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宋家一處宅子,東側閣樓上,宋禁城站在露臺眺望前方。
他沒有跟往常一樣練習太極,而是揹負雙手眺望着日出的東方,今天的他,身穿一件沒有牌子的黑色襯衫,下身是一條彈性極好的黑色長褲,黑色皮鞋,更是擦的油光鋥亮,被升起的太陽一照,給人一種乾淨利落、銳利刺目的感覺。
只是他的神情,有着一抹難言的憂慮。
匆匆趕赴過來的劉援朝想要喊叫一聲,卻見到那近似蒼涼大地上砥柱一樣的堅實背影,他又緩緩收回了話,在他的角度看來,宋禁城跟宋天儒有三分如出一轍的相似,背影都不算多麼高大魁梧,卻像是深山老林裡頭孕育多年的勁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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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梧桐的厚實,也少了一份松柏的挺拔,可這股子韌性卻足夠扛住大風大水。
劉援朝收住臉上情緒,站在後面安靜等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宋禁城把目光從前方收了回來,隨後緩緩轉身望向劉援朝,臉上沒有半點驚訝,似乎早知道後者的到來,淡淡一笑:“是不是又有壞消息告訴我?想說葉子軒又攻下一城,還是袁玉川已經揭竿而起向宋家開戰?”
昨天才從國外回來的宋禁城,早已經知道京城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他對成敗得失能夠看得很透,但卻無法忍受自己被矇在鼓裡,長街一戰,讓他對劉援朝的印象也惡劣兩分:“有什麼消息,你們自己能夠處理,又何必來告訴我?”
劉援朝嘴角牽動了一下,隨後搖搖頭:“不是。”
在宋禁城目光變得玩味時,劉援朝艱難地擠出一句:“宋少,對不起,袁玉川一事是我混蛋,我本意是想讓他藉助對戰機會,坐收漁翁之利幹掉葉子軒,我知道你不喜歡借東瀛人的勢,所以我偷偷去找袁玉川,讓他對葉子軒下手。”
感覺到宋禁城的疏遠,劉援朝的額頭都滲透一抹汗水:“我對你是絕對忠心的,也從沒想過越殂代皰,只是不想浪費大好機會,當然,現在回頭一看,這大好機會還不如不用,只是袁玉川更可惡,提前發難,把局面搞到不可收拾。”
“可惡?”
宋禁城冷笑一聲,毫不客氣教訓:“你也不是第一次跟袁玉川打交道,你難道不清楚他的性格嗎?狂傲,放蕩不羈,他要打敗要踩踏的對手,特別是跟袁丹娜有關的葉子軒,他只會光明正大的踩過去,絕對不會跟東瀛人渾水摸魚。”
劉援朝沉默起來,終於發現自己被機會矇蔽雙眼,忘記了袁玉川的個性,隨後,低聲一句:
“但龍文靜真不是我派的。”
他知道袁玉川一事,讓他跟宋禁城之間有了嫌隙,他需要把當日的事情說清楚,不然遲早會被宋禁城踢出圈子:“我連袁玉川襲擊行動都不清楚,又怎麼可能唆使龍文靜去幹掉兩者呢?警方的出動,純粹是我第一時間的亡羊補牢。”
他嘆息一聲:“我收到袁玉川對葉子軒圍殺的消息,雖然很是惱怒他不按照協商的計劃做事,但我沒有浪費精力去責怪,更多是幫助他完成這次行動,所以在我職責範圍內,調動警方把兩批人都抓了,目的就是讓袁玉川多點勝算。”
“龍文靜一事,我當然知道跟你無關。”
宋禁城看到劉援朝汗流浹背的樣子,冷冽的臉頰緩和了些許:“別說你跟她不熟,就是你跟她很熟,你也調不動她,我也清楚你對袁玉川行動不知情,不然我今天也不會見你了,我惱怒的是,你們全都瞞着我,防備?還是不相信?”
劉援朝眼皮一跳:“宋少,絕沒有此事,我們只是清楚你的個性、、、”
“既然清楚我的個性,還做出我不喜歡的事?”
宋禁城哼了一聲:“你們還真是越來越自作主張,只可惜這一戰不僅沒有取得你們想要的效果,還一舉毀掉了我半年來的心血,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亂了轅門,死了龍文靜,反了袁玉川,真讓我無話可說。”
劉援朝腦袋垂得更低:“宋少,對不起,我們錯了。”
宋禁城的眸子多了一抹寒芒:“你可知道,我耗費多大的心血,才讓三幫整合成轅門,才讓它跟葉宮分庭抗禮?結果你們倒好,不僅想要借東瀛人的刀殺葉子軒,還把我籌劃半年的部署全部打亂,袁玉川也等於推進了葉宮的陣營。”
劉援朝再度道歉:“對不起,宋少。”
一名傭人掐着時間送上一杯蜂蜜水。
宋禁城抿入一口:“算了,此事,你有錯,但沒有主要責任,我也相信,你沒有能力操控此事,更多是上面人讓你乾的,他們這半年來一直對袁玉川不滿,總覺得這把刀不太聽話,我料到他們會有小動作,只是沒想到會玩這麼大。”
他目光銳利掃過劉援朝一眼:“你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及時把事情告訴我,如果我知道你們要藉助武藏一戰對葉子軒下手,我怎麼都會從國外趕回來阻止,我早跟你們說過,對付葉子軒不能操之過急,必須步步爲營纔不會有失。”
“袁玉川這人也是如此。”
宋禁城顯然看得很遠,很深:“他這個人雖然狂傲,但也很講義氣,只要我們跟他能夠徹底融合,親如兄弟,他一定會心甘情願爲我們衝鋒陷陣,我從來都沒懷疑過這點,結果什麼都還沒穩定下來,你們掐着一個所謂機會就亂來。”
“現在局面一團糟,袁玉川拒絕我的見面。”
劉援朝擠出一句:“他連你也不見、、、看來是早有反心、、、只是藉助此事自立而已。”
宋禁城哼出一聲:“你們逼他向葉子軒下手,又讓龍文靜要他性命,袁丹娜也中了一槍,就是一頭豬,也會反了。”接着話鋒一轉:“你我從小就混一起,我一直把你當兄弟,今天,我開誠佈公,還是兄弟的話,必須跟我一條心。”
“我不希望這次的事再度發生。”
劉援朝忙挺直身軀:“宋少放心,以後絕對一條心。”
宋禁城淡淡出聲:“過去的事到此爲止,你們不要再對袁玉川有什麼算計,一切由我來主持大局,而且你們現在也動不了他,轅門跟葉宮已經簽訂協議,葉老跟張老還做了見證人,出於華國的穩定需要,他們不會讓你們動袁玉川。”
“知會下去,全給我安分呆着。”
劉援朝連連點頭:“明白。”
“葉子軒如今在哪裡?”
宋禁城捧着杯子走到窗邊:“這一局,他勝得很徹底,該讓他請我吃吃飯了。”
“只怕他請不了你吃飯。”
話音剛剛落下,入口處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接着就見身材高挑的宋思妃現身,女人的臉上有着一絲怨恨和快感:“葉子軒昨晚跟星雲大師一戰,人海戰術殺死星雲大師之餘,自己也陷入了重傷昏迷,昨晚做了五個多小時的手術。”
在劉援朝露出一抹驚訝時,宋禁城也凝聚目光:“星雲大師死了?葉子軒也重傷?”
他對星雲大師也有深入瞭解,清楚那是一個極其厲害的人物,沒想到也死在葉子軒的手裡。
“死了!”
宋思妃把聽來的消息拋了出來:“葉子軒用計把星雲大師引去香港,然後一千多人對星雲大師圍攻,本以爲可以輕易殺死後者,誰知道星雲大師神擋殺神鬼擋殺鬼,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跟葉子軒對戰,本可以一掌就把後者拍死掉。”
“結果被陰險的葉宮亂槍掃射殺害。”
“饒是如此,勝之不武的葉宮也付出代價,八百多人橫死,葉子軒也被打成了重傷。”
“雖然他身上有防彈衣沒死,但情況很不樂觀,四肢骨頭全部斷了,也無法醒過來。”
宋思妃眸子閃爍一抹光芒:“聽說,他八成會變植物人。”
她收集到的情報有不小水分,可最後一次,確確實實是醫生的診斷。
宋禁城沉默,臉上看不出欣喜或悲傷,只是眸子中有一絲遺憾,似乎對葉子軒的傷勢很是惋惜。
此時,香港醫院,重症病房,把醫護人員和守衛驅趕出去的董菲菲,神情猶豫了一會,最終把藥丸交給連夜趕赴過來的張醉墨,她清楚呂連傑的意思,是想要用這藥丸拉近自己跟葉宮的關係,可她思慮很久,還是覺得這樣太突兀了。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她擔心藥丸喂入下去,葉子軒會出事,到時董家就麻煩了。
已知道葉子軒診斷的張醉墨,臉色蒼白看着動了心的男人,待董菲菲走後,就顫巍巍的把白色藥丸碾成粉末,用湯匙緩緩塞入葉子軒的嘴裡,隨後又把礦泉水倒進去,她也不知這藥丸有沒有用,可相比植物人,她總是要做一點事的。
死馬當活馬醫。
餵食完後,張醉墨的手機震動,她把礦泉水交給陪伴自己過來的江靜初,自己出去接電話。
江靜初給葉子軒又倒入一口淨水,藥粉徹底落入喉嚨。
就在她扭好蓋子的時候,原本平靜的葉子軒,忽然發出一聲悶哼,呼吸急促,眼睛微紅。
江靜初低呼一聲:“天龍。”
葉子軒微微偏頭。
下一刻,江靜初清晰地看到,痛苦的表情完全從葉子軒的臉上消失,卻而代之的是冷漠,那種冷到骨子裡的寒意。
隨後,在她吃驚的表情中,葉子軒忽然坐了起來,伸出完好的一手拽住她的衣服,粗魯地將她拽了過去。
“啊!”
江靜初發出一聲驚呼,身子瞬間變得僵硬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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