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陷阱考驗
土地公公終於忍耐不住。“好了,好了!你就別再牢騷滿腹了!”叱責一聲之後,土地公公方纔接着說道,“之所以說,剛剛過世的那會兒,是亡魂被陽氣侵蝕最最嚴重的時候,那是因爲,自嚥氣直至還家(指斷七之日),亡魂皆被束縛於肉體之上,無法自主行動。而爲了祭奠,很長一段時間,肉體皆在人羣密集處,也就是在陽氣頗爲旺盛的地方。如此一來,亡魂體內的陰氣自然會被外界的陽氣給迅速侵蝕。被陽氣嚴重侵蝕以及在惡鬼‘吞噬’下僥倖得脫之後,幾乎所有的亡魂都會認識到自身‘陰氣’的重要性。亡魂的‘陰氣’就如同你們人類的‘心臟’一般,沒了‘心臟’,人類必將丟了性命,同樣,失去了‘陰氣’,亡魂也自然就灰飛煙滅了。因此,亡魂們緊接着所要面臨的就是,‘如何才能保持住自身體內所剩不多的陰氣’這一嚴峻的問題!”
“這還用說,當然唯有‘吞噬’一法了!”我不禁插口感慨道。這本就是個死結,不‘吞食’別的亡魂,也是遲早被人間‘陽氣’侵蝕而亡;如果‘吞噬’了,那也不過是苟延殘喘。遭土地公公叱責之後,我雖然沒有說將口來,但心中還是忍不住嘀咕道:“估摸着,這十殿閻王當時就沒安好心。這些被‘拒之門外’的亡魂,無論善惡,那麼最終的結局就唯有‘魂飛魄散’一途。”
“非也!其實‘吞食’只是本能使然。這其實就如同嬰兒生而就知道‘吃喝’一般,這人一旦變成亡魂,在感覺出自身‘陰氣’在不斷遭致侵襲的那一刻起,就不可避免地升起‘吞食’別的亡魂來壯大自己的原始慾望。那些自惡鬼‘吞噬口下’逃得一劫的,自不必說,弄清狀況之後,只要不笨就肯定能夠推測出,惡鬼‘吞噬’自己就是爲了壯大體內‘陰氣’。其實,即便是沒有招致惡鬼攻擊的亡魂,也自會生出‘吞食別人壯大自己’的強烈慾望。如此的誘惑和慾望,又有多人亡魂能夠抗拒?當然,不少亡魂根本就是毫不猶豫,又哪裡談得上‘抗拒’一詞!有些亡魂會痛苦、會掙扎,但最終,爲了自己,他們還是選擇‘犧牲別人’!但是,殊不知,這‘吞噬’一途本就是飲鴆止渴,表面可行,實則是陷阱一個。因爲,一旦‘吞噬’開始,就意味着踏上了不歸路,永遠無法回頭了。”
“什麼?陷阱?難道,這原始的‘吞噬’慾望,是十殿閻王故意施展出來的手腳?”我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土地公公聽了,有些尷尬地乾咳一聲,然後才解釋道:“也不能算是‘做手腳’。其實,十殿閻王只不過是將剛剛過世之人靈魂深處的‘惡念’有意無限放大了那麼一下。這也算是十殿閻王對新加入成員的第一個嚴峻考驗吧。從這個層面來說,剛剛我所用‘陷阱’這個詞其實並不準確。只是,考驗失敗的結局太過殘酷了一些罷了!”
哼,你再怎麼幫着十殿閻王說話也是無用!你一旦順從了本能的呼喚,那麼就必然會落個“魂飛魄散”的悲慘下場。難道,這還算不得“陷阱”?當然,我自不會笨得將心中的不滿當着有意維護十殿閻王的兩位仙人的面給說出口來。“殘酷!實在是太過殘酷了一些!佛語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難道,十殿閻王就不可以給那些誤入歧途的亡魂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嗎?”
“呵呵,善哉,善哉!你個小傢伙的心地恁的和善!”土地婆婆雙手合十地誇讚道。
“改過自新,那也得看是誰。你覺得,應該給那些爲了自己而不惜讓別人魂飛魄散的惡鬼改過的機會嗎?”看臉色,土地公公也是大爲讚許土地婆婆的話。不過,最終,土地公公卻還是出言反駁道。
“是啊!我們是不是應該給這些鬼魂機會呢?”聽了土地公公的話,我心下也即猶豫不決了起來,“那些‘吞食’亡魂的鬼魂,實則就相當於饑荒之年,爲了自己生存而殺害他人充飢的‘十惡不赦之徒’。難道,我們還要因爲他們不如此做即會餓死而原諒他們嗎?”
看到我遊移不定的神情,土地公公就知道自己的剛纔的話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了,於是便趁熱打鐵地接着說道:“十殿閻王,實則還是發了慈悲,給了所有被拒之門外的亡魂一個機會。只是,要想得到這個機會卻必須首先得經受得住這第一個考驗。衆多亡魂之中,特別是‘執着於感情’的亡魂,通常就會因爲被感情所牽制,而最終放棄了‘吞噬’的機會。在他們看來,被‘吞食’的亡魂也是有感情牽掛的,以己度人,所以他們也就不忍心徹底扼殺‘被吞噬者’與親人相聚的機會!”
我其實也是以“執念一族”自居的。倘若換做是我,我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這不是考不考驗的問題,而實則是下不去那個手來!也許是想給別的亡魂一個機會,但更主要的是,即便成了亡魂,自己也不會失去“人性”,這種“嗜血吞食”的事兒,我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無論是十殿閻王,還是面前的仙人,似乎都真對我們這種“執着於感情”的人頗有好感。想到這裡,我內心深處就情不自禁地生出無比自豪之感。正在我美得快要飄飄然的時候,突然間就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不對啊,公公!”猛然間,我就驚呼了起來,“你怎的只是從‘執念一族’的角度思考問題呢?不錯,他們是不忍心‘吞噬’別人!可是,這並不代表別人也就不忍心‘吞噬’他們啊!倘若,他們被別人給‘吞噬’了,那即便是經過了第一層考驗,那不也跟那些惡鬼們一樣落了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了嗎?”情急之下,我哪裡又分得清什麼‘人’與‘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