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這一聲嘶吼,竟然不由自主的帶起一陣氣浪,這氣浪就像是從北極熊的每一個毛孔裡噴射出來一般,竟然吹得周圍的人都腳下一滑,不由自主的朝着後面連連後退。
只見北極熊那赤紅的臉頰,脖子上一根根爆出的青筋,還有那被氣浪鼓盪得咧咧作響的衣衫,彷彿這一刻,他身上的無形之火徹底燃燒起來,而他的生命,也在這一刻真正的開始焚燒。
“北極熊·········”
吳天看着北極熊,忍不住喃喃的唸叨,只見北極熊渾身的皮膚就像是被烈焰灼燒得即將蒸發一般,一絲絲白色的蒸汽,就像是燒開的沸水一般,呲呲的往外冒着,而他的皮膚,也隨着那一絲絲冒出的氣體開始乾癟,甚至萎縮。
“啊···········”
終於,北極熊忍不住慘叫起來,那驚人的慘叫聲,就像是經歷着人間煉獄一般,驚得周圍的飛禽走獸一陣騷動。
而被北極熊死死摟在懷裡的葉狐,那原本因爲失血而變得慘白的臉色漸漸恢復正常,尤其是他後背那一片片深入肌膚的彈片,就像是被葉狐身體裡一股無形的威壓給硬生生逼了出來,帶着殘餘的血液,蠻不甘心的跌落在地,散着僅存的餘溫。
與此同時,葉狐後背的那一道道傷口,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竟然迅速長出新的皮肉,將原本的傷口完全掩蓋,直到連一絲疤痕都看不出來,如果不是那被彈片撕裂,還帶着深褐色血漬的衣服,誰會想到,這樣的奇蹟,就發生在這個即將死去的人身上。
“咕嚕········”
彷彿是一座巍峨的山脈轟然坍塌,北極熊原本站立的身體陡然撲倒在地,而他手中的葉狐,也隨着北極熊的前撲,直接滾翻在地。
“我草他大爺的,誰呀,摔死我狐爺·········了·········”
當葉狐落地的那一瞬間,便立即醒了過來,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罵娘,但是當他的眼角瞥見地上那直勾勾撲倒在地,甚至將整張臉都埋進污泥的男人時,他硬生生的將最後一個字嚥了下去。
因爲眼前這個趴在地上的男人,其乾瘦的身材,還有被迷彩頭盔壓下的那一絲絲白髮,和他身上的迷彩全完不搭,而他身邊的這支隊伍裡,從未有過這樣的人出現,所以葉狐的第一反應就是出事了。
當葉狐低頭看到自己滿手的鮮血,已經站在一旁衆人臉上那悲喜交加的表情,他突然想起,自己不是應該死了嗎?怎麼還好好的活着?難道此刻自己只是一個靈魂?但是葉狐從周圍人的眼神中,很確信自己是實實在在的活着。
“北極熊?”
終於,葉狐對着地上那乾瘦的身形喃喃的念道,也許是被剛剛北極熊突然的變化給驚到了,周圍的人,包括那剩餘的五個鵝國內務部隊的士兵才反應過來,瘋子一般的朝着窪地裡那乾瘦的男人撲了過去。
當衆人扶起趴在地上的北極熊時,那滿臉的污泥,就像是一層厚厚的面具,遮住了北極熊原來的容貌,彷彿連這叢林也被北極熊的行爲感動,爲他遮上了一塊遮羞布,但是當衆人爲他揭下那滿臉的污泥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珠子,說不出一句話來。
因爲此刻的北極熊,那張原本粗狂而充滿男子氣概的臉上,竟然不滿了老人斑,乾癟的皮膚,就像是被抽乾了水分的河牀,彷彿是一個年近白歲的老人。
“隊長········”
火蛇看着北極熊的樣子,眼眶中的淚水再次噴涌而出,這五個鵝國內務部隊的士兵,此刻就像是一羣家人一般,緊緊的抱在一起。
一樣的魏德兵、吳天,還有周淼,都站在窪地裡,愣愣的看着這六個情深義重的鵝國內務部隊的士兵,此刻,他們根本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語言。
就在這時,北極熊那原本緊緊閉着的雙目突然顫了顫,緩緩的露出一絲縫隙,那渾濁的眼珠雖然沒有一絲光澤,但卻依舊有着軍人獨有的威壓和氣勢,而這目光,正盯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吳天。
當吳天的眼神和北極熊對視的那一瞬間,他的眼角忍不住一陣顫動,彷彿有一把利劍直插自己的胸口,讓吳天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只見北極熊的嘴脣微微蠕動了一番,但是卻並未發出一絲聲音。
直到這一刻,吳天才突然反應過來北極熊在救葉狐之前,對自己的囑咐,於是他盯着北極熊那如洪水猛獸一般的威壓氣勢,擡腳朝前跨了一步道:
“北極熊,你放心,我吳天賭上我軍人這輩子所有的尊嚴和榮譽,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
這一次,吳天沒有再用他那給自己取的牛叉的代號,而是用自己的真實名字作答,而這,也是他吳天給北極熊最真實的承諾。
當北極熊聽到吳天的話,他那皺白的嘴脣再次微微蠕動了一番,依舊沒有一絲聲音,但是吳天能夠感受得到北極熊的意圖,因爲那威嚴凜冽的目光在那一瞬間,徹底平和了下來,彷彿是一個安然面對死亡的慈祥老人一般。
終於,北極熊那緊緊露出一絲縫隙的雙目緩緩的合上了,就像是一個瞭解所有心願,坦然面對死亡的老者,而他的雙手,也在重力的作用下垂了下來。
“隊長·········”
“隊長·········”
“北極熊········”
頃刻間,在場所有人都朝着爲葉狐付出生命的北極熊喊了起來,但是這無力的嘶吼,除了讓這叢林的悲憤氣息更加濃郁,除了讓站在一旁的吳天和葉狐更加自責,除了讓其他五名鵝國內務部隊的士兵更加痛苦之外,根本喚不回北極熊早已離去的靈魂。
“敬禮·········”
終於,站在一旁深深自責,自發現救活自己的人是北極熊,而一直沒有說過一句話的葉狐,帶着悲愴和哭腔,揚起自己的腦袋嘶吼道。
當衆人聽到葉狐的口令,就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特戰小隊一般,不約而同的舉起自己的右手,對着早已逝世的北極熊敬了一個莊重的軍禮。
在場的每一個人,眼眶中都飽含着熱淚,有的甚至已經難以抑制內心的痛苦,淚水就像是斷線珍珠一般揮灑着,但是這淚水,卻永遠也換不回北極熊的生命。
衆人那舉起的右手,久久沒有放下,彷彿這一刻,他們除了用這莊重而極具尊嚴的軍禮來表達自己心中被北極熊的敬意,也再沒有其他的方法了。
就在這時,率先發起口號的葉狐,那揚着的腦袋突然猛地一甩,彷彿這他揚起的腦袋,依舊無法阻擋淚水的流淌,只能狠狠的甩去這臉上的淚水,來顯示自己的堅強。
只見葉狐猛地拔起腰間的軍刀,右手的五指就像是鐵鉗一般死死的捏着刀柄,捏得他的指關節泛白,彷彿這一刻,他將自己內心所有的悲痛和憤怒,還有悔意全部傾注於自己的右手。
葉狐徑自走到一顆大樹的跟前,揮舞起自己的右臂,用手中窄窄的軍刀刀刃,一道一道的朝着地面的污泥插去,他先將地面的泥土用刀刺鬆,然後配合自己的左手,拼命的刨着,任由那污泥裡的沙粒樹枝刺進自己的指縫,任由手上的鮮血肆意流淌,彷彿只有這樣,只有這些疼痛,這些鮮紅的血液,才能讓他的內心好受些。
“冷狐,我來幫你········”
吳天看着葉狐左手上那鮮血和污泥混爲一體,根本分不清哪裡是好的,哪裡是在流血,他毫不猶豫的抄起身上的摺疊工兵鏟,就要上前幫忙,但是吳天連腳都沒跨出去,便聽到葉狐頭也不回的吼道:
“滾蛋!”
當吳天聽到這個聲音,整個人都被嚇得一顫,彷彿眼前的葉狐,就是一個被徹底刺痛的狼,不,應該是一隻因爲悲痛,徹底失去理智的野狼,瘋狼!
就在這時,魏德兵立即伸手拉住魏德兵的肩膀,朝着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別過去,因爲魏德兵理解這種痛,就像當初他和瀟灑一樣。
當自己親眼看着兄弟戰友,用自己的命來換取自己生存的機會時,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當着你的面,將你的整顆心一點點的剁成餃子餡一般,讓你苦不堪言,卻又無可奈何。
終於,葉狐依靠他手中的軍刀和左手,在一顆樹下挖出一個三十公分深淺的人性大坑,而此時,葉狐的後背早已被汗水浸透,那原本粘在後背上的血漬,在汗水的浸染下徹底擴散開來,就像是一面鮮豔的紅旗一般。
只見葉狐緩緩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就像是丟了魂似的,朝着被五個鵝國內務部隊的士兵抱在懷裡的北極熊走去,而此刻,他的雙眼,早已流乾了淚水,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血一般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