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夫人步履蹣跚,驚慌失措地回到府尹衙門。
府尹急急忙忙迎上來,討好地笑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皇后叫你進宮所爲何事?咦,臉色怎麼這麼蒼白?難道是生病了?”
“生病你個大頭鬼!”府尹夫人心情很差,怒吼一聲。
府尹大人頓時愕然,雙眼裡盡是迷茫。見他還一副茫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的表情,府尹夫人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態度更加惡劣。
素來有母老虎之稱的府尹夫人單手叉腰,另外一隻手也沒閒着,死命擰着府尹那皮包骨頭的腰,恨聲道,“你有病啊,威遠侯府送來的
銀子也是你能收的?你還要不要命了啊?啊?你自己想死也別把老孃拖下水啊……”
府尹夫人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直罵的府尹臉上皺成了苦瓜臉。面對這素來潑辣的妻子,他向來雄風不振……
“那可是五萬兩銀子……”府尹想起那厚厚的一疊銀票,悶悶說道。
府尹夫人聞言就更氣了,她單根手指指戳府尹的腦門,“五萬兩怎麼了?就算是五十萬兩咱們也不能收!小心有錢沒命!”
府尹心頭一跳,似想到了什麼,眉宇緊蹙:“難道皇后……”
“沒錯!”府尹夫人恨聲說道,“皇后不僅知道你收受的五萬兩銀票,而且還知道是李管家送來,並且,連那銀票的錢莊銀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說,如若皇后想扳倒你,是不是易如反掌?”
府尹夫人恨恨地坐在紫檀木椅子上,腦海中浮現出皇后那似笑非笑漫不經心的表情,如今再一想起來更覺得心驚肉跳,汗毛倒豎,好一陣好怕。
“皇后娘娘怎麼會……”府尹有些難以置信。
“你糊塗啊!皇后娘娘親口對我說了,那孫瑩瑩是她曾經最好的閨中密友,沒有之一。你想想啊,皇后娘娘如此說,不就是明明白白地表示她要給孫瑩瑩撐腰嗎?你個白癡,先前竟然還說孫家沒落沒有後臺!現在人家不僅有後臺,而且後臺還硬的很!”
“我……”府尹聞言頓時心驚肉跳,口中辯解道,“是威遠侯派來的李管事這麼說,當時他也沒說孫瑩瑩與皇后的關係啊。”
“你傻啊,威遠侯府怎麼可能會跟你說出這道關係?不過……想來他們也不知道,如若知道,還敢貪她的嫁妝?哼。”
“那、那咱們怎麼辦?”
“當然是趕緊將銀票送回去啊,難道你還想私吞?”
“咳咳咳……當然不敢,只是斷案……”
“現在有那麼多雙眼睛盯着這個案子,可能連皇上都驚動了……既然如此你就秉公辦理唄,這樣誰也說不了話去,皇上說不定還會誇你的好呢。”
府尹大人兩夫妻商量完畢,趕緊的着人將那燙手山芋送回威遠侯爵府,只說此事就算沒有銀子他也會秉公辦理。至於宋顏和孫瑩瑩的關係,府尹大人並沒有提上半句。
望着那被退回來的厚厚一沓銀票,威遠侯眼底閃過一絲陰霾,臉上鐵青一片。 府尹接了孫夫人的狀紙,第二日便開堂審理這個嫁妝被搶佔且栽贓嫁禍的謀害案。
此刻,這流言猶如感冒病毒,迅速在帝都內蔓延開來,如今他們茶餘飯後最大的談資就是這件案子,人人爭相詢問此事的進度,待聽到府尹大人決定開堂審理後,一蜂窩地往府尹衙門去了,一堆的人將衙門擠得裡三層外三層,簡直水泄不通。
朝堂上,府尹大人高高端坐,下面兩排衙役一聲聲“威——武——”。
堂下,孫夫人垂首跪着,面容哀慼地說着她女兒的冤屈,請求府尹大人秉公辦理。
敢於狀告威遠侯爵府的衛夫人,孫夫人的膽子可謂不小,。蘇夫人不過是五品淑人,而衛夫人那可是一品誥命,皇上親封的,就連一般的朝廷命官見了要是要低頭的。
如若是以前,府尹大人自是不敢傳喚衛夫人過堂,但是現在麼,他是不敢不傳喚了。
“來人,傳威遠侯衛夫人上堂。”府尹大人苦着臉下了命令。
那出列的衙役眼底閃過一絲愕然,但是看府尹大人那堅定的表情,只得將疑惑放進心裡,帶着一衆手下快步離去。
一時間,堂下議論紛紛。
“不會吧?府尹大人真的要傳喚衛夫人過來?那可是一品誥命啊,一品!”
“一品誥命又如何?只要她侵佔別的嫁妝那就是有罪,爲了侵佔嫁妝而蓄意誣陷別的人清白那就是罪上加罪。沒想到咱們府尹大人還是大大的清官啊。”
“是不是清官還不好說,咱們繼續看下去再說。”
難道衛夫人還真的會上堂來?就在衆人猜測的時候,衛夫人還真的來了。
不過她來的時候那排場是相當的大。
衛夫人一身紫紅色一品誥命的裝束,面容端凝,莊嚴肅穆,眼角帶着一絲睥睨的冷傲,她拖着長長裙襬緩緩而進,在她身後左右兩側跟着四個同樣冷傲的大丫鬟,之後,是一羣足足有二十人陣容的奴僕。
衛夫人雙手放在右腹部,款款而行,強大的氣場使得兩邊的圍觀人羣紛紛後退,很快便給她讓出了一條四人寬的路來。
衛夫人冷哼一聲,目不斜視地走到堂下,擡眸,眼角掃向府尹大人。
府尹大人不過是正四品的京官,這樣的官在帝都裡哪裡被人瞧得上?衛夫人可是一品誥命,雖然是榮譽稱號,但好歹是能夠直接遞牌子求見太后皇后的,一般沒人敢得罪。
府尹大人見衛夫人在衆目睽睽之下襬出一品誥命的款來,不由地心中暗恨,不過臉上卻不敢有一絲惱意,他忙不迭從堂上下來,走至衛夫人面前,躬身笑道:“沒想到衛夫人您真的來了,其實您派個人過來也是可以的。”
衛夫人眼尾微挑,目光如冰,“有勞府尹大人掛心了。”說着,她的視線轉到地上跪着的孫夫人面前,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親家母似乎跪了許久了,不知道腳痠不酸?”
孫夫人冷淡的目光從她臉上掃過,落到遠處。
面對孫夫人的無視,衛夫人心中甚爲氣惱,明明她纔是一品誥命夫人,她小小的五品淑人在自己面前擺什麼款?衛夫人重重一聲,表達她的不悅。
雖然知道孫夫人身後有皇后娘娘撐腰,不過衛夫人也是不好惹的,最好就是兩廂不得罪,糊里糊塗斷了案子就成了。府尹大人哈哈一笑,指着一邊的衙差說道,“還不快去搬張椅子過來?”
坐上綿軟的椅子,衛夫人臉上的冰霜纔算減了一層。這府尹還是挺上道的,這些細節做的挺合乎她心意,根本就不需要像侯爺的那樣謙卑低調。堂上,衛夫人坐在一側,居高臨下地望着孫夫人,那眼神裡chi裸裸地寫着高人一等的優越。
孫夫人心中冷笑連連,臉上卻顯得淒涼,雙手高舉一疊紙張,悲慼道,“府尹大人,這些都是衛夫人侵佔我女兒嫁妝的證據,您請細看。”
孫夫人呈上去的證據府尹大人不細看也知道是什麼,因爲那東西他房內就有一份,是管家隨手從街上撿來的。那樣的證據確鑿,衛夫人不知道會如何抵賴?
於是,府尹的目光朝衛夫人望去,面容威斂:“衛夫人,這紙上的記錄可是真的?那些嫁妝……”
衛夫人冷眼瞥過那些紙,漫不經心道,“笑話,本夫人怎麼可能會侵佔孫氏的嫁妝?難道威遠侯爵府沒銀子麼?”
“那那些原本是孫氏嫁妝單上的東西怎麼會跑上衛大小姐嫁妝單子上去的?委實讓人想不通。”府尹大人一拍驚堂木,皺眉道。
“這有何想不通的?那些銀子都是孫氏自願交出來的,她說大姑子嫁妝太少不好看,就自發自動地將自己的東西添到大姑子的嫁妝單子裡去,難道本夫人還攔着不成?”衛夫人望着孫夫人的目光帶着七分嘲諷,“當然這要多謝孫夫人生的如此善解人意溫婉賢惠的好女兒了。”
孫夫人目光微垂,聲音平穩:“府尹大人,有人可以證明衛夫人所言是假,請府尹大人請瑩瑩的貼身丫環脆兒上堂吧。”
脆兒?她不是已經死了嗎?衛夫人聞言,眼角一跳,心中涌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如果真是脆兒的話,那此事就有些不好辦了,不行,絕對不能讓脆兒上堂作證。
衛夫人緩緩起身,目光冷然盯着府尹大人,傲然揚着下顎:“本夫人反對!”
“哦?不知道衛夫人反對的理由是什麼?”府尹大人眼底閃過一絲苦笑,他知道今日這位衛夫人是要仗勢欺人了,可惜啊,可惜皇后娘娘沒有派人過來,不然的話何至於畏懼衛夫人?
“孫氏不貞不潔,私通男子,道德敗壞,她做出這一切那脆兒都是幫兇,她說的話當然偏着她們自己,怎麼能夠當證人?”衛夫人趾高氣揚理所當然道,“府尹大人,這件案子還請稟告辦理,不然的話本夫人一定遞牌子進宮找皇后娘娘,求她還本夫人一個清白!”
聽衛夫人說話的語氣,還有那趾高氣揚的態度,似乎她跟皇后娘娘的關係有些不一般呢,難道說,皇后其實是威遠侯爵府的靠山?此時,外面圍觀人羣心中都默默地想着。
不僅外面的圍觀羣衆如此想,就連府尹大人都有些茫然,一時之間他還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正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道尖銳響亮的鴨公嗓音:“皇后娘娘駕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麼可能會紆尊降貴來到這小小的府衙?莫非……皇后娘娘還真的是給衛夫人撐腰來了?這皇后果然是蠢鈍如豬,是非不分啊。
唉,朗朗乾坤,青天白日,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此時,很多人看着孫夫人的目光都帶着一絲憐憫和同情,他們雖然跪着迎接皇后,但是低垂的面容都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惱恨之色。而此時的衛夫人,臉上閃過一絲狐疑,又有一些蒼白。
宋顏感覺到周圍的異樣氣氛,不過她臉上依舊從容淡定,行爲舉止端莊穩重,擺出皇后的威儀來。如若說先前衛夫人的一品誥命夫人款讓衆人心中驚訝,那麼此刻的皇后威儀卻讓衆人心中震驚,心生畏懼。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面對整整齊齊的叩拜聲,宋顏嘴角揚着淺淺笑意,步步生蓮地進了衙門,而此刻,京都府尹趙大人早已匍匐在地,忙着給宋顏請安。
“都起來吧。”宋顏的寬大衣袖微揚。
“不知皇后娘娘駕臨,下官有失遠迎,還望皇后娘娘恕罪。”趙府尹告罪的同時也在悄悄地打量着宋顏面容上的表情,此刻他的心中委實有些忐忑。
“無妨,辦案要緊。”宋顏的目光淡淡掃過,掃到衛夫人的面上時,衛夫人頓時心中一顫,忙着給皇后福身。
但是,宋顏卻只瞧她一眼,繼而坐到一旁的紫檀木椅子上,眼睛似乎沒有看到她。無視,這簡直就是chi裸裸的無視啊!衛夫人一時間幾乎咬碎了銀牙。
皇后娘娘竟然一點都沒給衛夫人面子?面對皇后與衛夫人之間那隱隱的劍拔弩張,幾乎所有的圍觀羣衆心內那股八卦熱血劇烈跳動,飽含好奇地望着皇后,紛紛在心中揣測,皇后娘娘來這所謂何事。
不過讓他們解氣的,一開始衛夫人來的時候那副趾高氣揚的高傲模樣,還擺出朝廷一品誥命的架勢,似乎誰也沒放在眼裡,但是現在皇后娘娘一來,衛夫人就躲在角落裝孫子,連背都直不起來了。
衆人心中皆在想:這衛夫人,她以爲她誰啊?不就一品誥命嗎?人家皇后都笑容滿面親切的很,你一個小小的夫人牛什麼牛?
“趙大人是吧?”宋顏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到趙府尹身上,“聽說今兒個你在審理孫瑩瑩的案子?”
“回皇后娘娘的話,正是。”府尹有些想擦汗了。皇后娘娘的眼睛明明那麼美那麼迷人,可是被她宛如汪洋的目光一注視,自己這心裡頭怎麼就這麼慌呢?
“嗯,那你繼續吧,本宮只是來隨意看看,畢竟孫瑩瑩是本宮的密友,本宮也想將此事弄清楚。”宋顏很大方地將她與孫瑩瑩的關係公諸於衆。
“什麼?那孫瑩瑩竟然是皇后娘娘的密友?!”
“皇后娘娘這麼說,那肯定是真的了,假不了!”
“可是夥計啊,那孫瑩瑩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密友,威遠侯爵府怎麼敢侵佔她的嫁妝啊?那不是找死嗎?”
“夥計,你沒看到剛纔衛夫人那鼻孔朝天的樣子嗎?他們威遠侯爵府牛氣哄哄的,會怕誰來着?”
“佩服啊,真心佩服死了這位衛夫人。”
一時間,堂下頓時議論紛紛,無數人在表達驚訝的同時都說出了心裡的話。將心比心,在他們看來,除非是傻子,否則怎麼可能像衛夫人說的那樣,將屬於自己私有財產的嫁妝拿出來給大姑子辦嫁妝?這不是瘋了是什麼?這些財產就算自己沒看在眼裡,那也是要留給自家孩子的。
“肅靜肅靜!”趙府尹猛拍驚堂木,大聲喝斥,待堂上靜下來之後,他這才諂媚地湊近,恭聲道,“皇后娘娘,那這案子……不如您坐主位?”有皇后在邊上虎視眈眈的看着,趙府尹表示壓力很大。
“趙府尹客氣了。本宮剛纔已經說了,本宮此次過來只是爲了看看事實的真相,至於審案,那自然是趙府尹你的指責,本宮又豈能越俎代庖呢?”宋顏似笑非笑地瞥了不遠處那臉色蒼白的衛夫人一眼,嘴角揚着淺淺笑意,提醒道,“雖說孫瑩瑩是本宮的至交好友,不過還請趙府尹你能秉公辦理,切莫不可徇私了。”
“是是是,下官一定秉公辦理。”趙府尹滿頭的汗來不及擦。皇后都說了那孫瑩瑩是她的至交好友,他還能夠不徇私?再加上他有把柄握在皇后手中,他又怎麼敢不徇私?
而此刻,刻意遠離皇后位置的衛夫人,她心中猶如五味陳雜,百般不是滋味。當初柔兒進宮的事,她們因爲走不通皇后的路子這才找了敏王妃,以至於鬥畫弄出了那樣的醜事。卻原來,卻原來皇后與孫瑩瑩竟然有這樣一層關係在!
哼!她早就說過那孫瑩瑩居心叵測,表面溫婉恭順,其實內心詭譎狡詐,滿腹算計,不然的話當時她爲何不說出與皇后的關係來?要是她說了,自己又何至於那麼冷落她?
像衛夫人這種人,但凡有了錯處,從來不檢討自己,反而將錯處都堆到旁人身上。如若當初孫瑩瑩真的說出與宋顏的關係,真的帶衛溫柔進宮找宋顏,只怕宋顏現在也不會這樣全心全意爲她洗刷冤屈了。
趙府尹沒有理會神色複雜的衛夫人,驚堂木猛的一拍,大聲道,“帶證人脆兒上堂!”
“威——武——”兩排衙役整齊地杵着棍棒,口中長呼,營造出一幅讓人畏懼的森寒環境。
“趙大人,本夫人……”衛夫人剛走出半步,開口欲阻止,但是卻見高坐上的皇后刀子般的眼神輕飄飄地落到自己臉上,衛夫人心中一慌,那句反對就淹沒在“威——武——”的聲音,被掩埋的渣滓都不剩。
很快,兩名衙差帶着脆兒上臺,讓她跪倒在地上。
“堂下何人?”趙府尹照常問話,不過聽得出來,他的聲音中依舊帶了一絲驚慌。他甚至有些不解,爲何面見皇上的時候都沒這樣感覺,爲何見了皇后卻有一種忍不住低頭的卑微感?
其實他不知道,這是因爲宋顏刻意散發出她的強者氣場,但凡被這種氣勢籠罩住,都不免對她心存畏懼。而宋顏之所以如此,是因爲她要給衛夫人和趙府尹一個下馬威,讓他們不敢在自己面前造次。
“小人脆兒,是孫瑩瑩小姐身邊的貼身丫環……”
在趙府尹與脆兒的一問一答中,深刻地還原了孫瑩瑩在威遠侯爵府裡過的究竟是什麼日子,以及衛夫人爲了騙走孫瑩瑩手中的嫁妝,使出了怎樣卑劣的手段。
“當初大小姐出嫁的時候,夫人深夜獨自來訪,她對着小姐哭訴,說府裡再拿不出半分錢了,但是大小姐的嫁妝還沒着落,而大小姐的夫家又是那樣的高貴身份,如若沒有拿得出手的嫁妝撐腰,大小姐嫁過去一定會吃虧,當時夫人哭得好不傷心,小姐雖然同情,卻沒有表示,當時衛夫人就說,想借小姐的嫁妝一用,因爲是自家人,所以當時並沒有打欠條。”
脆兒一邊抹淚,一邊哭着繼續說道,“旁人家都是有借有還,但是放在夫人這卻完全相反,夫人非但沒有將大小姐那些嫁妝換成銀票還給小姐,在此之後還越借越多,後來簡直就是不問自取。直到小姐手上再沒有值錢的東西,夫人就再沒來小姐的院子。小姐幾次哭着找夫人說話,夫人竟然說從未借過什麼嫁妝,那些都是小姐自願送的,如此無賴,簡直讓人作嘔!”
“譁——”
聽完脆兒的一翻話,頓時全場都沸騰了,他們望着衛夫人的眼神那叫一個精彩啊,他們一直覺得那些貴族高高在上,衣食無憂,高貴優雅,卻沒想到竟然有這樣貪婪無恥的人存在……實在是駭人聽聞。
“不,你說謊!”衛夫人騰一聲站起來,幾步衝到脆兒面前直接就一巴掌甩過去,“你個賤婢!就因爲本夫人曾經命人打了你幾板子,你記恨本夫人,竟然想出如此卑劣的招數污衊本夫人,簡直找死!”
衛夫人轉身,怒氣衝衝地對着趙府尹道:“趙大人,這是威遠侯爵府的下人,本夫人要求將她帶回府裡管教,還望趙府尹原諒。原來——”
面對衛夫人雷厲風行的做派,趙府尹眼底閃過一絲怒容,這簡直沒將自己放在眼底嘛!
趙府尹的目光轉到宋顏身上,於是,他看到眼前那張絕美面容上揚起漫不經心的笑意。
宋顏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敢當着她的面打她的人,衛夫人當真是有種的很。
“衛夫人,你好歹是一品誥命,行事怎的如此急躁潑辣?哪裡還有一品誥命夫人的端莊穩重?是不是要本宮派嬤嬤進你府上好好教教你什麼是婦德?”宋顏板着面容,冷聲哼道。
皇后母儀天下,她要找個管教的藉口整死自己,也不是不可能。衛夫人心底閃過一絲驚慌,但是臉上卻不認輸,依舊堅持道,“回皇后娘娘的話,這丫頭是威遠侯爵府的下人,臣婦身爲當家主母,管教自己府上的丫頭,不算過分吧?就算現在當場打死了她,律法也治不了臣婦的罪!”
“你口口聲聲說她是威遠侯爵府的下人,證據呢?”宋顏笑意冰冷,目光如劍,冷冰冰地盯着衛夫人,“如若你拿不出賣身契證明這丫頭是你府上的,那本宮就治你一個故意傷人、藐視朝堂以及大不敬之罪!哼!”
宋顏這番話一點不客氣,一番話猶如當場打了衛夫人的臉,使得她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猶如調色盤,甚是難看。
宋顏轉而不悅地瞪向府尹大人,“要是本宮沒看錯的話,這裡你是府尹大人,而不是旁人吧?”
趙府尹心頭一震,猛然醒悟,皇后娘娘這是看衛夫人很不順眼了啊……而且剛纔看皇后那氣勢,簡直氣吞江河,無人敢小覷,況且看她望着衛夫人眼底閃過的那抹恨意,威遠侯爵府怕是……
趙府尹心思轉的快,一瞬間便打定了主意,決定堅決抱着皇后這隻粗壯大腿。因爲此時此刻,左搖右擺,左右逢源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皇后娘娘這是在逼他做出決斷。
只見驚堂木猛然一拍,趙府尹厲聲道,“衛夫人!這裡是堂堂衙門,要管教下人自去你自己府上。說,剛纔脆兒所述,你認是不認?”
“……她在說謊,本夫人認什麼罪!”看到趙府尹突然變了態度,衛夫人心中暗恨。
“好,既然如此,那就帶真正的原告,孫瑩瑩上場。”
孫瑩瑩很快被帶上來。
跟記憶中一樣,輪廓分明的瓜子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五官精緻,眉目如畫,美的很貞靜。不過此時的孫瑩瑩,輪廓雖然依舊似從前,那一臉的病態卻讓人忍不住痛惜。
原本豐盈的面容如今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頭,原本清亮有神的雙眸如此卻麻木渙散,原本神采奕奕的面容如今卻憔悴不堪。她似乎病的很重,全身沒有力氣,奄奄一息的樣子,甚至都不能走路,只能被衙差扶着,重重跪倒在地。
“瑩瑩,瑩瑩,我的女兒,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孫夫人看到出嫁時那精神斐然的女兒突然間變成這般模樣,頓時胸口猶如被壓了一塊大石頭,心痛得不得了。
“小姐,小姐,我是脆兒啊……”脆兒也哭着爬過去,跪在孫瑩瑩面前。
自從被誣陷爲與長工私通後,孫瑩瑩當場就被打了三十個板子,然後鮮血淋漓的她被丟進暗房中。沒有大夫,沒有藥材,甚至沒有送水送飯的人,所有人都對她指指點點,眼神鄙視嘲諷……這一切的一切幾乎要將她逼瘋了。
爲何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要遭受這樣的待遇?爲何她一心想要修補夫妻間的感情,等來的卻是丈夫無情的板子?爲何她幾乎傾其所有對府裡的每一個人好,得到的卻是永無止境的白眼和嘲諷?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在那暗無天日的房子裡,她幾次想要自行了斷,乾乾淨淨,一了百了。但是,她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看到母親那心痛的模樣……直到那一天,那個猶如仙子般的姑娘來到房內,問她,還記不記得宋顏……
渙散的瞳孔逐漸聚焦,麻木的表情漸漸恢復生機。
“娘、脆兒?”孫瑩瑩看到孫夫人和脆兒,原本乾涸的眼眶忽然溼潤,她沒有哭,但是委屈的淚水就一滴滴往下掉,猶如洪水決堤,怎麼也忍不住。
一時間,堂上母女主僕三人哭成一團,令聞着動容,看着心傷,甚至有些目不忍視。
“哼,裝模作樣!”衛夫人冷哼一聲,破壞了悲哀的氣氛。
趙府尹眼神冷厲地掃了衛夫人一眼,望着孫瑩瑩道,冷聲道:“堂下所跪何人?”
原本像這樣抱頭痛哭的戲碼不可能發生在堂上,不過現在的趙府尹他的心已經偏的很了,既然皇后娘娘看中孫瑩瑩,如若他打斷這樣的場景,豈不是自討苦吃?
孫瑩瑩緩緩擡頭,薄如蟬翼的濃密睫毛微顫,視線緩緩落到宋顏臉上。
宋顏微微頷首,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宋顏知道,今日成敗,最主要的還是要靠孫瑩瑩她自己,如若她拿出決絕的勇氣與威遠侯爵府劃清界限,那她自然挺她到底。如若、如若她還遵從什麼出嫁從夫的死規矩,那她也只能……自認倒黴吧。
孫瑩瑩眼神中的柔弱緩緩褪去,眼底閃着堅定光芒,她轉眸對着趙府尹,咬着下脣一字一句道:“回大人的話,賤妾孫氏瑩瑩……”孫瑩瑩說了與脆兒完全一樣的話,雖然表達不同,但是意思卻都是衛夫人侵吞了她的嫁妝。
自從被打了板子丟進暗無天地的暗室裡,孫瑩瑩就對衛府寒了心。她爲衛府付出了那麼多,但是他們卻這樣害她,不僅謀奪她的財產,還故意污衊她要將她沉潭。
所以她將這三年的事原原本本的說出,說當初衛夫人如何威逼利誘以借錢爲名要她拿出嫁妝,大姑子小姑子如何對自己冷嘲熱諷,自己如何如何受的委屈……
孫瑩瑩這番連說帶哭,聽得人幾乎肝腸寸斷,當場就有人陪着抹眼淚,而衛夫人在這次博弈中連連敗退,現在的她已經有些站不住腳了。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道聲音:“敏王妃到——”
於是,衆人今日算是長見識了,先是一品誥命衛夫人,再是堂堂皇后娘娘,現在居然連敏王妃都來湊趣,當真是熱鬧。
在丫環嬤嬤的簇擁下,敏王妃款款而來,不過當她看到宋顏高高在坐時,臉上頓時猶如被人掌摑一巴掌,頓時愣在當場,繼而,她有些惱恨地瞪了衛夫人幾眼。
若要問敏王妃爲何會出現在這裡,其實這很容易解釋。因爲敏王妃與衛夫人交好,衛夫人被衙役傳喚的時候,爲了給自己聲勢,就派人去敏王妃將敏王妃一同請過去,她相信那趙府尹就算不給自己面子,也會給敏王妃面子。
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敏王妃還沒到,皇后娘娘卻猶如空降,這樣一來,敏王妃就沒什麼用處了。
至於敏王妃爲何會幫衛夫人撐腰,那很容易理解,因爲如若這場關係孫瑩瑩贏了,那麼當初被衛大小姐帶進敏王妃的嫁妝都會被收回去,到時候損失的可是她們敏王妃,敏王妃是肯乖乖吃虧的人麼?顯然不是。
於是,她浩浩蕩蕩帶着一堆人過來,爲了就是與衛夫人聯合,準備仗勢欺人一回。可是……她想到了開口卻沒想到結局,她怎麼都沒想到皇后會在這,而且聽她們說話的意思,皇后這是在給孫瑩瑩撐腰。
宋顏猜到了敏王妃來的目的,她眼底閃過一抹寒意,冷笑道,“敏王妃這是給衛夫人撐腰壯膽來了?本宮記得你們的關係很好。”
雖然這是事實,但是在皇后面前誰敢明目張膽地這樣承認?敏王妃只得賠笑,訕訕地說道,“聽說皇后娘娘來了此地,想必是有好玩的事,所以臣婦也就跟着過來瞧瞧,呵呵,沒想到衛夫人也在這裡麼?”
最後一句,將她與衛夫人的關係完全撇清。敏王妃可以說是趾高氣揚的來,但是見到宋顏後氣勢就矮了半截,待得知宋顏與孫瑩瑩的關係後,頓時就蔫了。
宋顏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半眯的眼眸繼續投到場內。
於是,在皇后娘娘的眼眸注視下,這場官司很快就蓋棺定論:判衛夫人按照孫瑩瑩原先的嫁妝單子,限期七日內將所有東西都還回去。
衛夫人吃了如此大的一個虧,哪裡是肯罷休的人?她心中冷冷一笑,朝着宋顏的方向潦草福了福身:“皇后娘娘最是公正之人,她孫瑩瑩身爲世子妃卻私通長工,不守婦道,實乃國家之恥,還望皇后娘娘您秉公處理!”
於是,這場戲終於演到高氵朝了嗎?宋顏心中冷哼,似笑非笑地望回去:“衛夫人,飯可以亂吃,話卻不可以亂說,如此惡毒的污衊出說出口,可是要負責任的呢。”
“污衊?難道就是因爲她孫瑩瑩與皇后娘娘私交甚篤,所以她做下的那些不要臉的醜事就可以當做不曾發生過?皇后娘娘您可真是公正吶。”衛夫人怒極反笑,冷嗤道。
這衛夫人真是個傻子。
不止一個人心中有這種想法,而是幾乎所有的人都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望着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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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口口聲聲稱人家是皇后,卻還敢用這種不恭不敬的質問語氣,衛夫人這不明擺着是找死嗎?那可是皇后啊,動動手指頭就可以讓你這一品誥命人頭落地的好不好?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人孫瑩瑩真的私通了,就算人家皇后要刻意包庇了,那你們衛府也只能咬牙活血將這委屈給吞了,而不是衆目睽睽之下指責皇后。人家現在爲了避嫌可能暫時不會動你,可你就不覺得有一把利劍一直懸掛在頭頂上嗎?而且你以爲一人做事就一人當了?女人報復起來可是很瘋狂的。
唉,堂堂的威遠侯英明一世,怎麼就娶了這樣蠢鈍如豬的夫人?這不是明擺着將整個威遠侯爵府拖進火海嗎?一時間,很多人都對威遠侯報以十二萬分的同情。
宋顏高高坐在堂上,將所有人的舉動一一盡收眼底,她冷笑道,“本宮自然是公正的,如若孫瑩瑩做過,本宮親自監督將她沉潭,但是如若她不曾做過,你——威遠侯夫人,衛氏,就替她沉潭,如何?”
此話一出,幾乎所有人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衛夫人頓時面色一僵,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半晌才冷冷道,“皇后有何證據證明她是無辜的?”
“這正是本宮想問的話。”宋顏冷哼一聲,“你,你們威遠侯爵府有何證據證明她有罪?拿出證據來。”
剛纔府尹盼了衛夫人歸還嫁妝時,大家都很興奮,因爲同情弱者是人與生俱來的本能,況且衛夫人的行爲又是那麼的可惡。如今,將衛夫人咬着這點不放,頓時,堂下傳來一陣嚷嚷聲。
“是啊,憑什麼污衊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有本事拿出證據來啊?”
“嘿,不會真的如那疊宣傳紙上說的,是貪圖人家的嫁妝,生怕人家將來討還,所以乾脆將人殺害,來個死無對證吧?”
“是啊,連霸佔兒媳婦的嫁妝這種事都做的出來,小小的誣陷又有什麼難的?人家衛夫人熟練的很。”
那些人仗着法不責衆,說話的聲音那叫一個響亮啊,似乎刻意說給衛夫人聽一樣。
衛夫人頓時氣結:“你們——你們這羣刁民!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亂說,全都給本夫人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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