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田皓桐蒐集到的資料，唐旭宸的眉頭鎖到了一起。
刺客叫李立新，北京某重點大學的大三學生，父親是某外資企業的高管，上週去吉隆坡出差，在hm730航班上。根據警方提供的資料，李立新在大學裡表現優異，爲人熱情，跟同學相處融洽，沒有任何不良記錄，還參加了學生會等多個學校社團。只是在上週，也就是父親出差的第二天，他就沒回過宿舍。因爲準備報考研究生，在校外租了一套房屋，所以他在最近半年很少回宿舍。在今天上午，也就是去元首府之前，他纔回到宿舍，收走了一些個人用品。
“派人去他住的地方了嗎？”
“警察已經去過，沒發現有用的線索。房屋收拾得很乾淨，可以說是一塵不染。我派去的鑑定人員還在那裡，只是別抱多大希望。”田皓桐稍微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們給他做了骨齡檢測，刺客的年齡在三十歲左右。雖然基因鑑定結果還有沒出來，但是有理由相信他不是李立新。”
唐旭宸微微點了點頭，這也是他的判斷。
站在刺客的角度，“李立新”是非常理想的掩飾身份。他的父母早已利益，母親在十多年前移民美國，由父親單獨撫養。因爲沒有前科，所以公安系統沒有他的備案，也就沒有指紋樣本。父親出事遇難後，只能通過他的遠房親戚做基因鑑定，要想得到準確結果，需要很多時間。
只是，這裡面存在兩個問題。
一是，劫機行動在一週前就開始策劃與部署，而唐旭宸在三天前遭到襲擊，因此劫機行動很有可能與他無關。
二是，刺客僞裝成李立新，需要做整容手術，前後要幾個月，這一系列的襲擊行動在半年前，甚至一年前就確定下來。
“他父親供職的是一傢什麼性質的外資企業？”
“貿易公司，主要從東南亞進口高附加值的熱帶水果，在北京、上海、天津、青島等大城市的超市銷售。”
“他父親在那家公司工作了多久？”
“半年。”田皓桐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根據警方提供的消息，他父親是在半年前跳槽過去的。”
“跳槽？”
“單身父親並不容易，兒子即將大學畢業，就算考上了研究生，也要考慮在北京買一套房子。”
唐旭宸微微點了點頭，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就算他父親是外企高管，年收入超過五十萬元，要在北京買一套像樣點的房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設法找到李立新的母親，此外，我需要那家企業的所有資料。”
“我去準備。”
唐旭宸點了點頭，田皓桐也很識趣的離開了。
顯然，這一系列的襲擊行動至少在半年前就開始策劃，那家貿易公司肯定有問題，恐怖份子選擇李立新的父親，就是看中了李立新在學校的表現，認爲在航班出事後，李立新有很大的可能受到元首接見。如此一來，劫持航班就不完全針對唐旭宸，哪怕唐旭宸沒有在那架航班上，恐怖份子依然會劫持航班。當然，恐怖份子也可能劫持另外一架航班，通過製造航空災難創造讓刺客接近元首的機會。刺殺薛震遠的行動依然會發生，最後同樣有可能嫁禍給唐旭宸。
如果各方面的準備都已到位，恐怕劫持hm730航班並非巧合。
李立新的父親是出公差，一般不會提前確定回國時間，要在事情辦完之後，才由公司的秘書替他訂購航班機票。他登上hm730航班，顯然是有人故意爲之，而且與唐旭宸在航班上有關。
總而言之，這些傢伙比唐旭宸之前想像的還要厲害。
刺客肯定不是李立新，一個在校大學生，沒有膽量去元首府行刺，更沒有刺殺薛震遠的動機。
收好那些資料，唐旭宸進了審訊室。
刺客的雙手被銬在椅子上，腳上戴着鐐銬。在唐旭宸進來的時候，他側過頭來，神色很是平靜。
“其實，我們算得上半個同行。在過去兩年裡，我的第一身份也是職業殺手，代號‘影子刺客’。”
刺客的眉頭跳了幾下，顯得有點驚訝，不過更多的是疑惑。
“顯然，你聽說過‘影子刺客’。”唐旭宸坐到刺客對面，壓下臺燈的燈罩，讓刺客看清楚他的相貌。“我跟你不一樣的是，我不靠殺人吃飯，雖然做情報人員時，我殺的人比當殺手時殺的人更多。我們是職業人士，也就用不着拐彎抹角。早在半年、甚至更就之前，在接受這個任務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不管刺殺有沒有成功，你的結局都已註定，區別只是在什麼時候死，在死之前要經受多少磨難、吃多少苦頭，以及死亡的方式。可以很快，沒有多少痛苦。也可以很慢，生不如死。”
“你在威脅我？”
唐旭宸笑了笑，說道：“算不上威脅，因爲就算我不說，你也明白這個道理。你是職業殺手，此前肯定讓其他人嚐到過生不如死的滋味，讓那些死在你手裡的人在臨死前懇求獲得解脫。現在，你在我手上，我可以把你用過的所有折磨人的方法用在你身上，讓你懇求獲得解脫。”
“我可以把知道的全都告訴你，但是有一個條件。”
“沒門。”
“你都沒有聽我說，怎麼知道……”
“赦免令，是吧？”唐旭宸冷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有很多像你這樣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提出這樣的要求。如果是別的事情，我會幫你申請赦免令。只是這次不一樣，我跟你談的不是赦免令，而是怎麼死。”
“難道，你不想知道是誰僱傭了我？”
“你知道嗎？”
刺客咬了咬牙，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我說過，我也是職業殺手，準確的說是‘曾經’。你通過殺手組織接任務，知道的只是任務，不知道僱主是誰。當然，這是一個爲期半年以上的任務，風險很大，僱主會提前支付一半佣金，在你完成任務之後再支付一半佣金。因爲刺殺行動失敗了，所以你不可能拿到剩下的佣金。”
“你……”
“當然，你也不可能見到僱主。”
刺客遲疑了一下，說道：“那麼，你爲什麼來這裡？”
“你覺得，你還有價值嗎？”唐旭宸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是頂級職業殺手，名氣不在‘影子刺客’之下，而在半年之前，能夠讓你這種職業殺手動心，花上半年時間準備的任務並不多，要查的話並不是什麼難事。我只是想知道，你能在嚴刑拷問下堅持多久。”
“你……”
“這對今後對付你這種人有很大的幫助。”唐旭宸站了起來。“刺殺行動失敗後，你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我知道你是誰！”
唐旭宸停下腳步，只是沒有回頭轉身。
“你是唐旭宸，你沒有死！”
唐旭宸微微搖了搖頭，繼續朝門口走去。
“你覺得，只是針對薛震遠嗎？僅僅如此，根本沒有必要把你牽扯進來，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想除掉他。”
唐旭宸的眉頭跳了幾下，再次停下腳步。
“給我赦免令，放我走，我就把知道的全都告訴你。”
“你已經把知道的全都告訴了我，你所說的這些，不是你從其他人那裡聽來的，而是你的猜測。”
“你……”
唐旭宸沒再停留，離開了審訊室。
刺客確實知道一些事情，不過開始的時候差不多全都說了出來。
不是唐旭宸的猜測，而是刺客不可能知道得太多。唐旭宸當過職業殺手，也非常瞭解職業殺手。即便是頂級職業殺手，也不會向僱主詢問不該知道的事情，因爲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慘。此外，僱主也未必會有問必答，特別是這類高危險性刺殺行動，更不可能讓職業殺手知道得太多。
說白了，職業殺手就是一次性消耗品。
就算刺殺行動成功了，刺客也有可能落網，而刺客知道得太多，必然會對僱主構成嚴重威脅。
刺客猜出了唐旭宸的身份，卻未必知道是誰僱傭他刺殺薛震遠與刺殺薛震遠的目的。
只是，刺客提到了一條關鍵信息，即刺殺薛震遠與唐旭宸有關，不僅是把罪名嫁禍給唐旭宸。
在這個問題上，刺客很可能說的是實話。
關鍵就是，在刺客的手機上有唐旭宸的指紋。顯然，那部手機是專門準備的，留下充當罪證，與唐旭宸扯上關係。刺客肯定會詢問爲什麼要這麼做，僱主或者其他人也就會提到唐旭宸。
唐旭宸有點頭大，如果刺客沒有撒謊，問題就比之前想像的還要複雜。
讓唐旭宸想不明白的是，如果幕後主使不僅僅是在利用他對付薛震遠，那麼他的重要性就不在薛震遠之下。
問題是，唐旭宸在任何方面都比不上薛震遠。
他只是一名以假死隱退的情報安全人員，除掉他只能對反恐行動產生影響，而且不是無可替代。也許其他人，比如歐陽鳳鳴，不像他那麼出色，可是同樣能策劃、組織與參與阻止恐怖襲擊的調查行動。幕後主使有很多理由對付薛震遠，卻沒有任何理由把唐旭宸當成必須剷除的重要人員。
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思索了一遍，唐旭宸依然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