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後,紅牆之內。
宋禁城走入姐姐曾經到過的院子,院子燈火如豆,昭示着夜深人靜,只是院子主人還沒有休息,從閣樓飄出的藥香和四周護衛可以判斷,宋禁城走到閣樓下面,中年女子就走了出來,笑容恬淡道:“禁城來了?首長在樓上等你呢。”
“雪姨,給我準備一份宵夜。”
宋禁城彬彬有禮開口:“肚子有點餓了。”
在中年女子笑着點點頭時,宋禁城動作輕緩地舉步上了樓,相比宋思妃上次隔着屏風對話,他的待遇好好不少,一眼就見到窗邊有一張搖椅晃動,而搖椅上面躺着一個臉色並不太好看灰衣老人,有些瘦,他的手邊放着幾份紅頭文件。
文件都標記着絕密兩字。
在觸手可及的茶几上,溫着一壺肺腑生津的中藥。
老人一邊審視手中文件,一邊端起保溫瓶喝入幾口。
見到影子從燈光倒射過來,灰衣老人就擡起清瘦的臉龐,揚起一抹和藹的笑意道:
“禁城來了?聽說你剛回到京城就殺了悍匪?”
宋禁城沒有直接回答灰衣老人的話,上前一步拉開一張椅子,在老人身邊坐了下來。
他一把扣住幾份紅頭文件放在另一端,不讓灰衣老人能夠觸碰到它們,隨後帶着一絲不滿開口:
“伯伯,都十一點鐘了,你還看文件,你應該好好休息。”
“你明天還要出席幾個重要會議呢,不早點休息哪裡有精神開會?”
灰衣老人也沒有在意文件被拿走,發出一陣爽朗笑聲後開口:“按照以前作息表,我此刻應該已經睡了半個小時,這不爲了等你一直撐着沒睡嘛,你也知道,我這人不喜歡讓時間無意義流逝,所以就讓雪秘書拿來幾分文件翻一翻。”
“伯伯,對不起,來遲了,耽誤你休息了。”
宋禁城一臉愧疚:“有點私事耗了時間。”
“傻孩子,跟我這麼見外幹什麼呢?”
灰衣老人伸手一摸宋禁城的腦袋,一臉關懷的開口:“我沒有子嗣,孤苦一身,你是我弟弟的兒子,我看着你出生,看着你長大,心裡早把你當成我自己的孩子,一家人不要說兩家話,沒什麼耽誤不耽誤的,事實我也想要見見你。”
“咱們可是有一些日子沒見,你這次出國訪問很成功。”
宋禁城畢恭畢敬:“謝謝伯伯讚譽。”
灰衣老人帶着一股豁達出聲:“我這麼晚還看文件,還有目的,想要趁着現在還能做些事情,幫你鋪平一些路。”
宋禁城臉上涌現一絲感動:“伯伯,你不用這麼關心我,我已經長大,我可以自己解決問題。”
“我知道你的能耐,只是多做一點沒有壞處。”
灰衣老人乾癟的嘴脣,勾勒出一個達人知命的弧線:“華國官場不同於其他國家,裡面的水很深,政治更是一把比劍更加鋒利的武器,它要你死,不一定要見血,華國近代只有一個人能夠幾經起伏,而其他人多半是沒有這個命的。”
“你出事,也不會有機會翻身。”
宋禁城點點頭:“禁城明白,一定步步爲營。”
灰衣老人悠悠一笑:“對了,你還沒有回答我,悍匪怎麼回事?”
宋禁城沒有絲毫隱瞞,輕聲接過話題:“事情是這樣的,這是葉子軒招惹出來的麻煩,張醉墨不小心牽扯了進去,爲了轉移醉墨的危險,我就把它頂了下來。”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告知眼前老人,連醫院風波也和盤托出。
灰衣老人一邊喝着中藥,一邊聽着宋禁城彙報,最後手指摩擦着保溫瓶:
“你做的很好,沒有在醫院大打出手損壞聲譽,更沒有殺掉葉子軒招惹大麻煩。”
“葉子軒該死,但不是這種死法,更不能死在醉墨面前,那會影響你們倆的婚事。”
他輕輕咳嗽一聲:“我聽說醉墨對這門婚事很是抗拒,不止一次向張家抗議解除,我不知道她爲什麼不接受你,但是婚約絕對不能出問題,宋家跟張家一定要順利聯姻,這樣對你將來發展才有利,所以你沒在醉墨面前殺人是對的。”
“一旦葉子軒死了,她必會撕裂婚事,我好不容易促成此事,毀掉了就相當可惜。”
宋禁城點點頭:“我當時就是考慮到醉墨感受,考慮到兩家的利益,所以忍着沒有開槍,當然,也有葉狂人私生子的顧慮,如果葉子軒不是葉狂人的兒子,而是葉老大老二的孩子,我會毫不猶豫下手重殘他,反正道理在我們這邊。”
“葉宗他們也不會因私生子跟宋家刀兵相見。”
宋禁城的眼裡閃爍一抹光芒:“但葉狂人不行,這傢伙瘋起來很可怕,我看過他殘殺敵軍俘虜的資料,那就是一個沒有人性的畜生,如果我殺掉葉子軒,我擔心他直接對我進行報復,還不惜代價跟宋家魚死網破,這不是我想要的。”
“不錯,想得夠周全。”
灰衣老人臉上涌起一絲贊意:“現在這階段,不怕對手有理智,就怕對手瘋狂亂咬,葉狂人確實是一個變態,這次我運作一番,調他去做華海市長,就是要通過他去把古大佛和龍傲天除了,誰知冒出葉子軒這個變數,功虧一簣啊。”
“這私生子,也不知道是他跟誰生的。”
宋禁城嘴角勾起一抹冷冽:“伯伯放心,無論是葉狂人庇護,還是醉墨感受,我現在都有一個光明正大擊殺葉子軒的機會,我當着醉墨的面向葉子軒發出一戰解恩怨的邀請,他答應了,他算是掉入我挖的一個坑,要拿生命來冒險。”
“是嗎?”
灰衣老人眼裡有涌現欣賞:“這太好了,這樣把他當衆殺了,葉狂人和醉墨都無話可說,畢竟是葉子軒應下的承諾,你們準備什麼時候一戰?在哪裡一戰?我看看,有什麼漏洞要補一補不?我很希望,一戰過後,葉子軒不復存在。”
他嘆息一聲:“這小子是我剋星,破壞我好幾個計劃了。”
想到十九號別墅,灰衣老人就迸射一絲殺機。
宋禁城神情猶豫了一下,輕聲接過話題:“我讓他選地點方式,只是我還沒答應,因爲他修改了賭注,葉子軒拒絕我的磕頭拜把子誘惑,轉而拿我跟醉墨的婚約作條件,如果他贏了,我們就要分開,這事有點大,所以我來問問你。”
“解除婚約?”
灰衣老人聞言冷哼一聲:“這小子,做事還真毒啊,一劍戳在我們要害,如果輸了,我這半年的心血就白費,葉家第二代基本趨向上面那一位,張家第二代五五之數支持我們,所以我希望用你跟張醉墨聯姻,把張家第二代拉進來。”
宋禁城一怔,隨後點頭:“伯伯高瞻遠矚。”
作爲碩果僅存的兩大元帥葉老和張老,他們不會過多幹涉政務,也不會參與派系鬥爭,他們的歷史地位和政績,讓他們註定榮華富貴到最後一口氣,無論是哪個人物上臺,葉老和張老都一如既往尊享榮耀,沒有人可以撼動他們半分。
但他們的後代卻不可能這樣超然和淡泊,權力、富貴的誘惑會讓他們選擇站隊,以此來讓自己資源更加龐大,十幾年前,葉家偏向現任一號陣營,這讓原本跟宋家差不多水準的一號勢力暴漲,千方百計削弱,也還是讓現任一號勝出。
這讓原本自大的徐宋他們,開始重視紅色後代的資源。
再過兩年,雙方又要開始角逐,宋家顯然不想再栽跟斗,所以就不惜代價拉攏張家,多年苦心經營終於見效,宋家差不多獲得張家第二代七成支持,如果宋禁城和張醉墨的聯姻成功,宋家就徹底獲得張家扶持,家族也會上一個臺階。
“答應他,一戰定乾坤。”
在宋禁城對伯伯生出佩服時,灰衣老人忽然冒出一句:“我請宋天道出山。”
宋禁城一臉震驚:“他老人家肯出山?”
在灰衣老人笑而不語的時候,葉子軒正躺在牀上看天花板,不知道爲什麼,感覺全身疲憊的他卻難於入眠,也不知是心裡有張醉墨的影子,還是跟宋禁城有了碰撞,葉子軒感覺精神有點亢奮,他在牀上翻了幾個身,隨後乾脆起身修補玉石。
雖然湯兮兮給的工具是金子,但絲毫不妨礙葉子軒修補,一個小時不到,他就把兩截玉石合成一起,一條飛龍完整的出現在掌心,葉子軒呼出一口長氣,臉上帶着一抹心滿意足的笑容,也不知道是高興玉石完整,還是闡明自己認祖歸宗的心聲。
葉子軒對着燈光看了幾眼玉石,隨後就把它小心翼翼戴回脖子,重新躺回牀上時,葉子軒看着黑乎乎的窗外開口:
“你跟了我半天,還看我修了一小時玉石,不累嗎?不無聊嗎?”
窗外影子漸漸變得濃郁,漸漸堆積,像是黑暗被人抽取了一樣。
隨後,一個女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正是一直跟着秦夕顏的影子:“你是少主,我要保護你的安全。”
葉子軒淡淡開口:“葉老大壽,我會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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