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出生在顯赫的巖崎家族,還是巖崎利通最疼愛的小孫女,但是巖崎菜菜子過得並不幸福。很小的時候,巖崎菜菜子就非常羨慕那些出生在平民家庭的女孩,因爲她們不需要學習煩瑣的社交禮儀,可以在父母身邊撒嬌,在長大成年之後也不用揹負爲家族利益服務的責任與負擔。
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巖崎菜菜子的人生就被安排好了。
她是女性,在日本的顯赫家族中,女性的主要價值就是聯姻,在十八歲那年嫁給某個門當戶對的男人。
從小到大,在物質上,巖崎菜菜子什麼都不缺,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可是她想得到的卻不是這些。她只想嫁給一個她愛的、也愛她的男人,哪怕必須爲此放棄榮華富貴,跟他吃苦受累。
十四歲之前,巖崎菜菜子有過灰姑娘的幻想。
只是隨着漸漸長大成人,特別是在第一次例假來過之後,巖崎菜菜子知道,灰姑娘只存在於童話故事裡面。
十八歲生日前,那個突然闖入她的生活的男人,點燃了她孩童時期的幻想。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男人,而且比她大九歲,可是在她眼裡,那個男人就是童話故事裡的白馬王子。
他的出現,與一起綁架事件有關。
具體是怎麼回事,巖崎菜菜子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在一個傍晚,三名匪徒在她單獨外出的時候綁架了她。等她醒來時,已經被囚禁在一個很小的房間裡面。在一名匪徒準備強暴她的時候,那個男人出現了,擊斃了三名匪徒,把她救了出來。此後,那個男人就成了她的私人保鏢。
接下來的幾個月是巖崎菜菜子最快樂的時光,因爲不管她去哪,那個男人都會跟着。
她做了很多瘋狂的、在以往不敢想像的事情,比如在半夜到東京灣裡裸泳,還做了更多溫馨浪漫的事情,比如去富士山觀賞櫻花、是露天溫泉裡泡澡,坐在山崖上觀看落日,清晨爬上山頂看日出。
巖崎菜菜子愛上了他,想跟他廝守終生,想成爲他的女人,想爲他生兒育女。
可是,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顯赫的出身,沒有高貴的姓氏,沒有值得炫耀的家世。
他能夠給巖崎菜菜子帶來歡愉與快樂,卻無法改變巖崎菜菜子的命運。
婚禮的前一天,巖崎菜菜子爬在他的懷裡,流着眼淚,懇求他帶自己離開日本,不管去什麼地方,只要在一起。
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到最後,巖崎菜菜子懇求他,讓他抱自己****,讓他取走自己的處子之身。
他這麼做了,卻只是把巖崎菜菜子抱到牀上。
巖崎菜菜子流乾了眼淚,哭得精疲力盡。
在他離開的時候,巖崎菜菜子沒有睡着。巖崎菜菜子知道,他不會帶自己遠走高飛,爲了不讓他爲難,才裝着昏睡過去。
第二天,巖崎菜菜子嫁給了坐在輪椅上參加婚禮,連如何把戒指戴到新娘手上都不知道的齋藤健一郎。
數日後,他離開日本,從此杳無音信。
直到數年後,菜菜子才知道,他去了中國,在試圖綁架一名民主黨衆議員時被中國警方逮捕。
前兩年,菜菜子派人去找過他,卻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雖然一直不願意承認,但是菜菜子不得不相信,他早就死了,死在中國的某座秘密監獄裡面。
三年來,菜菜子覺得已經忘了他。
直到幾個小時前在電話裡聽到他的聲音,菜菜子才發現根本沒有忘記他,只是把與他有關的記憶埋藏在心底。
他還活着,就在美國,而且很快就會來到舊金山。
看着照片上的一男一女,淚水不受控制的滾涌而出。
五年前,收到他的噩耗之後,菜菜子就暗自發誓,要讓所有害他的人不得好死,要爲他報仇!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菜菜子相信,他的失蹤與齋藤廣武有關。
菜菜子對他的愛慕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齋藤廣武肯定知道,菜菜子愛着另外一個男人,一點都不喜歡他那個連****都辦不到的廢物兒子,所以纔在菜菜子嫁給齋藤健一郎之後派他去中國。
是齋藤廣武害了他!
在那個雷雨交加的晚上,她被人迷昏,在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發現被人破了身之後,她沒有反抗,也沒有把此事告訴任何人。只是在幾個月之後,她偷偷服下墮胎藥,然後故意從樓梯上摔下來,除掉了肚子裡的孽種。那是一個已經長成型的男嬰,不過菜菜子從沒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
那是齋藤廣武的野心結出的果實,而害死他的就是齋藤廣武的野心!
幾個月後,再次發生同樣的事情。只是這次,菜菜子沒被迷昏,而是看着齋藤廣武的醜陋嘴臉,忍受着沒有一點快感的折騰。她沒有喊叫、沒有反抗、沒有掙扎,任由那具散發着將死氣息的身軀壓在自己身上,任由他折騰與宣泄。雖然前後只有幾分鐘,但是對菜菜子來說則像一生那樣漫長。
這短短几分鐘,徹底改變了菜菜子。
接下來,菜菜子成了一個賢妻良母,親手照料丈夫的日常起居,親自下廚房爲全家人準備飯菜。
她親手把齋藤廣武送進了墳墓。
那是一種慢性毒藥,只要控制好劑量就不會立即致死,只會讓齋藤廣武一天一天的變得虛弱。
又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菜菜子在齋藤廣武耳邊說出了真相,還告訴他,在他死後會接管齋藤會社,用同樣的方法折磨齋藤健一郎。她會生下他的孽種,只是那個孩子會是第二個齋藤健一郎。
第二天,菜菜子主持了齋藤廣武的殯禮。
在齋藤廣武下葬的第二天,菜菜子把齋藤健一郎扶上了大當家的寶座,她則坐在旁邊的位置上。
幾個月後,菜菜子在舊金山產下了一個天生智障的男嬰。
在此之前,菜菜子已經用各種方式除掉了齋藤廣武的所有死忠,包括齋藤廣武的兩個兄弟與三個姐妹,十七個侄子侄女與外甥外甥女,還有齋藤健一郎母家的三十多人,把齋藤會社變成了她的天下。
最初的時候,菜菜子只是想爲他報仇。
在親手葬送了齋藤家族之後,菜菜子才發現,復仇的快感並不是那麼強烈,而且復仇無法讓他回到自己身邊。
復仇,只是爲了活下去而編造的理由。
多少年了?
九年多,快十年了!
照片上的菜菜子剛滿十八歲,雖然容貌沒有多大變化,仍然是那麼漂亮,但是她已經不是那個充滿幻想的少女,而是一個資產超過十億美元,擁有數千名成員,經營上百家各類產業的大型會社的大當家,是美國西海岸地區實力最強大的日裔社團的掌門人,是別人眼裡冷酷無情的女王。
她纔多少歲?
還不到二十八!
他多少歲了?
當年,他二十七歲,現在快三十七了吧。
聲音沒有變,可是人變了嗎?
他並不帥氣,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沉着穩重。他不大愛笑,即便被逗笑了,也只是嘴角稍稍上揚。他不大喜歡說話,就算逼着他說,也只是那麼一句兩句。在菜菜子的記憶中,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行動多餘言說。他做事很踏實,從不拖泥帶水,讓人很放心。他喜歡音樂,特別是古典交響曲。
他會什麼?
在菜菜子的印象中,他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男人。
他能在冰涼的海水裡游出十多千米,能駕駛家庭轎車把超級跑車甩到身後,能用手槍打中五十米外的乒乓球,能在冰天雪地裡紋絲不動的站幾個小時,能揹着菜菜子從富士山的山腳爬到山頂,能用調製出色彩絢麗的雞尾酒,能用一隻手彈奏莫扎特的鋼琴曲,能用最簡單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飯菜。
在菜菜子的印象中,他又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男人。
他不懂得什麼是羅曼蒂克,不懂欣賞日落與日出的美景,不懂得怎麼幫女人挑選漂亮的衣服,不懂得用一支一百元的冰激凌就能讓喜歡他的人開心,不懂得女人在生氣與傷心時的表現,不懂得如何安慰別人,不懂得哪種香水適合未婚女性,甚至不懂得該在什麼時候送女人一朵玫瑰花。
就是這樣一個男人,讓菜菜子難以忘懷。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房門被敲響,菜菜子才把照片放進保險櫃,擦掉了臉上的淚痕。
“進來。”
進來的是那個開始去了小澤田太郎家裡的男人。
“怎麼了?”
“他來了。”
菜菜子微微一愣,說道:“在哪?”
“就在外面,說要見你。”
長出了口氣,菜菜子才說道:“請他過來吧。沒有我的吩咐,不準任何人進來,你也不例外。”
“是!”
不多時,年輕男子帶着木林森來到菜菜子的房間,在退出去的時候帶上了房門。
除了顯得老了一點,他的相貌沒有什麼變化。菜菜子注意到,真正的變化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
“康助……”
“你還是叫我上野吧。”木林森稍稍往後退了一點。“菜菜子,你現在過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你……”
“我來找你,不是爲了跟你敘舊。”木林森把拿在手上的錄音筆丟到書桌上。“你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菜菜子,我也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康助。時間改變了我們,所以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不——”
菜菜子的情緒突然失控,木林森心裡也是一緊。他知道,很多事情不會隨着時間而淡化與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