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錢交給許強的母親後,谷峰離開房間,來到了公寓門口。
門口那名拉二胡的老頭看到谷峰後,沒有打招呼,只是徑自沉浸在音樂的海洋裡。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遠處天際被夕陽的餘輝染成一片血紅,遠遠望去猶如火燒雲一般。
在門口大約等了十分鐘的樣子,谷峰看到了許強。
許強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下身穿着一條又髒又舊的牛仔褲。他手裡提着一份快餐,臉色有些蒼白,走路的時候一直皺着眉頭,左腿輕輕地拖拉着。
和照片上的許強相比,現實中的許強要顯得成熟一些,尤其是那雙冷漠的眸子,讓人看了覺得他不像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
“阿伯。”許強看了一眼門口的谷峰,然後衝拉二胡的老人打了個招呼。
老頭微微一笑,道:“強仔回來啦。對了,這個人要找你。”老頭說着指了指谷峰。
之前許強見谷峰一直在打量他,此時聽老頭這樣一說,停下腳步,不懷好意地看了一眼谷峰,語氣冷漠道:“你是誰?找我做什麼?”
谷峰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將目光停留在許強的腿上。許強的腿上有一道深刻見骨的刀疤,鮮血染紅了傷口附近的褲子,可以清晰地看到裡面的肉。而且,就在許強轉身的時候,谷峰發現許強的後背上也有兩道傷口,是被人用刀砍的。
“我是你新任班主任。”谷峰皺眉,道:“你身上的傷是怎麼會事?”
“你告訴我媽學校裡的事情了?”聽到老師二字,許強的瞳孔猛然睜大,表情顯得有些激動與恐懼。
谷峰似乎猜到了什麼搖了搖頭,道:“沒有。”
“哦。”聽到谷峰的回答,許強明顯鬆了口氣,隨後他看了谷峰一眼,道:“你來找我做什麼?”
“你先把飯菜送上去,然後下來,我帶你去醫院包紮傷口。”谷峰答非所問道。
許強臉色一變,冷漠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的傷口需要立即處理,否則時間一長會發炎化濃,到時候,想包紮就難了。”谷峰正色道。
許強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並未回頭。
“如果不想讓你媽知道你在學校的事情,你最好按我說的去做。”谷峰見許強並不搭理他,冷聲道。
許強猛然回頭,那雙黑色的瞳孔眯在一起,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敢說,我就殺了你!”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公寓。
許強眼神裡那淡淡的殺意讓谷峰有些吃驚。谷峰見識過真正的殺氣,只是他沒有想到,一個十七歲的孩子,身上會擁有淡淡的殺氣。剛纔的許強就像一條狼,一條歃血的狼!
谷峰臉色連續變幻了幾次,最後忍不住對門口的老頭問道:“老伯,你知道許強現在在做什麼嗎?”
“黑社會。”老頭閉着眼睛吐出這三個字,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黑社會?
老頭的回答讓谷峰心裡不由一驚,隨後,他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皺着眉頭,站在原地,等着許強出門。
大約過了幾分鐘後,許強拖着那條受傷的腿從公寓裡走了出來。當看到谷峰依然還站在門口時,他的表情有些複雜,原本冷漠的眼神也變得有些複雜。
“你的錢我過段時間會給你送到學校去,你走吧。”許強走到谷峰身邊說道。
谷峰皺眉盯着眼前這個倔強的男孩,想了想道:“先跟我去附近的醫院,然後再說。”
谷峰說罷,攬住許強的肩膀。許強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卻發現谷峰的手如同鉗子一般,將他的胳膊夾的緊緊的,根本掙扎不開。
“放開我!”許強咬牙道。
谷峰忽然臉色一變,露出那副習慣性的嚴肅表情,道:“閉嘴!”
許強眼神一冷,擡起手想打穀峰,但是想到谷峰之前對他母親說的話,他又把手放了下來,任憑谷峰抓着他的胳膊。
他剛纔回到家中,看到他母親笑的像個孩子一般,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看到他母親那樣笑過。之後,他從他母親嘴裡得知了原因。
他明白,他母親之所以那樣開心,都是因爲谷峰的那個謊言。儘管他不知道谷峰爲什麼要幫他撒謊,但是內心深處對谷峰十分感激。
因爲,他不想讓他母親知道他現在的情況。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苗街比黃昏十分更加熱鬧了。霓虹燈下,小販們露出招牌式的笑容不斷衝路過的行人吆喝着,街道上一些小孩手裡拿着冰糖葫蘆,臉上盡是幸福的笑容。
谷峰有個習慣,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留意地形。儘管谷峰這是第一次來苗街,但是,他對苗街的地形已經十分熟悉了。在許強驚訝的表情中,谷峰帶着他來到了一傢俬人診所。
“醫生,幫他包紮一下身上的傷口。”谷峰進門後,對裡面唯一的醫生說道。
“強仔,又被砍了?”醫生似乎對許強十分熟悉,看到許強後,熱情地打招呼。
許強狠狠瞪了醫生一眼,沒有說話。
“把衣服脫了,我先幫你清洗一下傷口。”醫生見許強不說話,收起笑容,不再開玩笑。
許強聽了醫生的話,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谷峰,猶豫了一下,還是脫掉了上衣。
當許強脫掉上衣那一刻,就連心理素質超羣的谷峰也愣住了。
許強的身體並不強壯,相反由於有些營養不良,身上沒有多少肉。這不是谷峰愣神的原因,谷峰之所以愣神是因爲許強那單薄的身體上佈滿了各式各樣的刀疤,有的刀疤縫了針,看上去像是蜈蚣一樣。有的刀疤似乎是新留上去的,並沒有縫針,音樂可以看到裡面白色的嫩肉。
看到那數不清的刀疤,谷峰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下意識地問道:“誰幹的?”
“還有誰,當然是東星的波仔他們。”醫生拿出工具給許強清理傷口,頭也沒回地答了一句。
“閉嘴!”許強聽到醫生的話,臉色一變,喝了一句。
醫生似乎有些畏懼許強,聽許強這麼一喝,也不再開口,老老實實地給許強包紮傷口。
許強任憑醫生用酒精清洗他的傷口,他沒有發出痛苦的呻吟,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谷峰看着因爲疼痛流出冷汗的許強,眉頭死死地擰在了一起,這一刻,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