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後三節有課,所以更新的晚了,還請大家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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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唐離遞過的茶盞,鄭使君低頭看去,只見其中的茶湯混不似自己平時喝的那等深重顏色,入目處只有一片青翠欲滴的碧綠,這種綠是如此的純粹,盛於極品刑窯薄胎白瓷盞中,兩色輝映,簡直就是一塊流動的翡翠,其間更有片片新茶上下浮動,葉脈或卷或舒,僅僅只是觀其色,就足以讓人心肺一清,淡淡不着塵俗是香氣嫋嫋而起,使君大人一時還真是不忍喝下如此清茗。
開天闢地,這三人手中端着的誠可謂是第一盞真正的綠茶,觀色聞香,三人竟都是捨不得下口,最終還是奉茶完畢的唐離先自淡笑着舉盞小口呷飲,王縉等人才學樣跟上。
清茶入口,先是感覺不到一點味道,正當三人大感詫異之時,心肺之中突然涌起一股至純的清香,這股香氣渾不似烈酒來的那般濃烈,卻是淡而悠遠,由肺入心再直貫而上,經喉舌而到腦中,王縉只覺這一口茶湯竟是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給清洗了一遍,說不出的鬆爽,一時不由得閉上了眼睛,細心感受這種出塵的韻味。
鄭使君再次睜開眼時,看周圍的碧水翠竹,全然又是另一種感覺,剛纔始終隔着一層的感覺消失殆盡,此時身內如洗的他混似已融入了周圍的景色當中,這種超然物外,與山水融合爲一的感覺誠然妙不可言,令人悠然如醉。
“蕩心滌肺,洗脫塵俗,此茶真有君子之香,阿離之言誠不欺我,好茶,實在好茶!可惜,可惜……”,無言沉默良久,才聽王縉悠悠嘆道。”
“得江南春景而賞,品如此佳妙,人生快意莫過於此,王兄還叫什麼可惜?”,戀戀不捨的放還茶盞,翟琰詫異問道。
“可惜家兄不在此處!否則定有絕美詩篇而出”,王縉淡淡說着這話,驀然坐起身來盯住麻衣少年道:“阿離,隨我上京如何?依你如此風儀及烹茶之技,家兄定然會欣賞於你”
聽王縉突然憋出來這麼一句,翟琰也是來了精神,猛的坐直了身子應和道:“對,上京,家師面前我也是敢保的。”,這一刻,他們竟似忘了旁邊還有本府主人在坐。
本府家人得人如此稱讚,鄭使君面上也是大感有光,只是他們突然說到的這個話題着實讓他不好接話,遂呵呵一聲輕笑,插言道:“王少兄既說到詩,小兒這伴讀倒也有幾分詩才,今日既然大家高興,阿離不妨吟誦一首”。話語之間,他已委婉的再次強調出了唐離的身份。
聞言,王縉與翟琰相視淡淡一個苦笑,良久之後才由王縉開言道:“如此美景、如此佳茗、誠然不能無詩,阿離,且再顯露一番如何?”
突然聽到王縉二人邀自己前往帝京,唐離心下也是一陣搖曳,能親見畫聖、詩佛,這等機緣着實讓人心動,只是再一聽鄭使君話語,他唯有淡然一笑,暫且壓下這等心思,微笑道:“今日所飲,乃是本年清明後新茶,水也是自城外山泉中汲來,如此說來,品茗所必須的茶新、水甘、器潔、天朗、客嘉都已佔的完全,如此雅緻高會誠然不可多得,小子無狀,且班門弄斧,爲今日茶會試吟一首”。
凝神於香爐中嫋嫋輕煙,在三人的注目中,就見拂衣而起的少年清朗開言道:
竹下忘言對紫茶,全勝羽客醉流霞。塵心洗淨興難盡,一樹鶯聲醉年華。
吟詩既畢,正在三人細細品評之時,卻聽那少年道:“乘興而來,如今煮水已乾,燃香已盡,正該興盡而散,下子別有職司,就不多陪了!告辭”。一句話說完,就見唐離略一拱手爲禮,轉身而去,微微春風拂動他的麻衣衫角,這道瘦消的身影只有說不出的疏淡飄逸……
“‘塵心洗淨興難盡!’好清淡的詩,不過倒與這少年氣質相符,妙茶、妙人、妙詩!細數年來光陰,倒算今日最爲盡興!”,目送唐離遠去,王縉撫掌讚道:“一個伴讀書童都能有如此風儀才情,百年華族果然名不虛傳,鄭兄,小弟有一不情之請,還望我兄莫要推辭纔好。”
身爲下人,唐離不向自己請示便率先離開,實屬不敬,但此時的鄭使君心下卻實難生氣,少年今日的離奇表現一直在他心中縈繞不絕,聽王縉說話,他心神一收,微笑道:“請講”。
坐正了身子,王縉肅容拱手道:“家兄生性清淡、好雅潔,因感於家中童僕粗鄙,是以生活諸事都是自己料理,着實辛苦。某心中實在不忍,今日冒昧開言,想請鄭兄將這唐離轉於兄弟,也好一解家兄之勞苦,至於阿堵之物,鄭兄只管開言便是。”
聽他這樣一說,旁邊的翟琰頓時急了,“好你個王兄,手還真快!家師年老,身邊也正缺侍墨之人,鄭兄,小弟剛纔就有這心思,萬望你成全。兄臺若能應允,我願借快驛傳書,速請大師兄來此,爲令堂作《高壽圖》”。
翟琰如此一說,不僅王縉,鄭使君也是心下大動,只因吳道子年老,擱筆已經數年,其門下弟子最以老大楊庭光最爲傑出,如今已是與其師齊名並稱,但此人作畫用心極苦,每一畫成,動輒耗時年餘,又因深受玄宗寵愛,是以除內宮外,極少爲私人作畫,縱然長安王親貴胄欲求其墨寶一副也極是難得,偶有作品流出,市價之高也是令人瞠目結舌,如果真能請得他來爲老母做壽,實在是最好的盡孝禮,順帶連“滎陽鄭氏”這四字招牌也增色不少。
微一沉吟,鄭使君苦笑說道:“得兩位少兄見愛,僕實在是榮幸之至,能侍墨於畫聖、詩佛之前,這也是唐離莫大的機緣,可惜這少年當日到我府,只是應募而來,並無賣身契約,愚兄縱然有心相贈,也是無法呀!還請二位諒解。”
鄭大人的苦笑卻惹來兩人精神一震,相視一眼後,翟琰哈哈一笑開口道:“他即不屬身賤籍,那是更好,只有一條還請鄭兄成全,若是它日阿離願意隨我們赴京,鄭兄還請割愛才好。”
“這個自然”,面上故做輕鬆的說出這話,想想自己近日大有長進的幼子,鄭使君只覺嘴中隱隱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