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說到這裡,特戰大隊長高志飛慢慢端起茶缸,輕輕抿了一口,然後拍了拍還在故事情境中的我,緩緩說道:“粉蝶呀,你知道我今天爲什麼要講這個故事給你聽嗎?”
我微微搖了搖頭,大隊長又喝了一口水,接着說道:“其實這個故事還沒完,就在猛龍1號飛踢黑狼1號的同時,萬萬沒有料到黑狼會在飛腿踢上他胸骨的一瞬間,突然伸出暗藏的左手,手上緊扣着忍者專用的‘手甲鉤’狠狠地抓向猛龍1號踢過來的右腿膝蓋,在他被踢飛的同時,猛龍1號的右腿膝蓋骨也被鋼爪抓得粉碎......”
我的心頭猛地一震,我知道,一定是事出突然,猛龍1號爲了保護戰友,只得犧牲自己的右腿了......
大隊長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粉蝶呀,你可知道這個英勇無畏的大英雄是誰嗎?”我還是愣愣地搖了搖頭。
大隊長猛地喝了一大口茶,然後一字一句地大聲說道:“這支令日寇聞風喪膽的八路軍‘猛龍’突擊隊的隊長就是我們特種大隊的第一任大隊長、我的師傅、你的......爺爺!”
啊——?!我猛地站起身驚呆了!怎麼可能?!我爺爺是打過日本鬼子,但自從他老人家六十年代轉業後,就執意要回山東老家那座小山莊了呀,也從沒聽爺爺講過他以前在部隊的事,我爸媽也從不提這些......這是......?
大隊長輕輕拉我坐下:“粉蝶呀,你不知道這些不奇怪,是老隊長不讓任何人說的,可是現在你走到了人生的一道坎兒上了,所以我不得不說了,這也是我師傅你爺爺的囑託,要我在關鍵的時候再跟你說這些,因爲要告訴你的是:你爺爺後來並沒有被傷腿打倒,而是憑着堅強的意志力經過堅韌不拔地鍛鍊,最後還是戰勝了腿傷,依然戰鬥在特種作戰的第一線!你小子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當真是如雷擊頂,恍恍惚惚地站起身走出屋子......
…… …… ……
我被特批迴山東看望我的爺爺。
爺爺從部隊下來後就一直在山東的一個叫半山屯偏遠的小山村裡獨自住着,我奶奶在解放戰爭的時候就犧牲了。我爸爸媽媽多次要接我爺爺回城裡住,可爺爺堅決不肯,說這是他唯一的根,至死不離開,死後也一定要葬在這裡!
我一直很納悶,問過很多次,可長輩們沒有一個願意跟我說原因的......
經過火車、汽車、馬車的接力奔波,整整四天,我才披着晚霞走進爺爺居住的小山村。
這是一座比較貧窮的小山村,在村西頭,有一間破舊的石頭小屋。走進去,窄小的堂屋一角,一口漆黑的大鍋在光線黯淡的屋子裡發出黑黝黝的光芒,像一顆碩大無比的眼睛盯緊這個封閉的空間。
家裡沒有一件像樣的傢俱,除了一方炕頭,幾個破舊的箱子之外,屋子裡甚至連一個像樣的凳子都沒有。
我正準備出屋找爺爺,忽聽一陣乾咳從屋外的豬圈傳來,我循聲走去,只見一位老人走出豬圈。滿頭銀髮在落日餘暉中閃爍着金黃泛白的光,刻滿皺紋的臉龐寫的全是滄桑與艱辛......
我快步上前,激動地扶住老人的雙臂,哽咽地喊道:“爺爺,孫兒看你來了!”
爺爺這纔看見一身戎裝的我和院子外擠滿的鄉親和孩子們,他微微顫抖地反抓住我的雙手,又深情地撫摸我的臉龐:“孫兒......我的好孫兒!我想你呀......”
第二天一大早,爺爺推開窗,迎着撲面而來的朝陽,用微微顫抖的雙手,輕輕捧起一直放在迎陽窗臺上的那隻常常使他魂牽夢繞的密封玻璃瓶,瓶中有兩顆經過特殊處理的紅棗,紅棗上那早已被歲月痕跡風乾了的斑斑血跡仍然依稀可見。
窗外的晨風輕輕拂動着爺爺滿頭的銀絲白髮。他把我叫到身邊,聲音有些哽咽地說:“孫兒,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是關於這兩顆紅棗的故事......”
淚眼朦朧中,爺爺彷彿又回到了那戰火紛飛的年代......
那是在一九四二年,抗日戰爭走到了最艱苦的階段,日寇大規模地掃蕩,燒殺搶掠,喪心病狂!
在那次與日寇“黑狼”突擊隊的殊死戰鬥中,爺爺的右膝蓋受了重傷,只好暫時離開部隊,住在半山屯李奶奶家中養傷。
李奶奶那年六十有九了,老伴被鬼子打死了,兩個兒子和兒媳都參加了八路軍,身邊只有一個纔剛滿九歲的小孫子龍兒。
“叔叔——!開飯了——!”龍兒一陣風似地跑進屋,紅撲撲的小臉蛋兒、圓溜溜的大眼睛透着機靈。
李奶奶笑咪咪地把一碗雞蛋小米粥端到了我爺爺的牀前:“來,大娘餵你”
我爺爺連忙搖頭道:“不不......大娘,我......我不能這樣呀!你們一老一小整天就吃那黑豆麪糊糊,卻給我吃雞蛋小米......我......” 我爺爺歪頭拒絕道。
“傻孩子,我們倆都是好好的,你可是受重傷的人呀,身子骨需要好好補補呢!”李奶奶輕輕吹了吹勺子中的雞蛋小米粥,緩緩送到我爺爺的嘴邊說道。
“就是!叔叔要好好補充營養,等身體養好了,和我爹一起去打鬼子!”龍兒一揚小腦袋說道:“對了!我還要趕緊去後山採紅棗呢!聽奶奶說大紅棗可補了,又補血、又補氣......”
“唷......看咱們的小龍兒快成小郎中了!”我爺爺輕輕拍了拍龍兒的小腦袋讚道。
“這些都是奶奶教我的!嘻嘻......奶奶,我走了,給叔叔採紅棗嘍......”話音未落。龍兒已經風一般消失在院子外面了。
一大碗熱騰騰的雞蛋小米粥終於下了肚,李奶奶慈愛地用毛巾爲我爺爺輕輕擦拭着嘴角。
突然,村口傳來了報警的鐘聲——“鬼子來了,快躲一躲!”李奶奶急忙將我爺爺艱難地攙扶進早已備好的夾牆中。
“大娘,你也進來躲躲吧!”我爺爺拉住李奶奶的衣襟急說道。
“不,你安安靜靜在裡面千萬別出聲,我自有辦法對付鬼子的,你放心吧!”李奶奶不慌不忙地將夾牆整理好,然後氣定神宜地坐在屋外的院子裡做起針線活來。
隨着一陣雞飛狗跳,院子裡一下闖進十來個鬼子和一個敞衫歪帽的狗漢奸餘二疤子。鬼子稀里嘩啦在屋裡院裡搜了一圈,什麼也沒找到,虎視眈眈地圍住了李奶奶。
“喲哈?這不是李老太太嗎?怎麼?沒跟你八路兒子逃走?聽說你收養了個八路傷兵?”餘二疤子尖着公鴨嗓子說道。李奶奶好像沒聽見一樣,照常埋頭做着手裡的針線活兒。
“嘿——!你個老不死的!還在這兒跟老子裝聾作啞?給我綁樹上狠狠地打!”餘二疤子指揮着鬼子兵窮兇極惡地把李奶奶綁在了院子裡的大樹幹上,餘二疤子揚起手中的皮鞭正想往李奶奶身上抽下去。
忽然一陣響亮的童音從院外飛來:“奶奶——!叔叔——我採了好多大紅棗兒......我......”風一般飛進院子的龍兒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捧在手中的大紅棗灑了一地。
“嘎嘎......好極了!好極了!小崽子,你剛纔喊什麼來着?叔叔?是不是你的八路叔叔?!快說!藏在哪裡?”餘二疤子抓住龍兒的衣領瞪着賊眼逼問道。
龍兒望了一眼奶奶,小腦袋一揚道:“哼!你是個狗漢奸!快把我奶奶放下來!”
餘二疤子揚起鞭子就要打,卻被鬼子小隊長攔住,他將龍兒的衣領整理好,又從口袋中掏出一塊花裡胡哨的糖果,用生硬的中國話說道:“小孩,你的大大的好!糖果的,你的米西米西的。只要你的說出八路叔叔在哪裡的幹活,我的就把你奶奶放下來,小孩,你的明白?”
“哼!我纔不要明白!誰要你的臭東西!我就要我的紅棗!”龍兒彎腰抓起兩顆散落在地上的紅棗。
鬼子小隊長惡狠狠地一把將龍兒提起來,一巴掌向龍兒打去。龍兒猛一回頭,狠狠一口咬住鬼子小隊長的手背,疼得鬼子哇哇直叫。龍兒乘機掙脫了鬼子的掌握,轉身向奶奶奔去。
突然。“呯——!”一聲槍響,鬼子小隊長一顆罪惡的子彈把龍兒打倒在奶奶的眼前,殷紅的鮮血汩汩而出,染紅了散落在地上的大紅棗......
“龍兒——!我的......好孫......兒......你們這些畜牲不如的東西!天地不容呀——!”李奶奶撕心裂肺地大喊着。
“燒!燒——!給我燒死她——!”鬼子小隊長甩着血淋淋的右手,歇斯底里地嚎叫着。鬼子們七手八腳地將柴草堆滿在李奶奶的身前,餘二疤子掏出火柴,點燃了柴草。
透過夾牆的縫隙,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我爺爺,再也忍不住胸中熊熊燃燒的怒火,大吼一聲,拼盡全身力氣,撞開夾牆,毅然拉燃了腰中僅有的一顆手榴彈,猛獅般飛撲向鬼子羣!
“轟隆——!”一聲巨響,響徹了整個半山屯......
當我爺爺醒來時,已經是九天以後。軍分區的戰友告訴我爺爺:在他炸響手榴彈的同時,縣大隊的同志們趕到了,消滅了剩餘的鬼子,救下了被炸得血肉模糊的他,可是李奶奶卻......
窗外又一陣微風吹過,輕輕地劃落了我爺爺眼角的兩滴熱淚。密封玻璃瓶中那兩顆依然鮮紅的棗子,正是當年龍兒寧死都緊緊抓在小手心中、被他的鮮血染透了的那兩顆紅棗......
後來,我爺爺發誓要爲李奶奶和小龍兒報仇雪恨!他以超乎常人的毅力硬是頑強地戰勝了腿傷的折磨,康復歸隊,又衝上了殺敵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