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軒回到下榻的酒店已是凌晨三點。
打開房門的時候,還沒有睡的墨七熊迎接了上來,告知如衣晚上發高燒了,送過去的晚餐和宵夜,原封不動的送了出來,估計是這些日子的忙碌以及明日真妙師太的手術,讓她身體和精神承受巨大壓力,醫生來過,但沒有太大效果。
聽到這一番話,葉子軒讓墨七熊找酒店要一盒菜粥,自己躲入房間配製了幾劑藥,隨後洗掉身上酒氣走入如衣臥室,或許是聽到了動靜,在葉子軒打開燈光的時候,如衣也從牀上坐了下來,只是這個淡雅的女人,臉上多了幾分憔悴。
如衣扯過被子溫暖身體,望着葉子軒擠出一句:“你怎麼來了?”
“聽到你發燒,沒有好轉,就過來看看,還順便給你帶了一盒菜粥。”
看到如衣捲縮在牀頭角落地孤獨神情,葉子軒不由嘆了一口氣,暗想,女人到底是女人,無論她們多麼精明能幹,關鍵時候,她們還是需要一個男人來爲她們撐起那片藍天,葉子軒轉動念頭來到如衣身邊,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道:
“如衣,先吃點東西吧,吃完了,我給你吃一劑藥。”
如衣輕輕搖了搖頭,咳嗽一聲回道:“我吃不下,放心,我沒事,剛纔醫生來過,打了針,吃了藥,熬熬就沒事。”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是不行的。”
葉子軒不容置疑地打開盒子,拿出湯匙輕輕攪拌,看着這個往日裡堅強不屈的女人,一字一句開口:“我知道你緊張師父的手術,但是,你的身體也很重要!要知道,如果真妙師太發現,她好了,而你倒下,她心裡該有多不甘啊。”
聽葉子軒這麼一說,如衣輕輕閉了一下眼睛,深深吸了幾口氣,等她再睜開眼睛時,她臉上的那份緊張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平靜,一種令人感到窒息地平靜,她感激的看了葉子軒一眼,然後出聲:“葉少,謝謝你。”
見到如衣恢復正常,葉子軒鬆了一口氣,然後拿起湯匙,本打算給如衣喂上,卻聽到如衣輕聲一句:
“葉少,我自己來吧!”
葉子軒微微一怔,點了點頭,將粥遞給瞭如衣,他知道,女人有意無意抗拒自己的好。
如衣接過菜粥,慢慢地吃了幾口,想要說些什麼卻苦笑一聲,最終用菜粥填滿了小嘴。
“叮!”
這時,一個電話打進了如衣的手機,兩人神情微微一怔,隨後沒想到這麼晚還有人來電,葉子軒示意如衣不要起身,自己走到沙發的茶几上拿過手機,動作利索的遞給如衣,見到如衣捧着熱粥,葉子軒還替她打開免提放在牀邊對話。
電話另端淡淡傳來一句:“如衣,我明天去香港——”
正在吃東西的如衣身軀一震,隨即帶着一抹欣喜喊道:“恩師,你要來香港?”
葉子軒也是微微一怔,似乎沒有想到會是如衣的恩師來電話,他覺得自己留在這裡不太方便,於是向如衣輕輕揮手:
“如衣,我先走了,你慢慢吃,記得吃藥。”
在如衣輕輕點頭的時候,電話另端聲音一沉:“如衣,你破色戒了?”
葉子軒聞言一溜煙跑了。
半山的別墅建築羣依山望海,蒼翠點綴,港島綠化最好的地帶幾乎完全由達官貴人瓜分,金錢權勢的掌控者,方能有資格享受優質生活,亙古不變的事實,其中陳家在半山的佔地面積較大,獨門獨院,周圍沒有鄰居,環繞茂密林木。
豪門只需盟友和利益夥伴,鄰居可有可無。
陳三元昨天差點被混混砍死,陳家大宅的氣氛驟然緊張,因爲陳家變故難得聚一起的家族成員議論紛紛,全都喝罵李元峰狗膽包天,在警察局門口大砍大殺,也指責和記煽風點火,罵的不亦樂乎,只是他們故意忘記南伯和山叔的死。
還有陳三元帶去警局門口的三百零八條好漢。
陳本勝還沒有現身出來,一個個喊叫的很是大聲,似乎要讓身體越來越差的陳本勝聽到,自己對陳家是何等的忠心對陳三元何等的擁護,希望可以多分一點遺產,只是罵聲很大,卻沒一個人站出來,拍着胸膛喊叫找李元峰討回公道。
“李元峰太不是東西了。”
“年輕人的磕碰,動上黑幫,像話嗎?”
華麗大客廳,陳家人圍坐一圈,中央空地,只有漫不經心的陳三元,陳家掌舵人深居簡出,缺乏鎮場面的人物,一大家子,你一言我一語,像玩弄心機的辯論會,換成以前,陳三元肯定不耐煩叫他們閉嘴,但今天他卻有意無意放縱。
撿回一條性命的他,經過一個晚上的休養,加上面具男子和青衣女子的庇護,精神和信心都恢復了八成,雖然新聞上的照片以及同伴重傷讓他嘖嘖不已,但刀不割肉不知道痛,他都快忘記自己昨天的狼狽,只想要如何討回一個公道。
讓他鬱悶的是,他收到風聲,李家城親自出面處理事情,父親也答應雙方息事寧人,陳三元一度愣然,不知道父親是另有算計,還真是怕了李家城打壓,所以今天任由陳家成員控訴,讓老爺子知道羣情洶涌,不至於輕易擱淺了計劃。
葉子軒的兩腳,王大偉的四槍,還有和記的圍殺,讓陳三元迫切希望找回一點面子,光明正大把李元峰幹掉,手上有兩大高手的他,只想着見識過江龍和櫻雪子的風采,特別是回想兩人昨天的風範,陳三元恨不得今天就擺擂臺開戰。
“陳少,老爺讓你先去一踏書房,家族會議延後半小時。”
就在衆人議論紛紛要找李元峰晦氣時,一個傭人快步從書房走出來,在陳三元的耳朵嘀咕了幾句,陳三元呼出一口長氣,知道進去怕是要捱罵了,不過還是點點頭起身,很快,他就來到明淨寬闊的書房,見到坐在輪椅上吃藥的老人。
雖然老人身軀還很筆直,動作也乾脆利落,可是陳三元看得出來,陳本勝病情沒好轉,眼眶深陷清晰可見。
陳三元挪移腳步靠了過去:“父親。”
“你看你,幹得好事。”
陳本勝吃完手中的藥物,又灌入一大口淨水,隨後瞪了陳三元一眼,恨鐵不成鋼的罵道:“林嫣兒死了就死了,你爲什麼要去報警?爲什麼要去警局撩拔李元峰他們?是擔心他不知道你唆使人殺林嫣兒嗎?做事有張有弛方爲王道。”
“你這樣挑釁,完全就是讓李元峰狗急跳牆。”
書房的暗影中,還有青衣女子跟過江龍,陳本勝手指一點他們兩人:“怎樣?昨天被咬了吧?痛了吧?如不是他們出手救你,你現在就是不死也成廢物,讓你按部就班執行我們的計劃,你卻總是喜歡搞點事出風頭,亂了我們局面。”
陳三元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入一口潤潤喉嚨:“爸,我後面都沒有跟李元峰玩了,我就是想要收拾姓葉的小子,那傢伙太猖狂,太氣人了,所以帶了三百人過去,本以爲揍他綽綽有餘,誰知道和記幫衆摻和進來,因此搞得一團糟。”
陳三元盡力給自己開脫,免得讓老人覺得自己魯莽:“也不知道鬼頭王跟那小子什麼關係,竟然肯派幾千號人來圍攻我,不,應該是鬼頭王借題發揮,想要爲南伯和山叔報仇,所以阿狗阿貓跟他打聲招呼,他都會派人來對付陳家。”
陳本勝揉揉自己失去知覺的雙腿,臉上保持着一抹陰沉:“能夠鬼頭王和李元峰他們在一起的,怎麼可能是阿狗阿貓呢?你搞事之前,沒有好好查探人家底細嗎?警局門口的火拼,整個東南亞都知道了,陳家和李家也被特首點名。”
“媒體更是興風作浪,說你跟李元峰爭風吃醋,導致召集黑幫互砍。”
老人瞪了一眼陳三元:“陳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好好好,是我錯了,現在怎麼辦?”
陳三元不想跟老人繼續爭執,捧着水杯淡淡出聲:“停止計劃?取消週三一戰?”
陳本勝緩緩挪移輪椅,來到窗邊呼吸新鮮空氣:“我已經跟李家城和特首打了包票,你不會再主動找李元峰的麻煩,不然特首親自出手收拾你,所以你不可以再去動李元峰他們,你也要想着利用家族成員的請願,來改變我的注意。”
陳三元嘆息一聲:“也就是說,計劃停止,拳場一戰取消?”
“沒錯!”
陳本勝淡淡迴應:“總之,你不得再挑釁。”
想到失去幹掉李元峰的機會,陳三元一陣鬱悶:“看來沒得玩了。”
“陳少,你沒有真正理解陳老的話。”
這時,站在暗影中一直不動的青衣女子忽然擡頭,神情平靜的擠出一句:“我們不能主動挑釁李元峰,但不代表我們不能接收李元峰的挑戰,或者反擊他的挑釁,林嫣兒死了,李元峰一定會想着報仇,所以他週三一定會找你對戰。”
“也就是說,拳賽八成概率不會取消,除非李元峰真的能吞下林嫣兒的死。”
在陳三元眼睛一亮一拍大腿時,過江龍也淡淡出聲:“就算李元峰能忍耐,今晚接到我送給他的幾張照片後,他也一樣會暴跳如雷,堅決要跟我們擂臺一戰,計劃不會擱淺,只會更加激進,唯一不同,不是我們推動**的發展。”
“而是由李元峰自掘墳墓。”
陳本勝的眼裡劃過一抹欣賞,聲音平緩而出:“櫻雪子和過江龍說的沒錯,李元峰會自尋死路,我們要做的就是滿足他,只是在對戰之前,你不要再對他做多餘的事,不然把一手好牌打爛,這兩天,你要把注意力從他身上轉過來。”
“你有更重要的兩件事需要去做。”
老人眼裡閃爍一絲光芒:“黑雪蓮珠下落已經有了,但小和尚身邊有不少好手保護,而且他們警惕性很高,櫻雪子小姐一度帶人靠近,但都被對方的警惕壓了回來,強搶雖然最終也能抓住小和尚,可擔心期間的空檔讓他毀掉佛珠。”
“所以必須第一時間控制住小和尚。”
陳本勝望着陳三元:“發揮你的能力,把佛珠取回來。”
在陳三元眼睛微微瞪大的時候,老人又補充上一句:“還有,陳家跟鬼頭王已撕破臉皮,雙方很快就要全面開戰,你讓讓給鬼頭王傳一個信,陳家一個星期內把紅一刀送去和記,然後利用這點時間部署一下,想法子把鬼頭王幹掉。”
“對付鬼頭王,我還有一張底牌。”
陳三元一舔嘴脣:“相信還有機會幹掉鬼頭王。”
“要儘快!”
陳本勝看着自己的腿:“我最多隻能撐半個月了。”
就在這時,陳本勝桌子上的電話刺耳響起,原本要散去的三人下意識停滯腳步,都嗅到一抹不好徵兆,陳本勝看了一眼號碼,是陳家在香港設立的地下賭場來電,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輕輕一點免提鍵,很快,電話另端就傳來一個焦慮聲音:
“陳先生,賭場出了點事。”
陳本勝淡淡出聲:“說。”
“有一個來歷不明的紫衣女人,贏走了我們一千萬美金。”
“梭哈十八局,無一敗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