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我的心有點亂。
我粉上有星,很大程度就是喜歡他那一份對吃的執着。
而林天昂,我不認爲他和我一樣是有星的粉絲。
一座辦公用寫字樓,找一個以大胃王著稱的明星做形象代言人,偏偏還是我唯一的偶像,我沒辦法不和小秘書想到一塊去。
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想辦法聯絡有星的時候,他橫插進一腳,簽了約。
當頭棒喝,不外如此。
我和小秘書對視了一分鐘,都沒有說話,時間在空氣中靜靜流淌。
半晌,小秘書率先打破了沉默。
“此事可大可小,假如只是碰巧還好,林總刻意爲之的話,”她瞧了瞧我的臉色,接着說道,“就是破壞商業底線,打開了惡性競爭閥門,嚴重影響了我們兩家企業之間的信任,你也不需要……”
她最後幾個字沒說完,不過我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我也不需要和他繼續合作下去了。
我嘆了口氣:“你知道我有一個朋友……”
小秘書接道:“看有星吃飯治好了抑鬱症。”
“對,”我說,“叫食堂準備一盤宮保雞丁。”
小秘書說:“你也想效仿有星,做食療?”
“錯了,”我搖搖頭,“是以毒攻毒。”
小秘書的表情變了。
“總裁,會不會做的太絕了?”
我收回目光,眼簾微闔,仰躺在椅子上,彷彿一句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去吧,叫廚房把宮保雞丁裡的華生都換成瓜子仁。”
危急時刻,就讓我沾沾女主的智慧之光吧,希望她以後不要怪我纔是。
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啊。
林天昂……林天昂……我的這份禮物你可要吃好了。
林天昂發給小秘書的話不是假的,很快新聞版面上就出現了大大小小的標題。
“驚!圈內大胃王有星成爲首個代言寫字樓的明星!”
“代言寫字樓,是炒作還是炒作!”
“據業內人士透露,有星與寫字樓總裁林某關係匪淺……”
“……”
看到第三條,我氣得差點沒摔報紙。
“明明差一點,那個關係匪淺的人就是我了啊。”
小秘書說:“總裁你生氣的點不對吧。”
“哦,”我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明明差一點我的名字就可以跟有星挨在一起了。”
小秘書問於子微:“你們混圈都這樣嗎?”
於子微表情很懵:“我混什麼圈了?”
“飯圈啊,”小秘書理所當然地說,“打飯的飯圈也是圈啊。”
於子微誠懇地問:“你們做秘書的,都這麼擅長牽強附會嗎?”
小秘書臉一紅,羞赧道:“過獎過獎。”
於子微:“……”
目睹了一切的我,自動把於子微的小頭像在心中的金字塔上挪下去一格。
在我看來,本書的食物鏈是這樣的:林天然——小秘書——於子微——我——林天昂——作者。
這其中,小秘書的成長是驚人的。
作爲一個爲了襯托我偉大光輝的存在,她靠自身的奮發向上,成功在戀愛的酸臭和金錢的銅臭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聽說小秘書最近在跟着林天然學習泰拳,後生可畏啊。
我希望她早日學成,這樣我發一份工資就可以享受兩人份的服務,秘書和保鏢,小算盤打的噼啪響。
我問於子微:“最近林天然那有什麼動靜嗎?”
於子微捧住胸口,兩眼含淚:“林小姐她……”
“她……”我張了張嘴。
於子微:“她……”
小秘書不耐煩地搶答:“她胖了。”
我:“……”
於子微悲痛道:“無論胖瘦,林小姐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戰士,可我實在不願看到她爲自己變圓的臉而苦惱的樣子。”
我下意識地捏了捏臉頰,柔軟而有彈性的觸感。
一定是作者自己天天喝奶茶吃胖了,見不得書中的人長不胖。
心地大大的壞。
我仰起頭,呼籲:“這個世界需要我們。”
於子微扭頭:“飯點了,我回去打飯了。”
小秘書轉身:“我去小賣鋪幫收銀小哥記賬。”然後擅自爲自己埋下了戀愛線。
我:“……”
我的盟友們都不配合我的演出該怎麼辦?
我心灰意冷地去常去的那家甜品店自我治癒,靠人不如靠己,團隊合作不如做個孤膽英雄,然後被沒羞沒臊的情侶虐了一臉。
什麼互喂,什麼奶油故意沾到臉頰上,什麼品嚐對方嘴裡的甜味……
原本暗戀我的人,都去阻止我追星了,爲什麼你們還能這麼正常的甜甜蜜蜜啊。
我一扭頭,和甜點師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三個字“燒燒燒”。
我之所以會常來這家店,就是因爲經過我強大的粉絲網絡得知有星在片場經常訂這家店的蛋糕分給大家吃。
我湊過去問:“今天也來大單了嗎?”
甜點師得意地說:“草莓蛋糕一盒,甜甜圈三個,奶油起司兩塊……”
我立刻要求同樣的東西來一份。
甜點師癟癟嘴:“賣完了。”
我指着他的白色小圍裙,問:“你不可以做嗎?”
“不好意思,”甜點師咧嘴一笑,“今日的份額我已經全部獻給了我愛的人。”
我錯了,他根本不是什麼友軍,是那些“虐狗”協會中的一員。
“不要沮喪,”甜點師說,“我還有點邊角料,湊合湊合也能吃。”
我皮笑肉不笑:“謝謝你啊。”
“不客氣。”甜點師笑眯眯地說。
“是這樣的,”閒聊結束,我進入正題,“我想在你這訂一塊大蛋糕。”
“好,”甜點師拿筆記下,“用於什麼活動呢?”
“沒什麼,就普通的辦公樓活動,我身爲樓裡的一份子既然要出一份力。”
甜點師問:“有什麼特殊要求嗎?”
“也什麼,”我說,“就是你們製作這個蛋糕的時候用鹽來代替糖。”
甜點師的筆頓住了,擡起頭,嚴肅地看着我:“殺人不過頭點地啊,我看你是老顧客才勸你的,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朋友,你不知道啊,”我吸了吸鼻子,別開臉,“這個人口口聲聲說喜歡我,討得我的歡心了,又忽然表現的好像個陌生人。”
甜點師總結:“渣男。”
我說:“我只是希望他能嚐到我心中的滋味。”
而且,更狠的在後面呢。
特製瓜子仁宮保雞丁,全書僅此一份,所有瓜子仁均爲手工剝出,童叟無欺。
“虐戀,又是一場虐戀。”甜點師連連搖頭,感慨萬千。
我想他不做蛋糕的時候可能都在看泡沫劇。
甜點師的蛋糕送來的時間剛剛好。
慶祝簽約成功的宴席上,六層大蛋糕在衆目睽睽之下,推到了林天昂的跟前。
不知道殘酷未來的林天昂露出固有的商業微笑:“不知道誰送來的驚喜,就算我不喜歡吃甜食,也得嘗一嚐了。”
沒事,我在臺下說,一點也不甜。
果不其然,他吃下第一口,就深深皺起了眉,但是很快就被他掩蓋住了異樣,說了幾句套話,不着痕跡地放下紙盤,讓人把蛋糕拖了下去。
晚宴進行的有條不紊,中途林天昂以不甚酒力爲由提前離場,理由簡直爛的不能再爛了。
我知道,他是想找我。
我偏不讓他如願。
硬坐了五分鐘,我才起身去辦公室。
讓他跟我作對,我就不準時。
我進門時,林天昂正在窗前,棱角分明的側臉浸在月光下,反射出冷色的光輝,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棒棒糖。
儘管很贊同作者反對抽菸的想法,但是每次遇到“一憂鬱就嗦棒棒糖”的設定,我依舊十分出戲,怪不得經常有讀者問我她是不是幼教出身。
林天昂啞聲道:“蛋糕是你送的?”
我毫不避諱地答道:“是。”
他舔了舔脣:“很鹹,故意整我嗎?”
我“哼”了一聲,表示不屑回答如此顯而易見的問題。
誰料林天昂主動說:“簽約有星的時候我不知道你也看重了他,對不起。”
他道歉地這麼幹淨利索,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林天昂看了我一眼,眼神複雜。
“我近來有一個很令我苦惱的發現:只要跟你有關,我的決策就會毫無邏輯可言,我想破了腦袋只能想出一種答案。”
我的心陡然亂了,張了張嘴,沒出聲,一句“你知道自個是山寨總裁了”在喉口翻滾。
他深情地說:“我喜歡你。”
我沒說話,我怕我一說話,他這個逼就裝不下去了。
我們默默對視片刻,林天昂收回目光。
“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笑了:“你不是沒駕照嗎?”
林天昂攤開手:“不知道蔡總願不願意屈尊降貴地坐一坐我的斑馬。”
“斑馬?”
十分鐘後。
晚風清涼,我站在車庫門前,只覺得心也跟着涼,哇涼哇涼的。
我的面前是一輛不折不扣的黑白電瓶車,小巧玲瓏,我發自內心地覺得它無法承擔兩位總裁的重量。
“你的摩托車呢。”我抽抽嘴角。
“摩托車太快,容易讓男人頭腦發熱,危險係數高,”林天昂說,“我不喜歡超出控制的感覺。”
我說:“我也不喜歡坐酒駕人士的電瓶車。”
他朝我眨了眨眼睛:“我喝的其實是葡萄汁和烏龍茶。”
我毫無靈魂地應了聲“哦”,對此等商業秘密不敢興趣。
我繞過去拍了拍他的電瓶車後座:“但是電瓶車好像不能載人吧。”
“沒錯,”林天昂讚許道,“我要對蔡總刮目相待了,居然有常識還守紀律。”
那個“居然”是多餘的,我完全沒有感覺到他的稱讚。
“所以……”林天昂將鑰匙放入我的手中,“‘斑馬’就交給你了,我騎‘斑點狗’開路,你可要跟緊了。”
我:“……”
別家總裁都是一二三四五輛超跑,怎麼到我們這裡就是一二三四五輛電瓶車,聽名字,林天昂可能想開個動物園。
話雖如此,不疾不徐地沿着河路前行確實是件愜意的事情,一掃晚宴帶來的沉悶。
我其實行到一半就知道目的地了,那裡我曾帶小秘書和於子微去過——一個能欣賞我們寫字樓全景的地方。
林天昂下車,站在路燈下,微微仰起頭。
“看到那些亮着的窗口了嗎,他們都是地上的星星,每一盞燈的後面……”
我接住他的話頭:“就有一羣在拼搏奮鬥的人。”
“是啊,”林天昂看向我,眼裡映着星星點點的光,“我手下有幾百個這樣的員工,你和我都很幸運不用這麼辛苦奮鬥,但是他們要。”
我靜靜聽着他的下文。
“所以我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和有星解約,即使這樣會惹你生氣。”
我看向那些光源,那些點綴凡間的星。
“城市的夜景很美吧。”我說。
林天昂低低應了一聲。
“我們都生活在這個城市中,生活在寫字樓裡,我們的城市,我們的寫字樓不是因爲我們某一個人而變得美麗的。”
因爲我們的故事,這本書纔有人看,才變得美麗起來。
我擡起腳在他的大屁股墩子上用力一踢。
“少自以爲是了,你以爲樓裡就你一個總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