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紛紛轉到那面屏風前,無論是青衣幕僚還是各家公子,紛紛出言讚歎,“浩宇大少的書法,龍飛鳳舞,筆勢圓潤卻風骨天成,我看就是比起虛白先生書法,也不遑多讓!”
浩宇大少哈哈一笑,既無得意,也沒謙虛,對衆人言語竟然不置可否。
屏風中突然傳來錚的一聲脆響,衆人紛紛住口不語。
脆響過後,是一陣密集的古琴清音。琴音如同流水漫過大地,如同窗外明月,錚錚然響遏鳳鳴軒四周。
伴着琴音,突然歌聲響起,“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蟬娟。”
那歌者聲音圓潤如意,時而婉轉,時而高亢,時而低低如吟,時而引吭高歌。那聲音竟然帶着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直把那詞中的纏綿悱惻,豪放曠達,演繹的淋漓盡致!
廳中所有人全部閉目凝神,屏息靜聽。除了微微吹過的風聲,竟再無其他任何聲音!
“妙啊!真是妙絕!青鳳姑娘果然不愧‘中州鳴鳳’一曲高歌,如此絕妙的傳達出詞義中的境界!更難得的是‘金陵妙手’顏大家,如此高雅清幽的琴曲,相得益彰,令吾等大飽耳福,不虛此行!當真不虛此行!”劉承祐那幕僚,捻鬚讚歎道。
衆人紛紛出言感慨,一時之間,各種奉承之詞不絕於耳,就連符昭信都不能免俗。
康龍呲的一聲笑了出聲,不過聲音很小,被衆人奉承之聲掩蓋。浩宇大少卻站在他的旁邊,把他表情和聲音聽了個真切,浩宇大少的表情此刻很奇怪,似乎有什麼想不通之處,沉吟未語,聽到康龍輕笑聲,有些奇怪問道:“康兄,有何不妥?”
同一時間,四扇屏風移開,顯出五個妙人來。
只聽大廳之中,原本奉承之詞如潮的局面突然演變成抽氣聲,接着又是斂息屏氣,再無一絲聲響。
浩宇大少那句話在這突然靜止的時刻問出,就顯得非常怪異。
“莫非康公子覺得奴家這曲詞唱的不如意嗎?或者是顏姐姐的琴曲還未達到你那闕詞的意境?”青鳳嫋嫋婷婷行向康龍,四周衆人被眼前五位各具妍態的美人驚豔,紛紛只覺口乾舌燥,不能言語。
果然如同傳言,青鳳妖媚入骨,玉涵煙婀娜多姿,原姬瑤爛漫狂野,風無蓉清雅若芙。
顏十娘居中而坐,面前擺放一具古樸瑤琴,帶着白色的面紗,看不清真實面容,但無論是身姿,還是氣質,搭配着一襲白色的連體紗裙,宛若嫺靜的仙子,不染纖塵。
五人身上衣着顏色各異,青鳳身着一襲紅色羅紗,玲瓏浮凸的肉身若隱若現,令所有男人恨不能立即撕碎她身上輕紗,把她揉碎。
玉涵煙着天藍色對襟羅衫,緋紅色百葉長裙,粉紅褻衣輕露,高聳的胸肉亮人眼目。
原姬瑤卻是紫色半長羅衫配以淺紅色細腿長褲,把高挑的身段越發襯托的曼妙狂野。
風無蓉卻是一身湖綠色連體紗裙,淡粉色褻衣,配合高高挽起的髮髻,如出水芙蓉,分外清雅嬌俏。
“哈哈,青鳳姑娘,你的歌聲如同天籟,顏姑娘的琴聲更是妙絕,完全符合這首詞的意境,我怎麼會有其他想法呢?”康龍淡然道。
“那康公子剛纔爲何發笑?”原本一直端坐瑤琴後的顏十娘突然發話,聲音之甜美悅耳,竟同青鳳不分軒輊。
康龍吃了一驚,想不到剛纔他的一聲輕笑,夾雜在衆人吵嚷聲中,又隔了一道屏風,顏十娘竟然聽的如此清楚,而且知道是他發出的笑聲。
康龍尷尬之色一閃而逝,乾笑道:“嘿嘿,顏姑娘果然好耳力。我只是覺得你和青鳳姑娘一唱一合,妙絕天下,有感而發,嘿嘿,有感而發,絕無其他意思!”
“嘻嘻,康公子,奴家怎麼覺得你那笑聲,分明有不屑嘲弄之意啊?”青鳳眼波流轉,嬌笑倩兮,逗引的衆人神魂顛倒之際,突然對康龍發難問道。
所有人全都望向康龍,像看着蒼蠅一般看着他,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無知粗陋的莽夫呢,竟然敢嘲笑南顏北鳳。
劉承祐挺胸凸肚,做大丈夫狀,鄙視的道:“本公子早覺得此人粗鄙不堪,竟然敢嘲笑青鳳姑娘和顏劍師,簡直不知死活。哼,青鳳姑娘,只要你一聲令下,本公子願爲馬前卒,好好替你教訓這不知好歹的蠢貨!”
他剛一說完,竟有幾個公子出言符合,紛紛想在五位妙人前表現,教訓康龍。
顏十娘既是金陵最出名的清倌人,又是南唐皇室的宮廷劍師,不僅受人追捧,更受人尊敬。據說她已盡得當年大唐宮廷劍師公孫大娘真傳,劍法超凡入聖。
康龍竟然敢嘲笑青鳳和顏劍師,自然引起衆人不滿。
符昭信偷偷在後面拉了康龍一把,示意他趕緊道歉。
浩宇大少好整以暇的掃視衆人,嘴角露出神秘微笑,出言道:“晚生到覺得康兄對青鳳和顏劍師的合奏有獨到見解,何不聽他一言?”
我草,這都是幹嘛,想讓老子出醜嗎?康龍心裡叫罵,他哪懂什麼音律和唱詞,若要說舞刀弄劍,偷襲暗殺,他則是當仁不讓,若要談琴論音,只有乾瞪眼的份。
青鳳等人見康龍面色尷尬,厚臉皮都紅了,已經猜到,這小子懂個屁的音律,估計剛纔肯定是嘲笑這般聽衆不堪的表情,這才低聲嗤笑,卻想不到被人聽了個正着。
“康公子,這闕詞當真是你所作嗎?”顏十娘未被白紗遮住的一雙寶石般的妙目向他看來,帶着疑問,不過卻有明顯不信之色。
衆人一聽,又都向康龍望去,是啊,這小子連音律都不通,怎麼可能作出如此好詞來?莫非是從哪抄襲來的,或者請人代筆?
大家越想越覺得有此可能,就連符昭信和浩宇大少都開始懷疑起來,更別說那些個幕僚和公子。
“這首詞即便不是康兄作的又怎樣?哼,有些人分明請了謀士代筆,寫了幾首歪詩,還想在諸位美人前賣弄呢!”吳起暉走到康龍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又斜瞥了一眼劉承祐。
劉承祐正想趁此機會,先貶斥康龍一番,然後念出自己背了好幾晚才記住的詩句,賣弄一番,好贏得美人兒芳心,不想被吳起暉一語道破,大爲光火,狠毒的盯着吳起暉,狠聲道:“吳起暉,你敢諷刺本公子,本公子今日絕不會放過你!你給我等着,若讓你輕鬆從河東回到夏州,小爺跟你姓!”
吳起暉之父爲定難節度使,要想從京都洛陽回到定難節度使府州夏州,要麼沿濁lang河而上,入無定河,進入夏州,要麼沿呂梁山西側官道,一路北行,經絳州,慈州,入石州,折而向西,入綏州,回夏州。
但無論經那條道路,都必從河東關口經過,無怪乎劉承祐敢如此狂妄,揚言要在吳起暉返程途中截殺他。
吳起暉跳起大怒,“劉承祐,你儘管放馬過來!看看本公子怕不怕你!”定難節度使同河東節度使隔河而治,兩方一直都有吞併對方之意,不過由於事關重大,雙方都隱忍不發,靜待時機,但他們的矛盾卻非朝夕之事。
這次諸節度使代表會盟,原本就是當朝宰相馮道給各地青衣下書,務必使各鎮節度使代表帶兵入京都。
其實這次諸節度使代表的確各自帶有多寡不同的兵馬入都,這些兵馬如今全部駐紮在洛陽西北方的孟津,一帶大勢已定,便會沿濁lang河而下,入運河,乘船直抵鄴都,抵抗契丹大軍。
劉承祐竟然以此相挾,恐怕若此事發生,定難方面必定要和河東鬧翻,先要打起來。這絕不利於當下局勢。
浩宇大少皺眉不悅的看了劉承祐一眼,暗罵此人心胸狹窄。但他卻不得不出面調停,否者後果不堪設想。
“二位公子,大家都是盟友,今晚只談風月,不論其他,握手言和如何?若是在外族入侵之時衝突起來,只會令親者痛,仇者快而已!”
“浩宇大少,你也看到了,是這小子出言不遜,可不是我仗勢欺人!”劉承祐梗着脖子道。
浩宇大少見他依然如此固執,眉頭皺的更緊,掃了青鳳一眼,青鳳會意,嬌笑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這才斟了兩杯美酒,扭動着纖腰行到劉承祐和吳起暉兩人身畔,以她獨有的魅惑嗓音說道:“兩位公子風流不羈,奴家很傾心呢,不如飲了此杯,化干戈爲玉帛如何?”
劉承祐趁機一把捉住青鳳嫩白的玉手,臉上笑嘻嘻道:“美人兒開口,本公子又怎會不賣面子呢。”
吳起暉輕哼一聲,他也不想把事情鬧的太僵,接過青鳳手中玉杯,凝望青鳳一眼,這才飲盡杯中酒,坐了回去。
青鳳不經意的抽回被劉承祐拿住的玉手,嬌笑幾聲,才道:“康公子,你還沒回答顏姐姐的問題呢,不過奴家覺得,這詞定是你填的吧?”
康龍真恨不得捉住此女,按在牀上打她屁股,孃的,好不容易把話頭引向別處,這騷魅女子竟又把話題扯到他身上來。
他索性準備放開手腳,好好教訓一下這兩個自以爲是的所謂才女,奶奶的,當了**,還故作清高,什麼玩意?比才學嗎,老子怎麼說也是穿越來的,多了一千多年的見識呢,不信還說不過你們。
“哈哈!這詞當然是鄙人作的,信不信隨你們,不過,鄙人也的確覺得你們的水平不咋滴!”
他的話音剛落,廳中抽氣聲和恥笑聲同時響起,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