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洛拍拍腦袋,接着笑了一聲:“老吳啊,我真的有點小看你了。”說着搖搖頭,“也對啊,你要是個笨蛋,怎麼可能爬到一方大員的位置上!”
吳建奇也笑了笑:“要不是我實在太無聊,看到那幾個地方位置的調動有些奇怪,然後一直琢磨推演,也不可能看清藏在河面下的暗礁。當時確實把我嚇了一跳,甚至不敢相信。這樣的調動看似毫無章法,但卻形成一個巨大的口袋,把南邊整個裝在了裡面。尤其是這樣牽扯各大勢力的佈局,每動一個位置,都會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更何況動了之後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麼的風平浪靜,除了有上面那兩位支持之外,這幕後的推手要是沒有相當大的影響力,也不可能完成這樣的局。後來我想到了你這個對手,也只有你才能完成這樣的佈局。也只有你,纔有膽量把手伸到南邊去。”
楊洛抓起一邊凳子上的煙點了一根,說道:“我們國家有五千年的歷史,更是地大物博,有山有水有人傑,你這話有點太想當然了。”
吳建奇微微搖頭:“地大物博,有山有水有人傑,這話我承認。但我也相信我的直覺,這背後的推手就是你,不會有其他人。而且南邊的那些人,骨子裡都是赤1裸1裸對權力的崇拜,爲了保住那種對權利的欲1望,他們編織了一張網,這張網固若金湯,不是沒有人能夠撕開,但那要付出無法預知的代價。所以,上面選擇了你,當然也給了你拒絕不了的利益。”
楊洛猛然站起身,走到吳建奇身後狠狠抽了口煙,然後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腦袋探到他的耳邊輕聲說道:“老吳,我不是小看你了,是太小看你了。”說完站直身體,拍拍吳建奇肩膀,嘆了口氣,“如果你不把我當成對手,大化在你手裡,也許會發展的更好。”
吳建奇苦澀的一笑:“這可能嗎?我的身上可是印着範家的名字。”
楊洛眼中寒芒一閃,冷聲說道:“範家,我知道,範忠濤那個老東西對你有提攜之恩。但,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不應成爲一人或一夥人之天下。你爲官,不是爲某個人服務,而是爲天下人服務。只要你真心實意爲老百姓謀福利,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大化這個桃子給你又如何?”
吳建奇低下頭,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道理誰都懂,但做起來哪有那麼容易。”
其實楊洛比誰都清楚什麼是政治,什麼是官場。政治是大海,官場上的人就是一塊一塊浮冰。當大海的浪濤推着一塊一塊巨大的浮冰前行,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們就像相遇碰撞,只要碰撞了,就必然會對彼此產生影響。這就是利益、親情、愛情、友情、仇恨的由來。這個道理很簡單,但是能看清楚明白的卻不多。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真正爲老百姓做點實事嗎?”
吳建奇一愣,沉默了好久才說道:“爲官一任,誰不想造福一方?只是人在官場,卻身不由己,想做的做不了,不想做的也由不得你。”
楊洛哼了一聲:“你這是藉口,這兩年由於反腐的力度越來越大,終於讓一些人體會到了什麼是有貪必肅,什麼是除惡務盡。然而,他們又開始感嘆爲官不易,然後到了爲官不爲,甚至有最後再撈一把的心態。而你就是這種心態,有好處的事情,拼掉腦袋也要上,沒有好處就是有人拿槍指着你,你也不會去。”
吳建奇的身體不禁顫抖了一下,張嘴想說什麼,這時又聽到楊洛說道:“嚴以律己、克己奉公,本來就應是官員的常態。管住嘴、管住手,從來都不是對官員的苛求。兢兢業業、如履薄冰纔對得起黨和人民的重託。敢於擔當、勇於作爲,更是義不容辭的責任……
古人尚且有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的愛民情懷和擔當精神。今天,人民把權力交到你們手中,你們就更應當以身許國、報國。正所謂爲官避事平生恥,該做的事就必須去做。明哲保身,爲官不爲、不願幹事的觀點完全是爲不幹事、怕擔當,爲最後撈一把的心態找的藉口和託詞。”
吳建奇喉嚨滾動了一下,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是這樣一個唯利是圖的人嗎?他不想承認,可楊洛的話就像一把刀,狠狠扎進他的心臟。
楊洛走回凳子邊坐下來,把叼在嘴裡的煙拿到手裡,然後彈了彈菸灰,看着吳建奇有些難看的臉色,冷聲說道:“怎麼?被我說到了心裡,是不是感覺到臉有些臊得慌?”
吳建奇深深吸了口氣,仰頭看着屋頂,輕聲說道:“我從來都不認爲我是一個唯利是圖的人,但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好官,可我也盡心盡力爲老百姓辦過很多實事好事!”
楊洛一擺手,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好了,還是說說你我都感興趣的事情吧。”
吳建奇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說太多,“那個進出口公司就在珠海,所有貨物全部都會在珠海港上岸。”
楊洛精神一振,“那個進出口公司叫什麼名字?”
吳建奇說道:“好像叫海興!”
楊洛站起身就走,因爲他知道,吳建奇該說的都說了,他也沒有必要再呆下去。他剛走到門口,突然停住腳步,轉身看着吳建奇說道;“你真的想讓我放了吳嶽?”
吳建奇一愣,緊接着明白了楊洛話裡的意思。他老婆死的早,吳嶽是在他的庇護下長大的,雖然有點小聰明,在他仕途受阻的時候,也懂得韜光養晦。
但再有小聰明,再懂得韜光養晦,吳嶽也是一個年輕人,也是一個常務副省長的兒子。他當初聽到自己老子要正位,就跑到大化去強取豪奪,居然膽大包天的把手伸進了楊洛的兜裡。
想一想,這樣一個膽大妄爲,驕橫跋扈的人,他所謂的韜光養晦是個什麼樣子。像對金龍公司那樣強取豪奪的事情肯定沒少幹,只是他懂得用一些手段去掩飾,不被人所知而已,但得罪的人肯定不少。等吳建奇被抓的消息流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去找吳嶽。沒有了吳建奇的庇護,一旦吳嶽出現在大庭廣衆之下,估計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吳建奇就好像突然墜入冰窟一樣,一股寒氣浸透全身,讓他不自禁的打起了冷顫。
“那……怎麼辦?”吳建奇看着楊洛的眼神有些無助,又有些祈求。
楊洛看着吳建奇的眼神,暗暗嘆了口氣。這一位曾經可是一方大員,就算被抓那天,他的氣度都是那麼從容,可一想到自己兒子可能有危險,他居然是那麼的無助。
“讓他在裡面呆兩年吧,接受接受教育,等外面風平浪靜之後在出來,到那時,他也懂得了怎麼做人。”
吳建奇張了張嘴,楊洛一揮手,把吳建奇要說的話堵了回去,“放心,既然我跟你做了交易,我會保證你兒子平平安安,即使在裡面也不會受到欺凌。”
吳建奇感激的點點頭,“出去之後把他們叫進來!”
楊洛拉開門走了出去,見到十幾個專案組的人站在走廊裡,而黃玉國正在走廊來回轉圈,何重陽也沒有離開,看着黃玉國一直在咧嘴笑。
聽到門響,黃玉國停下腳步,跟何重陽同時看過來,楊洛說道:“黃主任,吳建奇讓你進去!”
黃玉國吐了口氣,招呼一聲專案組其他人,推開門走了進去。
何重陽拉着楊洛就走,兩個人出了小樓上了車,何重陽才問道:“他跟你說了什麼?有沒有重要的價值?”
楊洛嘿的笑了一聲:“有,而且價值相當大,大到我都不敢相信。”
何重陽眼睛一亮:“說說!”
楊洛說道:“武清的丈母孃姓高!”
何重陽說道:“這個我知道,說重點!”
楊洛歪頭看着何重陽,笑眯眯的說道:“難道這不是重點嗎?”
何重陽一愣:“武清的丈母孃姓高,很多人都知道,這算什麼重點!”
楊洛說道:“那你說說,即使很多人都知道,爲什麼吳建奇還會鄭重其事的跟我說起?”
何重陽臉色一變,看着楊洛問道:“難道武清的丈母孃是高家人?”
“啪!”楊洛打了個響指,“你還不算太笨!”
何重陽一翻白眼:“少廢話,快點接着說道。”
楊洛說道:“範家和高家生意上有來往,大地集團就是他們兩家控股公司,但這個大地集團是掩人耳目的,在暗處還有一個進出口公司,做的是水上生意,每年的盈利過百億。而這家進出口公司,範家佔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高家獨佔百分之六十五。而這百分之六十五的股權,就在武清丈母孃手中。”
何重陽一皺眉:“這確實讓我很震驚,只是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楊洛一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齒,“怎麼沒有關係呢?這家進出口公司就在珠海,而且那些走私貨物,都在珠海港上岸。”
“嘀嘀嘀……”何重陽興奮的重重拍在方向盤上,正好按在了喇叭上。
“叮鈴……”楊洛的電話突然響了,拿出來看到是一個陌生的話,按下接聽鍵說道:“你好,我是楊洛!”
聽筒裡傳來低沉渾厚的聲音:“楊少,我是辛連洲,有時間嗎?我們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