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莫非是明軍又開始向着南陽城方向集結過來了不成?”唐楓說着,一邊將所有的冊子都摞放到一處,一邊轉過頭朝着一臉肅穆的郝兵望了一眼,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爲什麼事情,竟然會讓他如此的大爲緊張?實際說來除了明兵之外,眼下還有何要緊的事能威脅到義軍?
“屬下方纔聽手下人回報,說有人與半夜偷出南陽城,不知所蹤?屬下便也迅疾出城去查訪了一番,可誰料卻在一塊青石之下發現了這張紙條?”郝兵說罷,將一張紙條遞給唐楓觀看。
等唐楓將紙條接過來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只有寥寥幾筆,總數不超過百十多個字。寫着,‘曹文詔降與東北軍,已然率精銳出城,不知所蹤,望詳查其下落,聽說是另有軍務在身,卻不得而知。如今汝陽城內已然空虛,絕大部分人馬或是駐紮於確山腳下,或是被帶入南陽城,此消息可令明軍知曉。茲黃虎佔了知府的妾室,與東北軍頭領因此而微有間隙,屬下必有此入手,破其聯兵,除掉東北軍。’除此之外也沒有落款,也沒有特定的署名。只是看着字跡纖柔細膩,竟似乎是一個女子的手跡?可這大營之中又有哪個女人會得知這等軍事機密?
想了半天,忽然對着郝兵開口詢問道:“郝兵,你幾時取得這張紙條的?你可曾留下在遠處觀察一陣,是何人前來取走這張紙條的麼?”唐楓對於手下人等也訓練過這等任務,對於郝兵稍顯有些突兀的取走紙條,唐楓不免有些爲此擔心。因這樣一來,對方對此必會有所察覺,那在想要捉住這個內鬼的話,可就是很難了。在訓練的時候,他當初可是告誡過這些特戰隊中的軍校們。若是發現內部有人與外頭暗通消息,不得打草驚蛇,應尋藤摸瓜纔是。也只有這樣,才能將內鬼捉出來。
從大頭領話中的語氣上,郝兵也聽得出來,其是爲最終沒有知曉內鬼究竟是與何人聯繫而擔憂?急忙對着唐楓躬身施了一禮回答道:“回大頭領的話,屬下倒是捉住了那個前來取密信的人。只是屬下一時疏於防範,此人就在屬下要將其押入南陽城內的時候,趁屬下人等不備當場自殺。”說完小心的看了一眼唐楓的臉色,卻並沒有從這位頭領的臉上看出來或喜或怒的表情,心中更有些因此而不知所措。
“那如今這個人的屍首又在何處?你可將其帶回城內?”對於被擒住的人,突然選擇自殺也不想被自己的人生擒活捉,對於這一點,唐楓到不覺得有任何奇怪的。畢竟那個人大概也知道,落入敵方手中若是不想吐出實話來的後果是什麼?與其被對方嚴刑逼供求死不得,到莫如早點自行了斷求個痛快的。
“屬下已經將那具屍首放在了在南陽城內新尋得據點之中,頭領隨時都可以去查勘。”郝兵說完了,依然是躬身侍立在其面前,自家心中知道自己將這次差事辦砸了,還不曉得這位從不對下屬輕易發火的大頭領,這次又會怎麼處置自己?不過是打還是罰自己都認了,只求別被攆出部隊即可。
“郝兵你也事先並不知曉此人,會以自殺來逃避刑供的。再此事上,你並無過錯。此人大概也一直在尋找機會,興許是入城之時你們戒備一鬆,纔給了他可乘之機。你也莫要自責了,下次多多留意也就是了。走吧,帶着我去看看那具屍首去。還有,我打算過得幾日,你再帶着人走一趟,去將夫人們全都接到這裡來。如今看起來雖然這消息沒有送出去,可這汝陽城過不了多久,就有可能守不住了。”唐楓說完拍了拍郝兵的肩頭,示意其頭前引路。兩個人出了郭知府的宅院,騎上戰馬帶上幾十個軍校,取路直奔南陽城內的一處煙花場地。
這一次,郝兵將東北軍特戰隊的據點,竟然給安排到了一所著名的勾欄院旁邊。這照實令唐楓對此感到有幾分驚疑,不由看了看這位東北軍中的大特務頭子,面上的神色卻是顯露出幾分的戲謔。
郝兵的面色也頓時升起一片潮紅,將頭低垂下來嘴中喃喃的言道:“大頭領不是說,越是熱鬧的場所就越能掩飾住我等的身份麼?所以屬下與弟兄們經過仔細的商量之後,再加上這家的宅院主人也正好欲將之賣出好離開南陽城。我等便用銀子購置下此處宅院來,如將來要是不再用的話,還可轉讓與張老爺子,用來在此地開創一所新的聯合商行。”從這一點上來看郝兵,他倒是跟那位張紫娟的老爹相差不多。兩個人可以說都具備經商的頭腦,都會精打細算的過日子。
等隨着郝兵走進這所空落落的大宅院,眼看這宅院內真是大的可以,大的都可以縱馬在院內狂奔個來回。只是既然能擁有這樣的宅院,這個人應當是非富即貴?又豈會將這樣大宅子,就這麼輕易地拱手與人呢?最令人感到驚詫的就是居然還靠着風月場所?
“郝兵,似這等宅院還不得千兩白銀?你花了多少的銀兩纔將其置辦下來?”唐楓也素知自己的這些手下人,其手中可是並沒有多少的銀子。即使特戰隊裡的例銀比起一般的人高上一些,可也湊不出能購下似這般大的宅院的銀兩。那這位郝兵又從何處弄來的銀兩?最令唐楓所擔心的就是手下人背地之中貪墨銀兩,一旦有一個這樣的人,那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十幾個,甚至幾十個這樣的人。
郝兵也聽出來唐楓話中的語氣不善,急忙邊於頭前爲其帶着路,邊對其解釋道:“回頭領的話,買下這所宅子總共花了一千五百兩紋銀。這些銀子可並不是屬下人等出的,而是有人贊助與屬下。就是那位聯合商行的張老太爺,自從離開太谷城之時,他就想讓東北軍每攻打下一座城池之後,就與當地購買下一所宅院,也好預備給聯合商行將來用。他最初將這件事情託付於賀頭領,而賀頭領卻嫌此事過於麻煩,便特意轉交於我去操辦。所以屬下也正好藉此給特戰隊尋了一個據點,就連汝陽城內的那所宅院,也是屬下花錢購辦下來的。將來都可隨着地契文書一同轉交於聯合商行,大頭領如還有所疑慮的話,屬下這便將地契與你取來?”郝兵從最初的一個小兵開始,一直到現在成爲一方頭領,也自不願意因爲這等事情丟官罷職,所以竭力的想向唐楓澄清此事。
聽見郝兵有些情急,唐楓倒未免有些因此而好笑起來。自己的那位老泰山,真是對這聯合商行不遺餘力。便對其搖了搖頭道:“郝兵你也莫要往心裡去,我也只是有些好奇罷了。那個人的屍首如今放在何處?我們可是走到地方了麼?”說完向着離此不遠的前面柴房望了一眼。
“稟頭領,就在前方的柴房裡。屬下已經派人在此嚴密看守,以防走漏消息。”郝兵說着走到柴房跟前,對着兩邊站着的軍校點了一下頭,其中的一個軍校伸手推開了柴房門,唐楓是擡腳先走了進去,而郝兵尾隨在其身後。等二人進了屋中,就見迎面擺有一張粗木桌子,桌子上停着一具蓋着白布的屍首。
揭開白布,就見眼前這具死屍,是一個年歲大概在三十幾歲的中年男子。雙眼微合,挺拔的鼻樑,下巴上青青的沒有一根鬍鬚。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袍服,在身旁擺着一柄單刀。身上唯一的一處傷口就在其頸項處,看那一刀割得十分的深,頭和脖頸上只連着一層的皮罷了。
可當仔細的觀察着此人的時候,一個疑點不由出現在唐楓的眼前。就是此人的頭髮顯得有些古怪?其頭上的毛髮似乎是剛剛長出來似的,因其額頭之上,就好像原先是被剃刀刮過一般?青煦煦的,雖然長出了一些毛髮,可也遮蓋不住此人剃過額前毛髮的痕跡。
見此情景,唐楓擡起頭來,陷入沉思之中。只有一種原因纔會去剃額頭上的毛髮,也就是說此人是由東北過來的,或者說是被金人派至此處的奸細。所以,他額頭上的毛髮才顯得比較稀疏,因爲是剛剛養起來的,和大明朝的這些百姓們不盡相同。
爲了證實自己的判斷,唐楓又仔細的搜檢了一番,此人隨身之物和懷內。卻除了一些散碎的銀兩之外,也就只有這把單刀了。除此之外,這個人竟然沒有一件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不過想來也是,有哪個出去接頭的人,會將暴露身份的證據帶在自己的身上?
支起身子,走到柴房的窗戶跟前。向外望去,外面點點的星輝投射進柴房之內,於室內桌子上的燈火互交映着。如今看起來,在東北軍中或是在羅汝才張獻忠的部隊裡,竟然有一個與金人相勾結的內鬼。此人不除,終釀大患。可是究竟該從哪裡下手?才能把這個內鬼給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