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雖然汝雨澤不承認,但我始終堅信他的身上一定有某種探測器,不然爲什麼每次出現的時機都那麼蹊蹺。
比如現在,我正蹲在牆角,頂着烈日,費勁地眯着眼睛辨識牆上小廣告的字。
霸道總裁在線吃播?
買魚香肉絲送宮保雞丁?
總裁夫夫聯手創業?
什麼鬼,不會是某人的惡作劇吧。
如此感慨着,一大片陰影就籠罩在了我的頭頂。
“學校規定不許抽菸。”
“誰抽菸了,”我抽出嘴裡的棒棒糖,“要吃一口嗎?”
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視線在化成一個小球的糖果上停留了一秒,又飛快地移開。
“快上課了,別吃了。”
“不上。”
我把棒棒糖塞回嘴裡,心不甘情不願地“咔咔”兩聲咬碎。被他忽悠着報了個散打選修課我已經夠後悔了,還顛顛地每週跑去操場曬太陽那可就太傻了。
汝雨澤皺起眉頭,向我伸出手。
“起來,你就該多動動。”
我深思一秒,對他點點頭,握住他的手。
“你說得對。”
他聞言嘴角向上揚了揚,露出一絲笑意,深棕色的瞳仁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明亮的色彩。
我見他鬆懈,揪準時機,猛地起身,用力撞上他的肩膀。
“我確實該動動。”
然後反向轉身,手撐在矮牆上熟練地一躍,再接一個帥氣逼人的落地,往前跋足狂奔。可惜了,我吹吹劉海,心中不無遺憾,周圍沒有漂亮的女同學,得不到鮮花和掌聲。
我估摸着應該甩了他有十萬八千里,逐漸降下速度,回頭一瞧,不期然地對上一張俊臉,嚇得我腳步一錯差點摔倒。
“你、你、你……”
汝雨澤緊跟在我身後,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很危險,下次別這樣了。”
他是吃激素長大的嗎,跑這麼快。
我四下亂瞥尋找逃跑的機會,瞅到轉角正在倒數的綠燈,心下一動,大吼道:“等等!”
他一愣,乖乖站定。
“怎麼了?”
我說:“你看看,我是不是扭到腳了?”
他聽罷,二話不說地蹲下身,關切地望向我的腳踝:“沒腫,疼嗎……”
我不等他說完,提腳跑向馬路對面,汝雨澤反應很快,仍是慢了一拍。果然以他的好學生做派,即便沒有車也不會搶紅燈,只會站在路燈下乾着急。
我撐着膝蓋,氣喘吁吁地隔着一個人行道對他喊道:“你到底要幹嗎?”
他也跟着提高了音量:“追你啊!”
“……”
他不自然地別開臉,咳了兩下。
“追……追趕你。”
我搓搓胳膊:“好冷的笑話。”
小路口紅燈的時間只有十幾秒,我不跟他閒扯了,準備抓緊時間拉開距離,結果一轉身,剛邁開腳,又聽到他的聲音。
“你腳扭了,不要跑。”
這下可好,我兩腿一個不利索,左右互絆,當真跌在地上扭了腳。
我捂住腳踝剛抽一口冷氣,另一隻手便拂開我的手,在上面輕輕揉了兩下。
“嘶——”
我擡起頭,看着汝雨澤凝重的表情,滿腦子都是出糗了好丟人,然而一張口卻是:“你是飛人嗎?”
他哭笑不得:“要被你氣飛了。”
哈?
我正困惑着,一隻手已經穿過了我的腿彎,另一隻手則攬上了我的肩膀。
我嚇了一跳:“你要幹什麼?”
他一本正經地說:“抱你去醫院。”
我一聽,哪能答應,義正言辭地拒絕。
“不許抱,不許去醫院!你扶我回宿舍就行。”
我掙扎着按住他的肩膀起身,他犟不過我,只得穩穩地托住我的胳膊,慢慢往前走。
我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靠着他的肩膀一蹦一跳地艱難前進。
我說:“汝雨澤你居心叵測啊。”
他倒是裝得挺無辜:“什麼?”
我哼哼兩聲:“別以爲我看不出你的小心思。”
他停下腳步,一雙深邃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
“你以爲我在想什麼?”
我叫他看得沒來由的一陣心虛,想想有什麼可怕的,又強行挺起了胸膛。
“你想破壞我男子漢的偉岸形象,藉機上位!”
讓學院裡暗戀我的小姑娘們知道我隨隨便便就崴了腳,甚至被人抱去醫院,弱不禁風跟林黛玉似的。
我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胸口頓時團氣一股悶氣,還有夾雜着一點委屈。
“你一個人看我出糗還不夠嗎?”
他好笑又無奈地搖搖頭:“哪裡冒出來的自尊心,我還以爲……算了,走吧。”
我瞧着他的樣子,不是很放心:“不許跟別人說啊。”
“不說。”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是我們的小秘密。”
“嗯,秘密。”
汝雨澤微微側過頭,似乎是對我笑了一下,我還沒來得及確認便見他繃回了臉。
“走路要看路。”
嘖,跟我老媽一樣絮叨。
我嘀嘀咕咕地被他一路攙回學校,等歷經千辛萬苦,坐到親愛的牀上時總覺得腳又腫了一圈。
“早知道不跑那麼遠了。”我說。
“就不應該跑。”
汝雨澤找了個小塑料袋灌上涼水紮緊,小心翼翼地放到我的腳踝上冰敷,起身時順手撩開了我的劉海。
“太長了,不扎眼睛嗎?”
“你懂什麼,這是新時尚,現在的小姑娘們就喜歡這樣的。”我拍開他的手,不自然地摸了摸頭髮,被冰冷指尖觸碰過的額頭隱隱有些發熱。
“對對對,現在的小姑娘們就喜歡你這樣的老頭子。”他沒好氣地說。
“你纔是老頭子。”我習慣性地衝他的小腿踢去。
汝雨澤神色一緊:“別動!”
晚了,在踢到他的瞬間,我“嗷”的一聲抱住小腿,水袋順勢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趕緊撿起水袋,握住我的小腿,重新按上。
“笨蛋。”
我發現他的臉皺成一團,嘴裡直抽冷氣,看起來比我還疼,甚至湊過去吹吹我的腳踝,“嗷”着“嗷”着竟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忘了說‘痛痛飛走了’。”
“什麼?”他不明所以地擡起頭。
我大笑:“哈哈哈,你真跟我媽一樣。”
他氣道:“我要是你媽,天天打你屁股。”
“好哇。”
我笑嘻嘻地趴到枕頭上,撅起屁股。
“想不到你有這種願望,我今天滿足你。”
汝雨澤聲音冷硬地說:“別鬧。”
我沒察覺到他態度的變化,埋在枕頭裡笑得臉都紅了,一個勁兒地拱來拱去。
“來吧,來吧。”
汝雨澤好一會兒都沒說話,就在我以爲玩笑開過頭了他生氣了的時候,屁股被輕輕拍了一下。
不痛不癢,更像是短暫的撫摸。
我扭過頭,發現他已經背過身看不到表情了。
“什麼啊,”我打了個呵欠,“這種程度,你天天打我也不怕。”
他身子也僵,搖搖頭,又點點頭。
“你啊……”
下午三點的陽光非常溫暖,窗外傳來陣陣蟬鳴,室內一片靜謐,我蹭蹭枕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半眯着眼,倦意一點點涌上來。
“我沒事了,你不用去上課嗎?”
“我跟你選的是一門課。”
“所以呢?”我瞌上沉重的眼皮。
“所以……你不在,我也沒有去的理由。”
我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最後只記得有一隻手爲我撩起了碎髮,髮絲掃過臉頰帶起絲絲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