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法事開始
“這不用你操心。我已經跟你姨舅舅(母親姨娘家的兒子)說好了,讓他幫忙請個和尚過來。”母親的心情越發地好了起來,因此回答得相當快捷。
“姨舅舅請的是哪裡的和尚?真不真?到時候,可別請個假和尚過來?”我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放心。都是親戚家的,不能來糊弄我們。你姨舅舅說了,那和尚跟他很熟,因此價格方面絕對便宜。”
聽了母親的話,我就知道自己不方便再多說什麼了。反正,我對這本就不是非常相信,因此所請的和尚到底是真是假,在我看來,倒也無關緊要。但,以我對母親的瞭解,恐怕在她心中,“和尚是不是真的”遠不如“價格是否便宜”來得重要。於是,最終,在我沒有反對的情況下,於父親“斷七”之時請一個和尚誦經的事情就這麼被定了下來。
跟“五七”不同,在“斷七”這一天,我們一早就得趕回家去。因爲,這法事的開始可離不開長子、長孫。在我們還在路上的時候,母親就打了個電話過來。當然,母親並非是催促我們快些趕回家。而是查問了一下我、老婆以及孩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電話是母親打的,但具體詢問並記錄的卻是那個所請的和尚。看來,已經到了我家的那個和尚正在進行一些必須的準備工作。我將相關信息如實地報於和尚聽了之後方纔掛斷電話。
我們到家的時候,請來的和尚已經將做法事的道場基本準備妥當了。當然,他只有一人,因此倒不像一套班子那般將道場佈置得非常華麗。他只是讓母親弄來一張方桌,然後將貢品、剛纔所寫的我們的生辰八字以及蠟燭、香之類皆按序放於其上。
在我們沒有回來之前,和尚的法事是無法開始的。見我回來,母親就趕緊迎了上來,並將我帶到和尚面前。我只看了一眼就判斷出面前這位絕對是個假和尚。因爲,此人頭上並無戒疤。
見我到來,這個和尚就開始行動了起來。他先是讓我和老婆穿上孝服。之後,才叫我在擺放父親牌位的供桌之上點上兩根蠟燭。這些蠟燭都是和尚自己帶來的,乃是細長的白燭。我先點燃一根,然後將蠟燭倒置,在桌面上滴上一些蠟燭油,然後再將細長的白燭按到未乾的蠟燭油上。待蠟燭油幹了之後,這根白燭就被粘到了桌面之上。接着,將另外一根湊到已經安放好了的白燭的火焰上,待其點燃之後,我就想再依照先前的方法如法炮製地將之粘到桌面上。但,就在這時,和尚走上前來並教了我一個方法。這個方法很簡單,就是將白燭平平圓圓的底部湊到火光之上,待其略微軟化後,就立刻將之按到桌面之上。稍許等上一會,待軟化成油狀的底部再次凝固之後,這根細長的白燭就牢牢地粘到桌面上了。
起初,我對這和尚所教的方法是很有些不以爲然的。但,後來經過幾次試驗之後,我終於發覺還是和尚教的方法更爲好使。因爲,將點燃的蠟燭反過來往桌面滴蠟燭油的時候,難免會出現厚薄不均的情形,因此粘於其上的蠟燭也就顯得有些不太穩當,很容易會因爲不斷的傾斜而倒向桌面。反觀和尚所教的方法,因爲蠟燭的另一端非常平滑,所以粘到桌面上之後,就會顯得非常平穩。
這兩根蠟燭乃是均勻放置於父親牌位正前方的左右兩側。在我將兩根蠟燭全部點燃並放穩之後,和尚就叮囑我切不可讓蠟燭熄滅。也就是說,今天,我必須要時刻留意這兩根點燃的白燭,只要看到其中有燃盡的跡象就得趕緊用新蠟燭進行替換。
接下來,法事就正式開始了。在和尚的誦經聲中,我們在燭光的映照下,按序對着父親的牌位行三跪九叩大禮。當然,在此過程之中,三舅都一直忙着點燃黃紙。和尚將預先寫好的我們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的那張白紙(後來,我留意看了一下,發現我們的名字都是拱衛在父親名字的旁邊)拿到父親的牌位之前,嘴裡不知道唸叨了些什麼,然後就鄭重其事地將這張紙給請到做法事的那種方桌的正中央位置。將那張白紙摺疊成一個高帽子狀,然後套到一預先準備好的原木之上。方桌是放在我家堂屋的正中位置,而白紙又放在方桌的正中位置。也就是說,這張白紙現在就處於我家堂屋的最最核心的位置了。從這種擺設,我就不難看出,下面的法事,應該就是緊緊圍繞這張白紙所展開的。而這張白紙現在所代表的就是父親。
白紙乃是正對着我家大門的位置,也就是朝向南方。在白紙前面放着貢品和香臺以及蒲團。香臺自是用來敬香用的,而蒲團則是爲我們這些需要跪拜的後輩準備的。和尚則用方凳端坐於方桌的東面。從這樣的佈局之中,就不難看出,在中華文化之中,東、南乃是方位之中的上上之選。因此,很多情況下,方位中皆是以東或南爲尊的。
和尚面前擺放着兩個物事,右手邊盛放着木魚,左手邊攤着一本經書。接下來,和尚就是煞有介事地誦起經文來。一手不斷瞧着木魚,一手時不時地翻動經書。雖然是假和尚,但聽上去,他念經倒唸得有模有樣。倘若頭上刻着戒疤,那麼咋一看去,完全就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
啓動儀式之後,我和老婆就將孝服脫去。然後,我就立於和尚一旁,並時刻留意着父親牌位之前的那兩根蠟燭。
在一陣吟唱之後,和尚站起身來,讓我到父親的牌位之前上香。一上來,所要敬的自然是天地、神佛,因此,和尚讓我上三炷香。上香之後,就是跪拜。在我想來,這應該是求天地神佛保佑父親。接下來,所要敬的纔是父親。“佛三鬼四”,因此這次我上了四柱香。之後,還是跪拜。當然,這次跪拜的纔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