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闆,這位就是我們河西省豫州市的公安局副局長孟亞,也是豫州市駐C辦的主任!”在老爺子的書房裡,一個個子不高但卻很精壯的男子殷勤地介紹着。另外一個戴着眼睛,高檔襯衣的外面罩着一件無袖圓領羊毛衫,雍容儒雅的男子,就是他所說的孟局長了。
“幸會幸會!朱老闆的老家也是河西省的?咱們可是老鄉啊!”孟局長微笑着輕輕地握了握二奎的手,禮貌卻又不讓人感到陌生。
二奎把駐京辦可以租用酒店房間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老爺子。原本以爲沒有太大希望的他,驚喜地發現,老爺子卻是持一種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的態度。
“駐C辦這個東西很早就有了,主要是爲了地方與C市裡聯繫方便。可惜到了現在,性質與職能已經變了……被取締也是早晚的事情,大勢所趨!你有這個想法我不反對,但是你必須得注意,你是個商人!商人是不談政治的!他們做些什麼,你不要管也不要問,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對你沒好處!”老爺子下棋的時候如此說道。
“我只是爲了生意,爲了賺錢!我又不打算當官,管他們做什麼?管好我自己就是了,”二奎深思熟慮了好幾天,把各種可能的情況都考慮了進去,包括其他飯店酒店爭相效仿,“我不想整的太高調,越低調越好,而且駐C辦這個名字也不能再用了。您看,是不是能勸他們換個名字?比如說維穩辦之類的。”
“這就不是你考慮的事兒了!”老爺子大笑起來,惡狠狠地把一粒棋子拍下,“將軍!你輸了!哈哈……他們也不想在風頭上惹麻煩,甚至不會起名字!他們越低調,對你就越有好處,你只需要把這些地方大員給伺候周到就萬事大吉了!”
“嗯!我知道怎麼做了!”有了老爺子的支持和人脈,二奎知道自己這一步走對了。於是很快,在某些人的穿針引線之下,他見到了第一個上門的客戶,也就是眼前的這個孟局長。
“這些日子孟局長可是辛苦了,爲了這邊的事情兩地來回跑,剛到京師也不休息就直接過來了,”二奎淡淡地笑道,握住他的手輕輕拍了拍,“都怪我照顧不周!孟局長,咱們先去酒店吧!等您休息好了再談?”
“這樣吧,不如咱們邊吃邊談吧?”孟局長扶了扶眼鏡,得體地對老爺子說道。
“你們談事,我跟着幹嘛去?後院的花還沒澆水呢!你們去吧!”老爺子不置可否地沒有一絲表情,轉身就往後花園走去。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孟局長卻絲毫不以爲意:“老首長喜歡養花,這可是個修身養性的好習慣!不瞞您說,我也有這養些花花草草的習慣,好多年了,家裡的陽臺上也是種了不少呢!只是這些年沒太多的時間,都是我夫人在擺弄!”
老爺子聽了僅僅是笑了笑就揚長而去。孟亞一行人則在二奎的招呼下回到了酒店。
“孟局長,知道你喜歡喝茅臺,這不,專門爲您準備好了!我記得當年,許光頭也喜歡喝茅臺,而且每天不喝就不高興!”二奎吩咐服務員拿了幾瓶茅臺,給孟局長斟滿了說道。
“朱老闆以前是部隊下來的?”對於他的細心,孟亞感到挺滿意。現在風聲太緊,駐C辦突然成了過街老鼠,誰都不敢跟他們接觸太多。可沒有駐C辦又不行,爲了這件事,他已經來了C市幾次,想聽到一些內幕消息,無奈每次都無功而返。各個單位對他們的態度也急轉直下,市裡對這件事很惱火,卻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朱二奎的這個想法,解了孟亞的大難。爲此,他不得不急匆匆地又來了C市,跟他詳談具體的情況。
“是啊!不過我下來的時間短,也就一年。孟局您也是下來的?”二奎舉起杯子跟他碰了一個後說道。
“我是轉下來的。之前因爲學歷高,在西南軍區某師任師部參謀,下來有六七年了。你以前是那個軍區的?”長期的官場生活已經把孟亞所有的雄心壯志和似火熱情給徹底的抹滅了,在他身上已經看不出一丁點當過兵的痕跡,一提起往事,不禁有些唏噓。
“西南軍區?這可就巧了!算起來你還是我直屬的首長呢!我記得您!當時大隊長說,書法比賽的時候,是一個剛來師部的參謀獲得的第一名,該不會就是您吧?”二奎驚訝地擡起了頭,親自給他倒滿了酒,端起了自己的杯子,“我是軍區特種大隊的!”
“哦?”孟亞很驚訝,沒想到在C市居然能碰到自己老部隊的兵,更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當年自己最驕傲的事情,“確實是我!你還記得這麼清楚?哎呀,那個時候年輕氣盛,什麼事情都要爭個第一!”他也立刻舉起了杯子。野戰部隊的軍人之間感情是很深的,哪怕是互相併不認識,只要一說出隊別,那種親切感是無法掩飾的。
“那我就不喊您局長了,生分!我還喊您孟參謀吧!”二奎很有些欣喜,既然都是老部隊下來的,能碰到一起就是緣分,更不要提有機會合作了。
“你現在已經是老總了,還稱呼我參謀,這不太合適吧?”雖然很高興,但孟亞還是謹慎地說道,他已經養成了這種習慣,不把周圍不可預知的狀況搞清楚,絕不會輕易地放下戒心。
“我就是富可敵國,比李嘉誠還有錢,您也還是我的首長,也還是我的參謀!”說這話的時候,二奎倒沒有一絲的作僞。他從心裡佩服這個孟參謀,從部隊下來還能官至副市長副局長,此人必有過人之處!
但就是這句真誠的話,徹底讓孟亞回憶起了當年的崢嶸歲月,他感慨地舉起了杯子:“多的話我也就不再說了,還是按照老規矩,先乾爲敬!”說完一仰脖,咕咚一口就喝了個底朝天,還拿起杯子讓二奎看了看。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孟亞奇怪地問起,民政局怎麼沒給二奎安排工作,二奎也不再避諱什麼,原原本本地把當年那件事情說了出來。
“這件事……你做的對!換成是我,我也要揍那狗日的!”也不知道是高興喝多了,還是那潛藏在心底深處的不甘心,從來都是溫文爾雅的孟亞也爆了粗口,順手拿了根菸,二奎連忙幫他點上,“你說的那個小兔崽子我知道,印象還很深!他爹就是咱們軍區後勤處的頭頭。這個小兔崽子的囂張跋扈在整個軍區大院都是出了名的!一點兒都不懂事兒!就連政委提起他也直搖頭,說他老子的一世英名,全都毀在這個小兔崽子的手裡了!”
“不過這事也怪我,當時考慮問題不全面,”二奎有些懊悔地搖了搖頭,“明明知道他是**子弟,還要採取這種手段!其實真要收拾他,方法多着呢!我卻選擇了最愚蠢的這種!所以現在是這種情況,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你現在知道也不晚!”孟亞深吸了一口煙,眼中突然爆出了一絲厲色,“你得罪了那個人,還能拿到復員費平平安安地下來,自在,還能當老闆做生意。知道我爲什麼下來嗎?”
“……這個還真不清楚。”儘管喝的是好酒,二奎的胃還是有些難受,趕緊吃了幾口菜。
“我也是得罪了這個人,被迫提前下來的!”孟亞眼中的厲色更甚,讓坐在一邊只顧低頭吃飯喝酒,插不上話的另外一個豫州市局的幹警有些傻眼,孟局長從來都沒有脾氣,對誰都和和氣氣,怎麼今天變化這麼大?
“當年,我可是南方政治學院研究生出來的,主修的是印度語。下來後分配到西南軍區司令部當參謀,這一當就是七年!”孟亞臉色有些紅,不知道是因爲酒精還是因爲激動,“那個時候整個司令部就我學歷最高,首長和政委都很重視,私下裡告訴我,我是重點培養對象!給了我多少的機會,全軍參謀技能大賽,我是第一;各種露臉的機會我都沒給軍區丟人。但有一回,我無意中發現了,那個聯勤部的副部長在外面城市裡買了三套房產!當年咱們的工資都低的要命,他哪來這麼多錢去買房子?這裡面肯定有問題!”說到激動的地方,孟亞用手指狠狠地點着桌子。
“當時我就起疑。他守着那麼多的軍需物資,要說一點不拿肯定不可能,但你也不能太過分,連首長和政委都住得是分的房子,他怎麼就有錢在城市裡買房子?而且還買了三套!年輕的時候也確實氣盛,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訴了政委。政委大驚失色,讓我別管這麼多閒事,既然前途無量,早日升上去纔是正事!可我就是不甘心!”孟亞站起了身,來來回回地踱着步子,“我找了政委彙報的事情,沒想到讓那個人知道了。原本我也覺得沒什麼,畢竟又沒有查你,軍事法庭又沒有抓你,你就算知道又能把我怎麼樣?可我確確實實太天真了!沒過一個星期,政委找我談話,讓我提前脫軍裝走人!而且沒得商量!”
二奎驚訝地望着他,沒料到他退下來竟然還有這樣的緣由!難怪剛纔他說自己打的好,像聯勤部副部長那種人,根本就是部隊中的敗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