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打算？”歐陽鳳鳴拿起裝滿咖啡的紙杯。
“我不知道。”譚滔勉強笑了笑，說道，“或者說沒想過。等到這些事情了結，我也許會找個地方藏起來。”
“再娶個漂亮老婆？”歐陽鳳鳴笑了起來。
“還要有塊田與一眼泉，對吧？”
歐陽鳳鳴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不管怎麼樣，先度過眼前的難關。其實，你用不着參合這些事情。”
“我也不想參合，這麼做只是爲了楊局。”
歐陽鳳鳴微微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雖然跟軍情局簽了合同，但是沒有強制性，任何情報機構都不會以強迫手段讓情報人員賣命。情報工作是“自願職業”，建立在自覺自願的基礎上，強迫從事情報工作只會逼迫情報人員叛變。如果情報人員想離職，情報機構一般會放行，最多隻是讓情報人員簽署一份終生保密協議。
“你呢？”
“我也沒想過。”歐陽鳳鳴嘆了口氣，說道，“我跟你不一樣，不過遲早有一天，我會悄然離開。”
“希望那一天能早點到來。”
“希望如此。”
此時，檔案室內。
唐旭宸的神色已經無法用“驚訝”來形容了，顯得非常震驚，似乎無法相信看到的那些文字信息。
按照檔案裡的記載，唐祖渝是唐旭宸的父親，也是唐龍的父親！
三十七年前，在唐旭宸降生的那天，唐祖渝回到國內，卻沒能見到妻子最後一面。在他趕到醫院的時候，妻子已經去世，留給他的是一個健康的男嬰。一個月後，唐祖渝把裹在襁褓裡的男嬰，以及出生證明、寫有男嬰姓名的紙條與一大筆現金留在了孤兒院大門外，然後搭上了飛往美國的航班。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檔案裡沒有提到。
九年後，他帶着一個三歲大的男孩回到國內。
根據檔案裡提到的信息，唐祖渝當年前去美國當臥底，以美籍華人身份接近一名在五角大樓工作的女秘書，通過她獲取軍事情報。唐祖渝花了三年時間接近目標人物，得到目標人物的信任，然後跟目標人物結婚，在三年後生下一個兒子。在此期間，唐祖渝通過妻子獲得了很多關鍵情報，爲當時進行得如火如荼的中美軍事合作提供了巨大幫助，爲軍情局立下了汗馬功勞。只是在中美關係惡化之後，唐祖渝的身份受到懷疑，他的妻子受到調查。身份敗露前，唐祖渝帶着兒子離開美國，經瑞士展轉回到國內，從沒懷疑過他的妻子被聯邦調查局逮捕。
這個兒子，就是唐龍。
雖然是爲了執行任務纔跟那個叫傑奎琳的女人結婚，但是一起生活了九年，生養了一個兒子，即便沒有感情，也能產生感情。
回國後不久，唐祖渝就再次離開。
與對待長子一樣，唐祖渝把次子送進了孤兒院。不同的是，他託付當時已經擔任情報官員的楊懷烈幫他照顧唐龍。
按照檔案裡的記載，唐祖渝再也沒跟軍情局聯繫過。
他肯定去了美國，試圖把傑奎琳救出來。因爲中美關係已經全面惡化，而且他之前在美國的行動涉及到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軍情局絕對不會讓他去美國冒險，所以他只能脫離軍情局。
檔案裡沒有提到他執行的任務與參與的行動，只有一句楊懷烈寫的評語：居功至偉。
唐旭宸知道，他回來過，每年回來一次，而且每次都是唐旭宸生日前的週末。
在唐旭宸的記憶中，在他考上大學離開孤兒院之前，每年生日前的週末，那個中年大叔就會帶着很多好吃的零食來到孤兒院，幫院長媽媽與院長爸爸做一些事，有空的話還會給小朋友講有趣的故事。他看上去像是熱心志願者，從不過分關注某個孤兒，更沒有對唐旭宸表現得格外關心。
一直以來，唐旭宸都認爲他是志願者，而且在離開孤兒院之後，漸漸忘了他。
看到檔案上的照片，唐旭宸才猛然回想起來。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唐旭宸想不明白，也沒有用心去想。他的思緒很亂，心情更是翻江倒海，各種各樣的感受讓他難以平靜。
當然，這也說明了楊懷烈與唐龍的關係。
受託孤之重，楊懷烈肯定會照顧唐龍，可是鑑於唐龍的身世，楊懷烈無法站出來，只能在暗中照顧他。不管怎麼說，楊懷烈不可能讓唐龍知道，他的母親是美國人，而且他的父親害了他的母親。
說得難聽一點，唐龍根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要是楊懷烈走到唐龍面前，告訴唐龍，他的父親是軍情局的超級情報人員，又該如何解釋他的身世？
也正是如此，楊懷烈派人去調查唐龍，卻沒有邀請他加入軍情局特種部隊。
顯然，楊懷烈不想讓唐龍步唐祖渝的後塵。
至於唐旭宸，也許直到他加入軍情局，楊懷烈才知道他是唐祖渝的兒子，而且是唐祖渝跟髮妻生的長子。原因很簡單，在唐旭宸出生的時候，楊懷烈還是基層情報人員，唐祖渝不會託孤於他。幾年後，楊懷烈回到軍情局總部擔任情報官員的時候，唐祖渝已經已華裔身份在美國娶了老婆，有了第二個兒子。如果唐祖渝沒說，楊懷烈未必知道他有一個兒子在國內的孤兒院裡。只是在唐旭宸加入軍情局之後，楊懷烈肯定知道他是唐祖渝的兒子，因此格外照顧與器重。
這也恰好解釋了唐旭宸爲什麼能夠獲得比別人更多的機會。
想到這些，唐旭宸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尋找的親生父親竟然就在他身邊，每年都會去看他，用獨特的方式爲他慶祝生日。這麼多年來，楊懷烈一直瞞着他，還做得滴水不漏，讓他始終沒有發現半點破綻。
唐旭宸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聽到身後傳來的開門聲，唐旭宸合上面前的檔案，使勁搓了搓臉。
“咖啡來了，經典美式咖啡。”歐陽鳳鳴走了過來，把紙杯放到唐旭宸手邊。“沒有加湯加奶，需要的話，你自己加。”
“查到什麼了？”譚滔繞到長桌對面，很是疑惑的看着放在桌上的那些檔案。
“你之前說，唐龍爲了發動下一次恐怖襲擊將回去召集人手，而訓練營地在緬甸的金三角地區？”
譚滔點了點頭，說道：“那個叫乍倫旺的僱傭兵是他的心腹，跟隨他離開緬甸，跟着他幹了五年。”
“這樣的話，我們得去緬甸。”
“你查到了相關線索？”
唐旭宸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必須找到他，而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他有可能回緬甸召集人手。”
“問題是，他未必會在緬甸逗留，很有可能……”
“還有別的線索嗎？”
譚滔嘆了口氣，沒把話說下去。
“老唐？”歐陽鳳鳴察覺到，唐旭宸的情緒不大正常。
唐旭宸把面前的檔案推給了歐陽鳳鳴。“我現在才知道，我的親生父親竟然是一名橫行天下的超級情報人員，而我的親兄弟則試圖綁架我，還要嫁禍於我。楊局早就知道，卻瞞了我十幾年。”
“什麼？”
“自己看吧。”
歐陽鳳鳴非常震驚，翻開檔案一眼，立即注意到了兩個用紅色字體註明的名字。
一個是“唐麟”，一個是“唐龍”。
“唐麟……”
“我的真實姓名，唐旭宸只是化名。”
“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這個人……”
“同一天，在同一家醫院出生，連身份證號碼都一樣，你認爲會是另外一個人？”
歐陽鳳鳴暗自嘆了口氣，名字說明不了問題，但是其他的出生信息足以證明這個唐麟就是唐旭宸。
“這個唐龍……”
“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唐龍。”唐旭宸拿起紙杯，一口喝光了裡面的咖啡。“楊局早就知道他是誰，還一直在暗中保護他，比如銷燬了他的身世資料。當然，他在美國出生，在我國沒有出生證明。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是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才背叛，而他現在的所作所爲很可能是在報復。”
譚滔也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問題是，他爲什麼要對付你？”歐陽鳳鳴放下檔案。“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應該知道你是他的親大哥。他要報復，也不會報復你。如果我是他，會找你問清楚，而不是綁架你。”
唐旭宸苦笑了起來，說道：“顯然，我得找到他問個清楚。”
“老唐……”
“毫無疑問，他就是這一系列襲擊行動的策劃者與實施者，即便不是幕後主使，也是關鍵人物。”
“你打算怎麼辦？”譚滔問了一句。
“去緬甸。”
“如果要去，就得抓緊時間。”譚滔長出口氣，說道，“我從其他方面蒐集情報，有發現了再聯繫。”
唐旭宸點了點頭，朝歐陽鳳鳴看了過去。
“說實話，我並不認爲這是個好主意。就算他的營地在緬甸，我們現在趕過去，恐怕爲時已晚。”歐陽鳳鳴癟了癟嘴，說道，“不過你決定了的事情，沒人能改變，我也不會讓你單獨行動。說實話，我要是有一個試圖綁架我與嫁禍於我，卻從沒見過面的親兄弟，我會一槍斃了他。”
“行，你跟我一起去緬甸。”
“就我們兩個？老唐，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跟你一起行動，不是跟你一起去送死，我還沒活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