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邊的黃沙彷彿延伸到了天際,月光透過雲層傾灑下來,將顆顆沙粒染上了一層清冷的光輝。一隻毒蠍潛伏在沙丘背後,好像是在伺機而動的狩獵者,等待着送上門的獵物。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朝着沙丘快速移動。只是一閃,就隱藏在了沙丘的陰影處,跟整個沙漠融爲了一體。
那隻毒蠍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尾部的蠍針翹了一下,然後鑽出沙窩,嗖的一下躥到沙丘的陰影處,蠍針猛地向下刺去。一隻大手突然在黑暗中伸出來,就像來自地獄,無聲無息,很突兀,幅度不大但卻快如閃電,一把抓起那隻毒蠍。
毒蠍知道碰到了強大的敵人,正在用力的掙扎,尾部毒針尋找着角度,想要給敵人致命一擊。可是它碰到了一個真正的狩獵者,只見它的尾巴突然斷掉,被扔進了一個滿是粘液的黑暗洞中,接着有兩排雪白的牙齒把它的身體咀嚼得粉碎,最後吞到肚子裡。然後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在沙丘上探了出來,在夜視狙擊鏡後,是一雙幽冷而又平靜得讓人感到戰慄的眼睛。
楊洛的身影在沙漠中快速的狂奔着,突然來了一個急停。由於奔跑的速度太快,再加上慣性,雙腳深深陷入沙地中。
楊洛看着腳下的點點黃沙眉頭皺了起來,接着擡起頭,放眼遠望,黑夜和沙漠彼此融合,即使是清冷的月光也不能把夜色的黑和沙的黃分割開來,反而讓月光顯得有些多餘。就在這時,一陣狂風颳過,讓本來溫度極低的沙漠夜晚,更加寒氣逼人。在楊洛這個位置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遠處的黃沙被狂風捲起,而不斷扭曲變幻,形成一種筆墨難以形容的美麗及詭異。好像是在警告擅自闖入這裡的生物,這是我的地盤,你最好小心點。
楊洛的呼吸慢慢變得悠長而又輕緩,深邃的眼神看向不遠處的那個沙丘,嘴角慢慢勾起一個美妙的弧度,輕聲呢喃道:“如果真的是你,我不介意跟你一起分享一下屬於沙漠的幽默。”
時間在一點一點流逝,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靜得連沙粒在風的鼓動下慢慢滾動的聲音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靜得連頭頂上那一輪銀色的圓月,和滿天如寶石一般閃耀着點點流光的星辰,也顯得孤獨起來。
楊洛依然站在那裡沒有動,黑暗籠罩着整個大地,在廣闊無垠的蒼穹下,在這片浩瀚得無邊沙漠中,楊洛就那樣靜靜的站着,又是一陣風捲曲黃沙在他身上略過。800很快那陣風消散在天地間,捲起的黃沙紛紛散落。落在楊洛的頭上、臉上、身上。彷彿自恆古以來他就一直站在那,歷經了千萬年的風雨侵蝕,滄海桑田的變換,而他卻依然站在那裡聳立不倒。
那個沙丘後,那個隱藏在陰影處的狩獵者,那雙眼睛依然幽冷而又平靜,狙擊鏡中的十字早已經鎖定了那個站在沙漠中一動不動的獵物。可不知道爲什麼,那隻扣着扳機穩定而粗壯的手指卻沒有扣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楊洛卻突然笑了,狩獵者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沉悶的槍響打破了死一般寂靜,狩獵者臉上也出現了一絲笑容,可當他透過狙擊鏡看過去的時候,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因爲獵物不見了。接着身體猛然躍起,順着沙丘滾了下去,然後彎着腰就像獵豹一樣向遠處的另一個沙丘躥去,眨眼睛消失在夜色中。
這一處沙丘比剛纔那個要大出一倍,可這個大大的沙丘,卻沒有給隱藏在陰影處的狩獵者一絲安全感,反而讓他有一種不安。隨着時間的推移,職業的敏感告訴他,這裡不安全,快點離開。
狩獵者聽從了內心的警告,慢慢的在沙丘頂端退了下來,就像一隻覓食的沙鼠,無聲無息。眼看就要爬到沙丘下的時候,緩緩蠕動的身體不動了,渾身的毛孔突然張開,冷汗瞬間在毛囊內冒了出來。突然他的腳腕被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抓住,一股強大的力量涌來,把他往下拽去。接着他的身體被人壓在身下,感覺到腦後傳來一陣寒風,沒有任何猶豫,上身拼命的向一側擺動。
“噗!”
一把閃着烏光的匕首在他臉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刺進沙地中,狩獵者一聲低沉的嘶吼,雙手一撐地面用盡渾身的力氣躍身而起,把壓在他身上的人掀了出去。接着猛然一轉身,擡起腳狠狠踹了出去。
“砰!”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一個黑色的身影急速的向後退去。狩獵者快速舉起槍,而那個黑影一閃身消失在沙丘的拐角處。
狩獵者那深深的眼眶中,有一雙藍得有些妖異的雙瞳。在他的右臉龐上,留下了一道足足三寸長,深深的刀口,鮮血還在不停的往下留着。他慢慢擡起左手,手指緩緩從傷口處掠過。傷口傳來的那種刺痛讓他感覺到自己的手好像不在那麼穩定,它再抖,對,就是再抖,很有規律的那種抖動。
“我的手爲什麼會抖!”狩獵者喃喃的低下頭,看着還在抖動的手,“你怎麼了夥計,難道你在害怕?不,不,你不是在害怕,你是在興奮對嗎?”可是他的左手依然再抖,“你到底怎麼了,難道你是在告訴我,那個傢伙纔是真正的獵人,而我是獵物嗎?”說着左手快速擡起來,啪的一聲握住了狙擊槍。
楊洛慢慢爬到沙丘另一面,在陰影處用沙子堆起一個人形沙堆,脫下上衣蓋在上面。接着在沙堆的一邊挖了個小坑,解開褲帶跪在那裡往沙坑裡撒了泡尿,又在兜裡拿出一根剛纔撿到的獸骨。只有拇指粗細,也不知道是什麼野獸的,已經被風沙侵蝕的非常脆,稍微一用力就有可能斷掉。
楊洛把骨頭放在沙坑裡,用沙子覆蓋好,然後咧嘴一笑,順着沙丘向前爬去,最後趴在拐角處,探出腦袋看着。
狩獵者站在那裡等了能有十多分鐘,他必須要讓自己平靜下來,因爲這不是遊戲,是職業軍人與職業軍人的慘烈對決。而他心裡也明白,他還是小看了他的對手,現在必須要小心的應對,不然一個大意,他就有可能被獵殺。
狩獵者終於平靜了下來,擡起腳小心翼翼的向沙丘另一面走去。當他走到沙丘另一面的時候,突然停下了的腳步,狙擊槍微微移動了一下,透過狙擊鏡他清晰的看到,在沙丘的一個斜切面露出來的衣角,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出來吧,這場遊戲結束了。”
沒有人回答他,那片衣角隨着微風擺動了一下,狩獵者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砰!”
彈頭鑽進沙地,騰起一陣青煙,可還是沒有人回答他,那片衣角依然在隨着微風擺動。
狩獵者眉頭一皺,擡起腿一步一步走過去,走的非常緩慢,短短的二十幾米距離,居然走了七八分鐘。
“該死的混蛋!”狩獵者放下一直舉在空中的狙擊槍,低頭看着人形沙堆上蓋着的上衣。臉上的表情不停的變換着,然後冷哼一聲,走向沙堆。突然腳下一沉,耳邊傳來咔的一聲清響,狩獵者的眼角猛然一跳,身體頓時僵在那裡。這種聲音他太熟悉了,內心狂喊一聲,地雷。尤其是在沙漠中,砂層鬆軟,穩定性很差,一旦踩上很難拆除。
狩獵者再一次把槍舉了起來,因爲他相信,敵人就在附近,只要他有一絲的放鬆,就有可能遭到敵人致命的一擊。可隨着時間的推移,敵人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出現。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即使他經過殘酷的訓練,即使他能在任何惡劣的環境中,能夠一天一夜保持一個動作不變。可現在他腳下還踩着地雷,渾身的肌肉一刻都沒有放鬆過,尤其是精神上,還要防止敵人突然出現,他的神經已經快要斷裂,額頭上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流,流到眼裡,那種刺痛的感覺卻讓他不敢眨動一下眼睛。
又是一個小時,一塊薄薄的雲層遮住了天上的圓月,讓整個世界一暗。狩獵者喉嚨滾了一下,神經開始慢慢放鬆。
“你離開了嗎?”狩獵者喃喃的說了一句,然後又等了一會,四周沒有一點動靜,依然那麼寂靜。
狩獵者吐了口氣,輕聲說道:“看來你是真的離開了。”說完慢慢彎下腰,把狙擊槍放到地上,然後在陸戰靴裡拔出軍刀。
“哈!”
突如其來的笑聲讓狩獵者的心臟猛然一跳,快速伸手抓向身邊的狙擊槍。
“不要動,不然我一槍打爆你的腦袋!”楊洛拿着那把九二式手槍走了出來。
狩獵者放下已經抓到手裡的狙擊槍,慢慢站起身,看着站在他面前不到三米遠的男人,那並不強壯的身軀,居然給他一種極具侵略壓迫感的男性魅力。同時在上揚的臉上,是一種從戰場上不斷積累的平淡與沉靜似水。但是在表面的平靜中,他的眼睛,他的皮膚,他的頭,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卻都蘊含了一種隱而未發的可怕戰鬥火焰。就像一個裝滿火藥的藥桶,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出可怕的能量,把他炸的粉身碎骨。
狩獵者那猶如鋼鐵一般堅硬的臉抽搐了一下,“你贏了!”
楊洛走過去,把狙擊槍拿起來,然後把九二式手槍舉到狩獵者眼前,臉上露出孩子一般的調皮笑容。
“笨蛋,這把槍沒有子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