
“多謝!”她伸手,接劍。
然而,他卻緊握着劍身,並未鬆開。
云溪驀地擡眸,直直地撞入了他的眼底,那裡黝深而黑暗,像個一個無底的黑洞,一旦跌入進去,再也不可能逃離。其中幽幽的漩渦流轉着,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引着,在慢慢地吞噬她,讓她跌入那萬劫不復的境地。
“女人,我的手受傷了,給我包紮!”
“女人,你的金瘡藥呢?”
“女人,我命令你,跟我說話!”
“……”
那一幕幕好似走馬觀花一般,在眼前浮現,仿若還在昨日。
赫連紫風靜靜地看着她,眼眸裡的黑色愈來愈濃,周身上下的氣息也在不停地波動着。
四目相對,久久地凝望,分明只是須臾片刻,卻好似經歷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遠。
待云溪恢復了心神,渾身上下已是一片冷汗。
終於,還是對上了。
然而,有些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冷汗之後,她渾身上下忽然輕鬆了許多,很多心中的鬱結也跟着解開了,不再像之前那麼懼怕他了。
“多謝赫連公子賜劍!”她手上用力,將斬浪劍從他手裡奪了過來,該屬於她的,她是不會輕易捨棄的。
懸空的手,慢慢地收回,赫連紫風在瞬間收斂了氣息,眼底也跟着恢復了平靜,好似方纔發生的一切,都只是錯覺。
“尊者大人——”方纔被黃龍尊者遣去林中查探的手下匆匆趕回,臉色煞白,殘留着一絲恐懼。
“尊者大人,裡面的人……全部死光了!”
轟——
他的話彷彿一陣驚雷自高空中劈閃而下,將在場的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擊到。
死了,全部死光了!
究竟發生了怎樣可怕的事,居然會是如此殘酷的結果?
這時,南宮翼開口了,爲大家釋疑道:“我們剛進林子不久,就遇上了猛獸潮,跟我們一道的兩名高手也不幸落入了猛獸的口中,幸而我們三人逃的方向追趕的猛獸比較少,這才僥倖逃過了一劫,至於其他人就沒那麼好運了。”
現場久久地靜默後,忽然爆破出了一片歡呼聲。
“贏了,我們南熙國贏了!”
“靖王萬歲!雲小姐萬歲!”
“萬歲……”
歡呼聲一浪蓋過一浪,云溪的心境卻很平靜,她徐徐地拔出了斬浪劍,銀色的劍芒伴隨着她的動作,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劍光忽地乍亮,寒光迸射!
云溪揮舞了下手中的劍,指劍向天!
她的身影迎風卓立,翩飛的衣襟,好似潛龍出水,霎時間鋒芒四射,風雲色變!
人羣中,好似有一陣攝人的狂風呼嘯而來,狠狠地刮過每個人的內心!
她並不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名字將牢牢地印刻在了南熙國百姓的心中。云溪這個名字,不再是花癡、未婚先孕的放浪女這類不雅的稱呼的代名詞,取而代之的是強者的象徵,南熙國的英雌!
月光柔和,似一張無邊無盡的薄紗覆在大地上。
黑夜,神秘。
爭霸賽結束,接着是沒頭沒尾的慶祝宮宴,等云溪回到自己的房間,夜色已深濃。
小心翼翼地將斬浪劍收好,云溪累得直想往牀上倒。
“勢利的皇帝,爲了防備雲家,居然只讓父親一人恢復官職,讓爺爺繼續閒職在家,難道他就不怕寒了功臣的心?”云溪自言自語着,隨後又回想起今日跟赫連紫風之間的幾次眼神交匯,她發現自己已經能夠慢慢地坦然面對他了。
他似乎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可怕,倘若他真正睚眥必報之人,那麼他此刻就不會輕易放她回來了。
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冷酷無情到可以蠶食自己的血肉,還是另有隱衷?
輕輕地嘆息,她仰身往牀上一倒。昏暗的燈火下,她看到了牀頭突然多出來的一隻木匣,紫藤花的精美雕刻,留有淡淡的木質香味,看那木匣的顏色,應該都有年頭了。
這是誰放在這裡的?
云溪好奇,隨手將它取來,開啓。
淡淡的綠光迷了她的眼,好美的一對玉鐲,堪稱極品!
兩隻玉鐲通體碧綠,碧綠之中有一抹軟綿的白,好似輕煙,又似繡錦,手感細膩,滑如凝脂,云溪觸摸到玉質本身,就立即感覺到了一陣溫潤的暖意。
觸手生溫的暖玉,乃是玉中之極品,世間罕見。
出於對它的酷愛,云溪試着將兩隻手鐲套在了自己的左右手,碧綠的顏色,將手腕的白皙襯得更加晶瑩剔透,吹彈可破。她愛極了這對鐲子!
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將它放在了此處?
手鐲的底下放了一張摺疊起來的紙,她打開看了一眼,上面寫道:“龍家傳家之寶。”
云溪微愣了下,原來是龍千絕的東西,可是爲什麼放在她的牀頭?
是送給她的嗎?
撲哧輕笑了聲,這算是他送的定情信物嗎?居然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放在了牀邊,也不親自露個面,太沒有誠意了!
不行,萬一不是送給她的,那她豈不是自作多情了?還是把鐲子放回去吧,免得讓他以爲自己很想當龍家的未來女主人。
“不是吧?”云溪試着取下玉鐲,卻發現那玉鐲好似長在了她的手上,再也除不下來。方纔戴進去的時候,分明感覺到還有很多的富餘之地的,怎麼現在好似縮小了好幾寸?莫非這玉鐲是有靈性的,會根據主人的手腕大小來調整它自身的尺寸?
云溪咬着脣瓣,又試了幾次,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
陰謀,這絕對是陰謀!
他算準了自己一定抵不住誘惑,想要試戴,故意將紙條放在了玉鐲的下方,而非上方,所以等她試戴完畢之後發現紙條,那時候想反悔也已經晚了。
可惡的龍千絕,連這個也要算計她,真是可惡!
雖然可惡,可心底仍是有一絲絲的甜蜜劃過。
他現在到底在哪裡?爲什麼不親自來見她?
他知不知道,她現在很想找個人跟她一起分享心情呢? Wωω_TTKдN_¢Ο
手撫着玉鐲,她的脣邊掛着一抹淺淺的笑,逐漸進入了夢鄉。
“溪兒,醒了嗎?”是孃的聲音。
云溪迷迷糊糊地從夢中醒來,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合衣而眠,睡了一夜。再低頭看向自己手腕處那一抹碧綠,她情不自禁地勾脣一笑,幸而,這個不是夢。
“娘,進來吧,我已經醒了。”
“溪兒,你快準備準備,外邊來參加招親的人都已經排成長隊了,就等你過去呢。”
“招親?”云溪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莫非自己還在做夢?
“什麼招親?”
雲夫人道:“爲你準備的招親大會啊,你忘記了嗎?”
“是今天?”云溪一頭霧水,低頭看向那一抹碧綠,不禁有些猶豫了,“娘,招親大會咱能取消不?我突然之間又有點不想招親了,嘿嘿。”
“那怎麼成?招親大會現在可是鬧得滿城風雨,倘若就這麼不了了之,取消了,那外人該怎麼看待我們雲家、怎麼看待你?再說了,往後你若是想再找婆家,恐怕也難了……”
云溪撇嘴道:“那怎麼辦?事先是我太過沖動,才一時草率地答應了招親之事,可是我現在想清楚了,姻緣之事,還是要看緣分的,強求的不會幸福。”
“娘也知道,婚姻之事不能草率。要不然這樣,你先出去看看。若是不喜歡的,咱就挑些毛病把人家給退了也就是了,但萬一看中一個合心意的呢?那豈不是天賜良緣?這是娘跟你奶奶的一片心意,你好歹也去露個面不是?”
在雲夫人的軟磨硬泡之下,云溪沒法,只好換了身乾爽的衣裳,硬着頭皮上了。心中隱隱有些內疚,這樣瞞着他去招親,他若是知道了,會不會被她徹底給氣走?
招親大會果然如雲夫人所言,人山人海,隊伍排成了長龍。云溪看得有些傻眼,自己難道真的這麼吃香?再怎麼說也是個有孩子的女人,誰願意娶一個帶着拖油瓶的女人回家?
“雲小姐來了!”
“看,那是雲小姐!果然跟傳聞中一樣美麗動人!”
“美啊!誰能把她娶回家,真是好福氣啊!”
“的確是好福氣!好眼光!哈哈……”
“……”
云溪剛露了個頭,就有無數的議論聲傳入了她的耳中,她微微蹙了下眉頭,這些人是不是有點太過盲目崇拜她了?
兩眼跟雷達一般輕掃了下現場,好傢伙,各種各樣的男人都有,五大三粗的,瘦小纖弱的,舉止文雅的正在吟詩頌詞的,也有豪放地當場喝酒的……這都是些什麼人?他們確定是來參加招親大會的?
“孃親,快來這裡!我已經幫你通過了幾個,你再複選一下。”
云溪循着聲音瞄了過去,只見兒子小小的個頭坐在了太師椅上,他跟前的桌子幾乎將他整個頭顱給遮蓋住,壓根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他手中搖着兩個大大的木牌,左邊是“通過”,右邊是“淘汰”。
小白蹲坐在桌上,嘴裡叼着名冊,隨時提供周到的服務。
白楚牧和龍千辰兩人左右護航,三人一寵正玩得不亦樂乎。
云溪滿頭的黑線,這麼大的日頭,他們一個個也不怕被曬到了?看看兒子那笑呵呵的可愛臉蛋,她突然很想給他戴副墨鏡,這樣或許看起來更爲專業些。
“孃親,坐這裡!”雲小墨小屁股一挪,給云溪讓出了一個位子。
“調皮!”云溪輕颳了下他的小鼻子,有些忍俊不禁。
“孃親,你看這幾個叔叔怎麼樣?是小墨幫你挑選的,他們看起來還蠻帥的,而且他們都交了金子,應該也蠻有錢的。”
云溪擡頭,瞄了過去,只見前方隊伍的左側,並排站了一隊美男,共有十人。
嗯,從表相上來說,還能勉強算得上是帥哥,只是……
“小墨,你知不知道這是在選什麼?”他居然一連給她挑選了十個美男,難道他想讓十個男人當他的爹爹?
雲小墨乖巧地回道:“外婆跟太姥姥說,是要給小墨找爹爹啊。”
“那你還隨便亂選?”云溪嘴角抽抽。
雲小墨偏頭,撅着小嘴道:“可是,我剛剛宣佈了招親的新規則,凡是進入複賽的,都需要另外交金子,每進一輪,再交一次金子。現在纔剛剛開始第一輪的初選,當然是越多人進入複賽越好,因爲這樣可以收更多的金子啊。而且這十個纔是開始的一部分,後邊還有好多人沒有選呢……”
云溪滿頭的黑線又落了一輪,這麼前衛的超女選拔規則,兒子怎麼會的?
“這都是誰教你的?”
雲小墨認真的神色道:“當然是孃親你了!我們以前在慈雲觀的時候,那些香客想要見師太一面,祈福求平安,我們不也是這麼做的麼?”
云溪被徹底擊倒了,身子向後一倒,裝挺屍。
龍千辰和白楚牧兩人笑得沒心沒肺,東倒西歪。
“孃親,你要不要仔細看看這幾位叔叔?他們都很好玩,那個很會講故事,那個會用口技模仿各種動物的叫聲,還有那個會變魔術……”
云溪微顫顫地從挺屍中醒來,在心底哀嘆,兒子啊,你也太好收買了吧?就因爲人家會講故事,會耍口技,還有會變魔術,就被人給收買了?
她陰惻惻的目光往十個美男的身上飄了過去,冷眉微挑着,帶着幾分威脅的意味。哼,想要成爲她云溪的丈夫,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這十位美男居然不怕她的狠瞪,還一個個笑眯眯地回視她,頗爲友善和“曖昧”。
云溪從兒子手中奪過了其中一塊木牌,指着他們十人,從第一個到最後一個簡單地一一點評。
“這個,太瘦了,摸起來不舒服。”
“這個,太高了,接吻的時候會很累的。”
“這個,太胖了,抱着他,會讓我覺得是在抱着一頭豬!”
“還有這個,太矮了,明顯不襯我的身高。”
最中間的一位主動往前一站,手中的羽扇搖着風騷無比,噙着笑容道:“我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應該是最適合的人選了吧?”
“你?”云溪給了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你的話太多了,而且笑得很賤,每天對着你,會讓我忍不住想要抽你!”
羽扇男面上一陣紅一陣白,羽扇也搖不起來了。
方纔剛剛遭受了無情打擊的前面四位紛紛轟然大笑,覺得很是解氣,氣得羽扇男的臉忽地一變,變成是一陣紅一陣紫了。
云溪無視他,又開始繼續點評後面的五位。
“你,嘴脣太厚了,看起來像根臘腸。”
“你,嘴脣太薄了,吻起來一點感覺也沒有。”
“你,牙齒太黃了,想要薰死我嗎?”
“還有你,牙齒太白了,想要晃死我嗎?”
十位美男之中有九位都在無限凌亂中,終於輪到了最後一位美男,還沒等云溪開口,他主動站出來一步,搶先道:“雲小姐,你的要求未免太苛刻了些!高了不行,矮了不行,胖了不行,瘦了也不行;嘴脣厚的,你不滿意,嘴脣薄的,你也不滿意,牙齒是黃是白,你還是都不滿意,那你到底想要找一個怎樣的男人?”
“就是,哪裡有這麼苛刻的條件?這世上還能有你挑不出任何毛病和瑕疵的男人嗎?”
不止前面的九位開始抗議反攻,其餘還在等候挑選的男人們也跟着抱怨起來,一時間,整個院子怨氣沖天。
“停!現在是我在挑選自己未來的丈夫,我自然有我自己的一套標準,看不順眼就是看不順眼,哪裡還有什麼理由可言?你們若是不滿意,就儘管走啊,我又沒攔着你們?”
“溪兒!”雲夫人開始在一旁使着眼色,很怕她把全場的年輕男子全給得罪了,那麼往後還有誰敢來將軍府提親?雲夫人心底愁啊。
聽到母親的喚聲,云溪這才稍稍收斂了些,輕咳了聲道:“要不然這樣吧,你們當中誰若是能猜到我現在心裡在想什麼,那我就讓他直接晉級!”
哼哼,你們就猜吧,只要我否認,猜對了也是錯。
院子裡一片譁然。
這難度也太高了吧?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鬼才知道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呢。
議論了片刻之後,終於有人開始搶答。
“雲小姐,你一定是在想該選誰來當你的相公吧?”
“小墨!”云溪朝着兒子丟了個眼色,雲小墨連忙舉起了“淘汰”的牌子。
“雲小姐,我猜你一定是在想快到中午了,午餐應該吃點什麼……”
“淘汰!”連雲小墨也看不下去了,直接給他亮了牌子。
還午餐?是他自個兒餓了,想吃吧?
“雲小姐是在想着該嫁給官家的子弟,還是嫁給富商的子弟?”
“淘汰!”雲小墨再一次果斷地亮牌牌。
“雲小姐一定是在擔心婚後會不會有人欺負你的孩子,嘿嘿,在下可以向你保證,在下絕對會善待你的孩子……”
“淘汰!”這一次連小白也想亮牌牌了,這個男人笑得好猥瑣,它纔不要小墨墨喊他爹爹呢。
接下來的任務,就全權交給兒子了,云溪獨自閒適地飲着茶水,兒子一人在那邊不住地舉牌子,忙得不亦樂乎。
漸漸的,開始還熱鬧非凡的場面,到最後全部偃旗息鼓,實在是這個問題太變態、太難猜了。甚至到最後,還沒開口,就被直接“淘汰”了!
“小墨,辛苦了,喝杯茶歇歇。”
雲小墨吐着舌頭,滿頭大汗,原來舉牌子也能這麼累,真不是人乾的活兒。
小白滿桌子打滾,它也受不了了。
正在母子倆都有些疲乏的時候,院子的外邊突然闖進來一隊人,爲首的一人三十歲上下,眉清目秀,氣質不俗,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朝着院子裡邊不疾不徐地走來。他的步伐穩健,步履輕盈,落地無聲,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功力深厚,絕非等閒之人。
“雲小姐,我想我大概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云溪挑了挑冷眉,沒有作答。
對方清朗地一笑,用着活靈活現的口吻道:“哼哼,你們就儘管猜去吧!不管你們猜什麼,只要本小姐不承認,就算你們猜對了,那也是錯!”
“噗!”云溪噴了,實在是對方學她的口吻學得太像了,而且將她的心思猜得絲毫不差!這人到底是誰?居然這麼厲害?
抹了抹嘴角,云溪高聳着眉毛,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也是來參加招親的?不知道有先來後到的規矩嗎?想要參加招親,就得先交報名費,隨後排隊入場……”
來人爽朗地笑了笑,拱手:“嘿嘿,在下是來給我家尊主報名來了。”
云溪冷哼了聲,想也不想道:“本人不出席的,直接淘汰出局!”
“尊主很快就過來了,怕你不信他有錢,所以特意回去搬金山去了。”
他朝着身後三擊掌,便有下屬依次上前,每個人的手中皆持有五到十塊黃金,他們一個個走到了云溪跟前,將手中的金塊跟搭積木一般在桌面上擺放起來。
云溪的眼角有點抖動的跡象,愣愣地看着他的屬下一個接着一個,一輪接着一輪地上前,好似那金子怎麼也搬不完了。
在她的跟前,一座金屋的大概框架慢慢被搭建了起來,金燦燦的,很是壯觀。
“你們到底還有多少金子,難道就不能一次搬完嗎?”雖然金子的確很不錯,她也很喜歡,可是不知爲何,云溪背後涼颼颼的,總覺得事情哪裡有些不對勁。
來人又是爽朗的一聲清笑,回道:“雲小姐彆着急!你不覺得這樣更有觀賞性,而且更具藝術感嗎?”
藝術感?云溪嘴角抖動地厲害,難道他不知道金子最後還是要被收起來裝箱的嗎?這樣不但浪費人力物力,而且太過招搖了,萬一現場有人抵不住誘惑,發生暴亂搶劫怎麼辦?
擡頭再看向院子裡的其他人,她驚異地發現,他們的臉上皆是很平淡的表情,看着那逐漸堆成了高臺樓閣的金子堆,他們的眼中也沒有任何的貪婪之色,反而一個個都笑嘻嘻的,笑得十分神秘和古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他們都不是真心來參加招親大會的?而是受人唆使而來?
那麼又會是誰這麼大的手筆,找來這麼一羣人來陪着她演戲?
玉鐲,尊主?
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
她猛然轉首望向了方纔那個被她數落他笑得賤的羽扇男,仔細看了幾遍,怎麼看怎麼眼熟。
“風護法?!”她突然驚喊了聲。
羽扇男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啊”了一聲,頓時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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