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府……”宋顏咬牙,嘴角緩緩逸出這兩個字,瞭解她的人都知道,此刻的她已然真正動怒了。
“你先回去吧,此事本宮記在心裡了,如若實情屬實,自會還她一個清白。”宋顏面容沉靜,一字一頓緩緩說道,“本宮的朋友,容不得別人欺負。”
“是。”顧媛聽出宋顏話中的維護之意,心中頓時放下了一大半的壓力,緩緩吐出一口氣,提醒道,“那此事就交給皇后娘娘了,臣女先行告退。”
目送顧媛離去後,宋顏的視線投到一旁的趙柔柔身上,端了香茗輕抿一口,繼而將其擱置在桌案上,緩聲問道:“此事你怎麼看?”
趙柔柔在宋顏身旁坐下,柳眉微蹙,說道:“此事八成是真的。今日看衛二小姐那副做怕就可以看出來衛府的家教,真真是讓人看不上眼,如果說她們做出這樣的事來,一點也不奇怪。不過沒調查也不能冤枉了她們,還得查過纔算。”
宋顏也點頭道,“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那此事就交與你去辦,順便你也親自去一趟衛府,只有她才最清楚真相。”
因爲有刺客聯盟的情報網存在,所以宋顏的消息比任何人都靈通,在趙柔柔動用情報網後不到半日時間,便將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了。不過當趙柔柔回來的時候,她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怎麼了?能將你氣成這樣,那人也算是有能耐了。”宋顏笑着打趣她,同時遞過去一杯香茗。
趙柔柔大大飲了一口,砰的一聲將茶杯閣下,頗爲豪氣地一抹嘴角的茶漬,帶着誇張的表情道,“這次我算是長見識了,原來人竟然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老大你不知道,坐下,聽我給你慢慢道來。”
於是在宋顏好奇的目光注視中,趙柔柔義憤填膺地說着她查到的真相。
原來趙柔柔奉命去查真相,不僅顧媛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且,而且更讓人髮指的是衛府還做出一些讓人髮指的醜事。
刺客聯盟的人在查找真相的過程中,找到了孫瑩瑩的貼身大丫環,那丫頭倒是個忠心爲主的,不過自從出了私通事件後,她就被衛秦守下令打了個半死,他本想尋個人牙子發賣出去,不過人牙子有經驗,知道這樣的丫頭大多活不了,於是就沒買。其結果就是,衛秦守命人將其用破席子一卷丟到亂葬崗去。
要知道當時那大丫頭脆兒還沒死,只不過傷重了些,只要用些金瘡藥和祛風寒的藥就能治好的,可是他們將認命當草芥,直接草蓆一裹就將活生生的人丟到亂葬崗當死人。
當刺客聯盟的人找到脆兒的時候,她飢寒交迫又加上重傷風寒,幾乎快要死掉了,不過還好被宋顏的人找到,搶回來一條性命。然後從那脆兒口中,趙柔柔知道了很多事。
除了被貴妾陷害的冤屈,還有一件令人髮指的事。當時那脆兒從懷中拿出一張嫁妝單子交給趙柔柔,並且告訴她,這張孫瑩瑩的嫁妝單子上,絕大部分東西都已經被衛府私吞了。
在這個時代,女子出嫁的時候嫁妝單子一共有兩份,一份歸女子自己保管,還有另外一份上交公婆,但是這也只是單子而已,那些嫁妝卻是女子的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
據宋顏所知,古代的嫁妝是女子的私有財產。婆家是無權動用和干涉的,如果要動媳婦的嫁妝,必須得到媳婦的同意,而媳婦如果不同意也是正當的。這個時代,侵佔媳婦的嫁妝是很惡劣的行爲,對名聲很不利。
女人去世後,她的嫁妝只能由親生子女繼承,如果沒有子女,其嫁妝是要返還給孃家,夫家其他人是不得佔用的。如果女人被休離或者離開夫家,嫁妝自己帶走,沒有分割一說。當然,很多媳婦還是會因爲軟弱被婆家霸佔嫁妝,但如若有人告,婆家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
“衛府真的侵吞了孫瑩瑩的嫁妝?”宋顏冷着聲音,一字一頓道,她拿着那嫁妝單子的手緊緊攥在一起。衛府還真是高看自己,難道他們就沒想過,會有被清算的一天?或許,他們覺得以他們威遠侯爵府的高度,沒人敢清算他們?宋顏心中冷笑連連。
“是,千真萬確!”趙柔柔也咬牙切齒道,“您瞧這嫁妝單上的,比如這城北的三十頃上等良田,原本是記在孫瑩瑩的名下,但是我之後去官府查了下,發現這個莊子早已經易主。老大你猜,這莊子移到了誰的名下?”
“衛夫人?”宋顏蹙眉。
“你這次可真是猜錯了,而且怎麼想也不會想到。”趙柔柔怒極反笑,“那莊子不是記在衛夫人的名下,也不是記在那衛秦守的名下,而是落在衛大小姐的嫁妝單子上!”
“你說什麼?”這下,宋顏是真的驚詫了。將兒媳婦的嫁妝東西搬給自己女兒當嫁妝?這可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衛府又不是給不起嫁妝。該有多貪婪,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簡直難以想象。
“不僅是城北的那座莊子,我照着嫁妝單子上與官府的文檔對照了下,發現但凡是好地段的商鋪和上好的良田都不在孫瑩瑩名下了,除了其中一部分歸了衛大小姐,其餘的一般都記在了衛二小姐名下,這是名正言順地轉爲衛二小姐將來的嫁妝呢。”趙柔柔冷笑道。
毫無疑問,能做出這樣偏心事來的,除了衛夫人還能有誰?將兒媳婦的嫁妝搬空,繼而轉到自己兩個寶貝女兒名下,轉爲她們的嫁妝。怪不得有人傳,嫁進敏王府的衛大小姐當初嫁妝之豐厚簡直羨煞旁人,原來都是從別人那偷來的。
“如此說來,孫瑩瑩名下幾乎什麼都沒有了?”宋顏眉宇緊蹙。
“是啊,但凡店鋪都已經被那倆姐妹給分了,上好的良田也被瓜分,下等的沙田因爲種出的東西剛剛好只能抵消稅收,所以衛夫人看不上這纔給留下一個小莊子,其餘的比如銀票、珠寶等貴重的也都被以補貼家用爲理由拿空了。”
趙柔柔恨鐵不成鋼地嘆道,“你那朋友簡直是羊入虎口,被吃的連渣子都不剩,真真是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宋顏沒好氣地哼哼,“不過衛府的那些更可惡,貪婪、下作、無恥!貪財也就罷了,竟然還敢陷害她的性命,既然他們如此無情無義,我又何必手下留情?”
“完全贊同。”趙柔柔笑眯眯道,“不過老大你下手可要趕緊些,因爲明日辰時三刻他們族裡就要將孫瑩瑩沉潭了。”
“這麼快?”
“誰說不是呢,不過想必他們是怕拖久了節外生枝吧。畢竟衛溫柔虛榮心膨脹而欺世盜名的事已經傳開來了,大家也都知道衛府家風不好,如若此時再傳出衛府的世子妃與人私通的醜事,只怕衛府在帝都真的擡不起頭了。”
“哼,那些事是別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她做的?既然敢做出這種事,就有承當慘痛後果的覺悟。”宋顏嘴角勾揚起一抹嘲諷笑意,“衛府因爲衛溫柔的事擡不起頭來麼?如若此時再傳出衛府侵吞兒媳婦的嫁妝,你猜會如何?”
在這風口浪尖的時候,將衛府捲進醜聞的深淵,看他們往後還囂張的起來不?況且,此消息一出,絕大多數人都會同情孫瑩瑩轉而責備衛府,僅僅輿論壓力就能將衛府壓的疲憊不堪,更何況宋顏的還有不少底牌。
“對了,你帶回來的那丫頭呢,能下牀走動了嗎?”那丫頭可是重要的認證,少了她可不行。
“從星空藥店拿了大師級藥劑給她用,想來恢復速度會很快,明日勉強能夠下地行走了。”趙柔柔回道。
“大師級藥劑?不,給她用宗師級藥劑。”宋顏似笑非笑道,“這張底牌不容有失,明日,咱們就能打的衛府措手不及。”
給一個小丫頭用宗師級藥劑?老大還真是大手筆。趙柔柔聞言不免苦笑。要知道宗師級藥劑那是極其名貴的,而且賣出的都是天價,即便是讓人聞之喪膽的價格,還有無數人趨之若鶩,簡直就是有價無市。
“對了,那個男人呢,找到了沒?”宋顏問的是那個睡在孫瑩瑩牀上的男人,她最擔心的是那個男人如若被滅口,那此事就有些不好辦了。
“已經尋到蹤跡了,應該很快就能尋到,你應該相信咱們聯盟的情報網。”趙柔柔笑着說道,她目光一閃,因爲一隻白色信鴿此刻正撲騰着翅膀停歇在她肩膀上。
趙柔柔取下信鴿腳上綁着的竹筒,那上面是塗鴉着一個個鬼畫符,但是趙柔柔卻分明看得懂,她將那紙條地給宋顏,笑着說道:“瞧,這不找到了嗎?明日辰時就能夠將人帶到帝都來。”
那信紙上的並不是一個個方圓的文字,而是宋顏很熟悉的漢語拼音。爲了情報的保密性,宋顏教會了聯盟裡一部分人漢語拼音,作爲聯絡時的特殊語言。聯盟裡的人對宋顏這個法子讚不絕口,爲老大發明瞭一套保密性語言而讚歎不已,卻不知道這漢語拼音拿到現代的話,那是連幼兒園的小盆友都會的。
宋顏招手讓趙柔柔過來,附在她耳邊,將第一步計劃跟她說了,趙柔柔聽了後頓時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忙不迭點頭。
於是,不到一日的時候,繼衛溫柔那爆炸性的醜聞後,又傳出衛夫人私吞兒媳婦嫁妝的醜聞。
威遠侯爵府的衛夫人怎麼可能會侵佔兒媳婦的嫁妝?這絕對不可能。這是聽到消息後,他們所做出的第一反應。但是,讓他們啞口無言的是,隨着消息傳出,還附贈兩張嫁妝單子,以及官府檔子上的記錄。
這份宣傳報有四張紙。
一份是孫瑩瑩的嫁妝單子,另一份是嫁進敏王妃的衛大小姐那份嫁妝單子,其中兩者相同部分用硃砂筆重重圈出,同時,還有官府檔子上的記錄爲憑證!最後一頁卻寫明瞭衛夫人爲了謀奪猜測,竟誣陷世子妃與人私通!
而且,而且這樣的嫁妝單子並不只有一份,而是……成千上萬份!有街道上貼着的,有神秘人站在樓頂往下投放,更讓人無語的是,朝廷三品以上大員家中每戶一份,誰也不落下。
在這樣狂轟濫炸的宣傳之下,衛府就算想動用人脈力量隱瞞,那也是徒勞。
而能在短短時間內抄送出如此多分紙張的,除了宋顏的刺客聯盟,還能有誰?不過宋顏做的隱秘,除了她們自己人,誰也不知道罷了。
於是,不到半天的功夫,衛夫人侵佔兒媳婦嫁妝的事就坐實了,而衛夫人這時候還完全不知道,拉着衛侯爺的衣袖告狀:“侯爺,如若不是皇后插手,柔兒此刻已經被送進宮去了,可現如今她卻不得不孤零零地呆在尼姑庵裡,侯爺,您說這事兒可怎麼是好啊?”
侯爺不悅地瞪了她一眼,“能怎麼樣?太后親口下的懿旨,你敢不從?要說你也真是,怎麼能教柔兒這種法子?”
“我怎麼知道那個小鬼這麼機靈,竟然能看出其中的蹊蹺。”衛夫人惱恨道。
“你口中的小鬼可是正正經經的皇子,將來極有可能繼承大統的皇帝。”威遠侯冷冷一笑。
“哼,就憑他那來歷不明的身世,繼承大統哪裡輪得到他?麗妃懷裡不正懷着一個嗎?”衛夫人親自端了茶給威遠侯,“侯爺,咱們家可千萬不要站到那小鬼的陣營,不然的話我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皇上真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此事如今說來還太早。不過既然仇怨已經結下,有的選,本侯自然不會與他爲謀。”威遠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說,那樣的小鬼,能不能夠平平安安長大,還是個未知數呢。”
兩夫婦還在對小宸評頭論足的時候,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不多時,威遠侯的貼身小廝跌跌撞撞地進來,他的手中還拿着一疊薄薄的紙張,急聲叫道:“侯爺!大事不好了!”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難道還天塌了不成?有話把舌頭擼直了把氣喘勻了再說。”衛夫人不悅地瞪了小廝一眼,她平日裡在府裡可是最重最重規矩了,最看不得這種不得體的行爲。
再說,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小廝傳來的是什麼壞消息,肯定是她的柔兒那些事……衛夫人真是越想越氣。
被衛夫人一頓訓斥,那小廝壓抑着心中的委屈,哭喪着臉,對着威遠侯說道:“侯爺,您自己看吧!”
威遠侯拿過那薄薄訂成一團的四張紙,只往上掃一眼,他就心中一緊,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口瀰漫開來。當他繼續往下看時,果然,他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一片,拿着紙張的手抑制不住微微顫抖。
他擡起頭,陰冷的視線落到身旁的衛夫人臉上,那眼底的陰鷙憤恨猶如一道利劍,刺的衛夫人頓時胸口一緊。
“侯爺,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衛夫人湊上去,擠出一絲僵硬笑容。
“啪!”威遠侯重重一巴掌甩過去,這一掌因爲憤怒而沒有控制力道,力道之大難以想象,又是突如其來的一掌,直打的衛夫人往後重重跌去,撞倒在堅硬的花崗石地板上。
“老爺……”衛夫人被一巴掌打懵了,她捂住高高腫起的左臉頰,眼中的淚猶如珍珠一般滾滾而落,委屈的不得了,“老爺……你、你爲何要打我?爲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好不容易,腦子恢復了清明,威遠侯顫抖的指尖指着衛夫人:“你!你做的好事!”說着,他將那薄薄的四頁紙遞給衛夫人,怒氣衝衝道,“你自己看看,你究竟做了些什麼!”
說着,那疊紙張劈頭蓋臉朝李夫人面門砸去。
衛夫人忍住怒火和委屈,顫抖着手指撿起,頓眼一看,只一眼,她就感覺到腦袋一片空白,一股熱血從四肢百骸往腦門上狂涌而去,她手腳冰冷地捏着那薄薄的幾張紙,身子僵硬如墜冰窖。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那些事明明做的很隱秘,官府那裡也都已經打好招呼了,怎麼可能會在現在暴露出來?而且、而且上面羅列的如此詳細,每一處莊子何時,經由哪位師爺之手,轉到何人名下……如此種種,具體而詳細,卻那麼的真實,猶如真實所見。
孫瑩瑩的那張嫁妝單子,那些被鮮紅硃砂筆重重圈出的資產,猶如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扼住她的咽喉,讓她口不能言。
看到衛夫人那驚駭後怕的表情,威遠侯頓時一陣氣惱,他怒而咆哮:“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媳婦的嫁妝怎麼會添加到寧兒的嫁妝單子裡去?說!”
當初衛溫寧出嫁的時候,她的嫁妝單子威遠侯是看過的,但是他沒看過當初孫瑩瑩嫁進來時候帶的嫁妝單子,因爲那單子一直都是由衛夫人保管的,所以他沒有看出來。
“是……是瑩瑩她自己與寧兒要好,她、她自己非要將她的嫁妝分給瑩瑩,說是給她添妝,不然嫁妝太薄了會讓敏王府看不起的。”衛夫人艱難地嚥了下口水,勉強辯解道。只是,這樣的理由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
“你——!”威遠侯哪裡會信她的鬼話,怒氣衝衝道,“編,你給本侯繼續編!如若只送給一兩處莊子鋪子還能說得過去,那十七家商鋪,二十五個莊子,那幾乎是她嫁妝的所有,也是說送就送的?你當秦守他媳婦是傻子呢?還是當本侯是傻子?”
“我……我怎麼知道!”衛夫人咬住不鬆口,堅決不承認是自己動的手腳。
“你——!”威遠侯氣得又一巴掌甩過去,他轉過身怒道,“本侯一直以爲你是個好的,知書達理,賢惠貞靜,沒想到你竟糊塗至此!柔兒被你養成這個模樣,你還嫌咱們府上不夠丟臉嗎?現在還出了這種事!”
畢竟臉面的事大,威遠侯也來不及再訓斥衛夫人,他雙目圓瞪指着小廝道,“不管這事是誰傳出來的,趕緊的拿本王的手信去五城兵馬司,叫秦統帥出動人手壓制這條消息。”
那小廝哭喪着臉,嘶啞着聲音道:“侯爺……這事不成了,瞞不住了。”
“你說什麼?”威遠侯怒目而視,那眼底的寒光刺的小廝面色蒼白。
“回侯爺的話,現在帝都裡這樣的紙張滿城都是,成千上萬的,況且,況且據傳來的消息,帝都但凡三品以上大員的府上,每家每戶都有這樣的一份。”小廝驚慌失措道。
三品以上大員府上都有?
聞言,威遠侯身子一晃,差點暈倒在地……這次丟臉真是丟大發了!
嫁妝的事還是臉面上的問題,但是那最後一頁,那用硃砂筆寫成了一段話纔是關鍵吶。衛夫人爲了謀奪兒媳婦的財產,故意使人栽贓她私通之罪,這樣的罪名一下,威遠侯哪裡吃罪的起?
而原本族裡決定,今日要將秦守媳婦沉潭的!那個不守婦道的女人,竟然敢私通府裡的長工,敗壞威遠侯爵府的名聲,所以經過族裡決議,將其沉潭,以儆效尤。但是現在此事一出,變成了侯爵衛夫人爲了侵佔兒媳婦的財產誣陷。
這樣一來,反倒弄得他們站不住腳了!威遠侯如此對他夫人恨的那叫一個咬牙切齒啊,恨不得直接拿筆將她給休了!
這個原本平靜的早上,威遠侯府裡卻亂做一團,一時間弄的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皇城,翊坤宮。
淡淡的晨光中,天空一片橘黃,空氣中傳來清晨特有的乾淨氣息,枝頭上鶯兒歌聲婉轉,猶如天籟之音,邊上的花壇裡鮮花開的正盛,百花爭妍,一片欣欣向榮。
宋顏躺在竹藤編制的搖椅上,手中捧着一本書卷,正看得滋滋有味。
趙柔柔笑着走來,隨意在宋顏邊上一座,笑着將早上經由宋顏策劃她執行的好戲給宋顏彙報了一邊,同時她還繪聲繪色地將威遠侯爵府裡發生的事也給講了一遍。
因爲趙柔柔好玩心性,所以她早早地就在威遠侯正房裡分派了人專門盯着,所以早上威遠侯和衛夫人之間的一舉一動都盡在她們掌握之中。
“發生了今日這樣的事,他們怕是不敢再將孫瑩瑩沉潭了。”
“未必。”宋顏嘴角微勾,冷冷一笑,“人心之險惡,那是沒有下限的。趁着這股火勢,咱們再添上些柴火,將這場戲熱熱鬧鬧的演下去。”
“那敢情好。”趙柔柔撫掌笑道,“現在整個帝都裡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而且極有可能御史大夫會將此事上奏皇上,彈劾威遠侯。”
“這不就是咱們要的效果嗎?讓威遠侯自顧不暇去,他越忙的焦頭爛額,咱們的時間就更充裕。”宋顏似笑非笑道。
“那麼老大,接下來第二步棋,該如何走?”虛心好問是趙柔柔爲數不多的優點之一。
“去……孫府看看吧。”宋顏想了想,躊躇了下,終究還是決定去蘇府看望故人。
不過她們並不是以皇后的架勢去的蘇府,而是喬裝打扮隱瞞身份。原本皇后嫁進皇宮裡那是極少能夠有機會出去的,不過那只是對普通人而言,對於宋顏來說,出宮就同吃飯喝水般簡單。
這次宋顏並沒有帶趙柔柔,而是帶着秋雨。畢竟秋雨纔是她真正的丫頭,而是當年宋顏與孫瑩瑩交好的時候,秋雨也是常去孫府的,她認得路。
一輛精緻馬車緩緩地從街角停下,停在了蘇府門前,秋雨恭敬地扶着宋顏下馬車。
宋顏看着眼前的孫府,因爲年久失修,孫府與記憶中的樣子想比,有些敗落了,看着有些頹然,莊嚴,蒼涼……
既然是微服出來,宋顏也就沒有擺出皇后的款來,她以孫瑩瑩的好友身份投上拜帖,沒多久就有嬤嬤過來,將宋顏引了進去。那嬤嬤一開始看到宋顏的時候,眼底一頓,覺得這姑娘有些面熟。
待得被宋顏問了幾句,她忽然心中一抽,瞪大雙眸:“你……您是當年的宋大小姐?”不是她記性不好,而是當年的那位宋大小姐如今已經是皇后娘娘了,既然是皇后,又豈能隨意出現在這裡?
宋顏目光微掃,“李嬤嬤好眼力,當年李嬤嬤做的玫瑰糕好吃的緊,現在可還經常做麼?”李嬤嬤是孫夫人跟前得意的嬤嬤,當年宋顏經常來孫府,也見過她幾次,所以記得。
沒想到皇后娘娘會笑着跟她說話,李嬤嬤愣了愣,隨即興奮道,“做呢,夫人也愛吃的緊,有時候還會給小姐稍些過去……”話到一半,李嬤嬤想起小姐如今的遭遇,眼中頓時瀰漫着一股悲慼之色,“皇后娘娘,您不知道,小姐她……”
“本宮知道。”宋顏打斷她的話,淡聲說道,“本宮正是爲此事而來,帶本宮去見孫夫人吧。”
“好好好!”李嬤嬤聞言,長久以來壓抑的悲慼頓時一掃而空,她喜的不行,殷勤地在邊上帶路。
“聽說孫夫人最近身子不太好?”
李嬤嬤聞言,嘆息道,“夫人原本身子就不好,再加上那日從威遠侯府裡傳來的噩耗,夫人聽了後頓時暈倒在牀上,在那之後病情就一日重似一日,大夫說,夫人現在根本是在熬日子……”
不多時,正房就出現在眼前,在李嬤嬤的牽引下,宋顏直接進入內室。
宋顏的目光靜靜投注在牀上那雙目緊閉的婦人身上,她感覺到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澀。當年那美貌溫婉的女子,一顰一笑皆美不勝收,但是不過幾年光景,她臉上就爬滿了皺紋,臉色焦黃,病怏怏一片,而且看起來顯得那麼的蒼老。
宋顏緩緩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雙眸定定地落到她臉上。
她還記得,母親早亡後,李姨娘對她很苛刻,甚至明裡暗裡給她下絆子,甚至有一次李姨娘誣陷她偷東西,她嚇的不得了,跑到了孫夫人面前直哭。當時,是眼前的這位孫夫人,她不顧忌諱親自去的宋府,她親口保證宋顏的人品,那件事纔不了了之,當時李姨娘簡直恨不得將孫夫人給生吞活剝了。
牀上的人眼角微動,她緩緩睜開雙目,渙散的瞳孔透射到宋顏臉上。
“顏兒?”孫夫人漆黑的瞳眸聚焦到宋顏臉上,在看到她面容的瞬間,不由地驚呼。
宋顏點點頭,在孫夫人牀沿坐下,拉着她的手苦笑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您也不來跟我說,這次要不是顧媛,我還什麼都不知道,完全被矇在鼓裡。”久遠的記憶打開,曾經的宋顏經歷過的一切都回到宋顏腦袋,眼前的孫夫人讓她看着倍覺親切。
可能,這位孫夫人在原來的宋顏眼中,是如母親般的存在吧。
孫夫人苦笑,剛想說話,卻覺得胸口一陣氣悶,抑制不住低低咳嗽起來,她不想在宋顏面前表現出病弱不堪的一面,壓抑着低低咳嗽,可是卻咳出了一道鮮紅血液。
宋顏心中一緊,趕緊扶着孫夫人坐起身來,五指握住她的手腕,一股輕暖的靈力透過經脈緩緩流注進孫夫人頹敗的經脈中。起初還不覺得,待得片刻之後,孫夫人便覺得渾身暖洋洋的,而且身子也不如原先的沉重了。
“這……”孫夫人驚詫地望着宋顏。
宋顏淺淺一笑,把着孫夫人的脈門把脈,把完後,她心中閃過一抹嘆息。果然是喘鳴,這是很難治癒的病症,只能用藥材拖着,當然這只是對於一般的醫術而已。
宋顏裝作伸進袖子,其實卻是從空間裡取出一瓶藍色藥劑,她打開瓶子遞到孫夫人面前,笑道,“這是從星空藥店裡取來的藥劑,喝下它後,雖然不能完全治癒喘鳴,卻能夠治療到一定程度,而且不到三個時辰便能下牀走動。”
“這……”當孫夫人的目光落到那藥劑上時,雙眼頓時瞪的渾圓,“這、這可是宗師級藥劑?”這藥劑她看的相當的眼熟,當星空藥店拿出來拍賣的時候她也是拖着病體參加過的,當時這瓶藥劑拍賣到八十萬兩,她拿不出來銀子,只得罷手。
“夫人好眼光,一眼就認出來了。”宋顏笑道,“不過是八十萬兩而已,本宮拿的出來。”
“不、我不能喝。”孫夫人搖頭道,“這太貴重了……”
“夫人就當是爲了瑩瑩吧。”宋顏將藥劑遞到孫夫人面前,眼神中帶着眸中誘惑,“夫人現在最擔心的一定是瑩瑩吧?只有夫人你好了,瑩瑩纔有救,所以,請喝下它吧。”對於宋顏來說,宗師級藥劑不過是舉手之勞。
孫夫人目光深深地望着宋顏,繼而,鄭重點頭。
當孫夫人能夠下地走路後,便開始實施宋顏設定好的計劃。
蘇夫人帶着那張嫁妝單子,直接就進了京都府尹衙門,敲響了那嘹亮的響鼓。
不多時,孫夫人狀告威遠侯爵府故意誣陷其女孫瑩瑩清白並侵佔其嫁妝。此刻,帝都的人正全神關注着衛府的事,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激動人心,更何況是現在這樣的情景?
京都府尹趙大人卻笑得很歡快。
他的桌上此刻正躺着厚厚一疊的銀票,看樣子足足有五萬兩……那可是五萬兩啊!這可多虧了最近這場風暴,不然哪來有這麼厚的油水給他撈?威遠侯爵府出手還真是大方啊。
既然孫府已經後繼無人,沒有人給她們家撐腰,那這官司還不是想怎麼定案都聽他的?府尹大人與他的夫人相視一眼,彼此眼中都飽含笑意。
這時候,外面進來丫環,說皇后有懿旨,請夫人進宮一敘。
府尹夫人心頭一跳,她與皇后素來沒有交情,在此關鍵時刻,皇后卻獨獨宣她進宮,難道是爲了眼前這事?府尹與府尹夫人對視一眼,心頭一陣狂跳。
府尹夫人在宮女的帶領下,款款走向翊坤宮,而此刻的宋顏並沒有坐在大殿,而是隨意坐在紫藤架藤竹編制的軟椅上,她的身邊紅泥小爐煨着一壺上好的大紅袍,一股淡淡的茶香瀰漫在空氣中。
“臣婦趙氏,給皇后娘娘請安。”府尹夫人心中帶了一絲忐忑。她原本也以爲這位皇后娘娘是白癡是包草,但是經過幾次宴會之後,她切身體會到什麼叫做深藏不露,不怒自威。
“趙夫人,請坐。”宋顏遙遙指着一旁的紫檀木椅子,隨意說道。
“謝皇后娘娘賜坐。”府尹夫人緩緩落座,謹慎的她只坐了一點點邊角,維持着得體的姿勢。
看到她恭恭敬敬的樣子,宋顏心中閃過一抹嘲諷,她似笑非笑地瞥了府尹夫人一眼,狀似漫不經心道,“聽說今兒個府尹府上發了大財了?”
府尹夫人頓時覺得心口一陣狂跳,快的似要從胸膛裡跳出來,同時她的面容也有些發白,好不容易擠出一絲僵硬笑容,“皇后娘娘真愛說笑,哪裡有這樣的好事?”
“可是聽說威遠侯爵府的人一大早就去了你們府上呢,難道沒有嗎?”宋顏居高臨下,目光慢悠悠地射過去,“莫非,要請那位衛府的李管家出來對峙?”
皇后怎麼知道送銀票過來的是衛府的李管家?府尹夫人猛然擡頭,在接觸到宋顏那帶着嘲諷而似笑非笑的眼波,她的目光不受控制躲閃而過。
難道是那位李管家說出去的?難道說那位李管家已經被皇后娘娘拿下了?難道說皇后娘娘對那件事也很關注?是了,現在整個帝都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件事上,皇后娘娘又豈會不好奇?
威遠侯明知道這樣,卻還是給他們府上送了整整五萬兩的銀子,他這是想拖人下水將這攤子水攪渾吧!
這收受賄賂的事一旦被揭發出去,老爺的仕途也就做到頭了。此刻,府尹夫人可真真是將威遠侯爵府給恨上了。
府尹夫人腦子轉的很快,不多時她笑着擡頭,望着宋顏說道,“皇后娘娘多慮了,今早威遠侯確實有派人送來銀票,可是我們老爺當場就給退回去了,一分都沒收。”
宋顏故作訝異道,“是嗎?五萬兩可不是小數目,真的不分也沒收?”
聞言,府尹夫人差點跌倒,此刻她如坐鍼氈,心頭更是焦急一片。皇后娘娘果然知道,她竟然連五萬的數額都一清二楚,不過幸好她不知道具體的錢莊銀號,不然的話……
“真的,一分都沒收!”府尹夫人拍着胸脯保證。
“對了,聽說通寶錢莊的銀票全國通過,可是有這回事兒?”宋顏慢條斯理地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宋顏的語氣越是輕描淡寫漫不經心,府尹夫人卻越覺得心裡壓着的石塊越來越沉,重的她快窒息了。她沒想到皇后娘娘竟然察的這麼深,就連那銀票所屬的錢莊銀號都一清二楚……如若皇后娘娘想扳倒她家老爺,簡直易如反掌吧?
“皇后娘娘……臣婦突然偶感不適,頭有些暈……”府尹夫人撫着額頭,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宋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對了,本宮有沒有告訴過你,最近流言瘋傳的那件事的女主角孫瑩瑩是本宮當年閨中密友的事?”
什、什麼?府尹夫人頓時瞪大雙目,驚駭皇后……完了完了完了……孫瑩瑩竟然是皇后當年的閨中密友?聽皇后這口氣她是要給孫瑩瑩撐腰了啊。
是哪個王八蛋龜孫子說孫瑩瑩沒有後臺背景的?人家的後臺是皇后啊,而且是連太后和皇上都禮讓三分的皇后娘娘啊!
------題外話------
嗷嗷嗷~終於能直接萬更而不用分章節了好高興~繼續小黑屋去碼明天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