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道路是用砂石泥土堆積而成,所以兩面的地勢明顯低於路面,形成溝渠,就在姜明浩落地的瞬間,流彈和軍用吉普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轟,轟········”
流彈的碎片,吉普車的碎片,就如火山噴發,帶着瀰漫的硝煙和張狂的火焰,向四周噴射而去,姜明浩藉着落地的趨勢,將身體蜷縮到最小,死死的貼着地面,他甚至能感覺到熾熱的火焰和彈片從頭頂飛過,像是壓抑已久的野獸,急不可耐的想要吞噬眼前的獵物。
“喂,臭小子,還喘氣嗎?”
“廢話,想要大爺的命,還沒那麼容易。”姜明浩嘴裡雖然硬氣的吵吵着,但他自己知道,小腿肚一直在打顫,從小到大,流過血,流過汗,甚至也經歷過生死,可哪裡見過這樣炮火連天,子彈橫飛的場面啊?
“噠噠噠·······”
就在中校和姜明浩被無故飛來的流彈打得散開時,旁邊的警衛班早已經開始了第一輪的反擊,迎着敵人的火炮,子彈不要命的從自動步槍裡往外噴射,十個黑洞洞的槍口依託着軍車,朝機場方向吐着火舌。
“班長,他們把飛機炸了,咱們還怎麼送姜明浩去京城啊?”剛剛被坑了一包煙的士兵一邊扣動扳機一邊朝着東北老班長吼道。
“扯什麼蛋,先把敵人給老子幹了再說。”軍士長打完彈夾裡的最後一發子彈,一矮身子邊換彈夾邊吼道:“小劉,看清楚他們多少人沒?”
“班長,敵人訓練有素,不像是普通的散兵遊勇,他們很分散,作戰協調,這應該是僱傭兵,他們的人數·······”
還未等他說完,便聽到一顆流彈呼嘯而來,在這個兵的身後炸開,不規則的彈片就像是一擁而上的蜜蜂,叮得他滿身都是血窟窿,直到死,他的手指依舊死死的扣住扳機,他的眼睛都是睜着的,就像兩把尖刀,死死的盯着敵人的陣地。
“小劉,啊·······”
小劉的死徹底激怒了這個軍士長,作爲班長,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兄弟死在眼前,他的眼睛在怒吼中充血,散着火紅的兇光,端起剛剛填滿子彈的步槍,站起身來,如一尊殺神般朝着敵人的陣地掃射起來,全然不顧擦身而過的子彈,邊開着槍,邊朝敵人的陣地吼道:
“癟犢子玩意兒,來呀,朝爺爺腦袋上招呼,來呀,哈哈·······”
班長的怒吼聲,大笑聲和他手中自動步槍的噠噠聲混合在一起,現在的他,就是一個瘋子,神經病,被戰友的死激怒,被兄弟的死逼瘋,敵人呼嘯而來的子彈彷彿被他身上的殺氣震懾,竟然避着他的身子飛過。
“四零火,趴下······”
不知是誰突然吼了一聲,只見敵人陣地上,突然朝着這邊豎起了碗口粗的鐵管,這是四零火的發射器,但這位瘋狂中的班長卻並沒有聽到戰友的提醒,依舊不停的傾瀉着自己步槍中的子彈。
“嗖·······”
一顆火箭彈搖曳着火尾,在空中拉開一道完美的火弧,朝着這邊的陣地砸了下來。
“班長,小心·······”
只聽到轟隆一聲,這位軍士長、警衛班的東北老班長的腦袋被炸得一陣暈眩,只覺雙眼恍惚,兩耳嗡嗡轟鳴,感覺到一絲熱流從耳中流出,他試圖挪動一下身子,卻發現身體被人死死的壓住,終於,在視力恢復時,鮮血淋漓的一幕衝進他的眼睛,士兵小王滿臉的血污,嘴裡、眼裡,耳朵裡,鮮血彷彿失去禁錮的泉眼,瘋狂的從他的身體裡涌出來。
“不,小王,你醒醒,你個癟犢子快醒醒,打仗呢,你小子裝什麼死?”老班長拼命的搖晃着小王的身體,但他身體的溫度彷彿隨着血液的流逝而漸漸散去,老班長哭喊着罵道:
“你個癟犢子,別睡了,裝什麼死,給老子醒醒。”
但小王的眼睛依舊死死的閉着,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但他的嘴角卻掛着笑容,這是發自內心真誠的笑,老班長看着小王被血污覆蓋的臉,那麼可愛,那麼堅毅,想起了自己剛帶他時的情形:
‘你個癟犢子,怎麼這麼肉?連個軍姿都站不好,你他媽就是一塊肥肉,拎起來一條,扔下去一坨。’
‘你還真把自己當肥肉啊?你看你的被子疊的,他媽真跟坨肉一樣啊?’
‘會不會打槍,會不會?非得讓我把你大腦門拍成大呲花是吧?’
‘就你這慫樣,上戰場老子他媽不是被敵人子彈乾死的,是被你這肥肉壓死的·······’
這一幕幕在老班長的腦海中不斷閃爍着,他哭着,叫喊着:“小王,班長錯了,你不肉,你不慫,你是好樣的,你給老子站起來啊······”
短短的瞬間,老班長親眼看着自己的兩個兵,兩個好兄弟在自己的面前倒下,他是個軍人,可他也是人啊,朝夕相處的兄弟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倆,他這個班長,這個老大哥太不稱職太不負責了,他把臉死死的貼在小王的腦袋上,淚水混着小王的鮮血模糊了他的雙眼,悲痛,憤怒,已經完全佔據了他的身體。
“班長”,一聲吼叫把軍士長從悲痛中拉了回來,只聽不遠處的一個兵叫到:“敵人裝備精良,全是美國貨,而且還有重武器,看樣子應該是一組十幾人人的僱傭兵小隊。”
打了這麼久,終於摸清了敵人的情況,可警衛班卻永遠失去了兩個兄弟,敵人卻連毛都沒傷到一根,這就是實力的差距,雖然是在被動情況下迎戰,但任誰也不敢相信,能夠把邊城龍志文的警衛班壓着打的小隊,該是一個什麼樣的恐怖傭兵小隊?
“草·你媽的,給老子往死裡幹。”班長拉着嘶啞的嗓音吼道,他已經完全瘋了,不管怎麼樣,哪怕把自己的命搭在這兒,也要爲兄弟們報仇。
“軍士長,請你理智點。”中校和姜明浩不知什麼時候從前面摸了過來,他一把拉住班長道:“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拖住敵人,等待增援部隊,只要大部隊一到,敵人不戰自敗。”
“少跟老子扯犢子”,班長一把甩開中校的手罵道:“告訴你,龍志文的兵不怕死,要麼戰死敵人,要麼戰死自己,兄弟們,給我推着軍車往前衝。”
中校無奈的搖了搖頭,但至少這個軍士長並不是沒腦子的死戰,還知道靠推動軍車這個移動壁壘,大大降低了衝鋒的難度。
突然,只聽到“噗”的一聲,只見靠在軍車後面的一個兵的腿部濺起一片血花,子彈從軍車下面飛來,擊中他的腿部,士兵吃痛之下,一個膝跪倒下。
“不好,快躲開······”
可還是晚了一步,中校的聲音剛落,又是一聲子彈射進身體的悶響,伴隨着血花的飛濺,收割了這個士兵的性命。
“他們有狙擊手,快離隱蔽,快!”中校大吼着,拉着姜明浩就往一旁的小土丘匍匐而去,他現在也只能顧得上姜明浩,因爲這小子現在的表現,完全就是個未經戰場薰陶的新兵蛋子,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在炮火的刺激下,他還沒尿褲子。
他很慶幸,姜明浩是在自己身邊,否則,依這班長的脾氣,非得先崩了姜明浩解氣不可,要不是這小子四處闖禍,惹得這麻煩,他們也就不用護着他進京,又怎麼會遇到這樣強悍的傭兵小隊。
但警衛班剩下的七個兵似乎並沒有聽見中校的話,依舊推着軍車,一步一步的往前進攻,雖然各個掛彩,但血流不止,進攻不停,這就是軍人的天性。
姜明浩被連扯帶爬的躲到了土丘後面,呼呼的喘着粗氣,全身上下都被汗漬浸透,他見過死亡,甚至經歷過死亡,可那些經歷至少在自己的反抗下,還有活命的機會,現在呢?這些子彈炮火打到身上,根本不給你任何反抗的機會就能要了你的小命,這完全就不是一個層面的生死,尤其是自己的戰友、兄弟,就這麼活生生的被子彈炮火打死,他的心理一下子哪裡承受的了?
“臭小子,怕了吧?呆在這別動。”中校看姜明浩瑟瑟發抖的腿說道,抄起手中的88式·狙擊步槍,轉身就朝土丘外滾了出去。
也不知是敵人眼尖,還是中校故意要吸引火力,就在他的身子剛出土丘的瞬間,一連串的子彈就在他身後掃過,擊起一陣塵土,緊接着,這些掃射而來的子彈就像是嗅覺靈敏的獵犬,死死的盯着中校不放。
但這些子彈卻總是慢了一拍,中校那教科書般的軍事規避動作,忽右忽左,時而前進時而後退,每一次都能堪堪避過子彈羣的掃射,彷彿他能預判每一顆子彈的打擊位置,這一幕讓姜明浩目瞪口呆,難道他有預判先知能力?畢竟像自己這樣,擁有特殊能力的人,世界上還是大有人在。
其實中校所依仗的,並不是像姜明浩所想的那樣,而是他天生敏銳的覺察能力和超快的反應速率,他能通過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每一處感官,覺察空氣的流動,從而判斷子彈發射的位置和打擊點,順利避開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