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親來到美國還沒有一年，我們就接到了潛伏之後的第一個任務，去麻省理工大學就讀。”
“讀大學？”
“當年，我二十歲，你父親二十一歲。”她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雖然年紀稍微大了一點，但是在大學校園裡面，沒人會把我們當做成年人看待。至少跟那些大學生相比，我們並不顯得太老。”
“這……”
“當然，我們的任務是去監視一個人。”
“誰？”
“帕特里克-漢密爾頓。”
唐旭宸微微一愣，隨即就露出了驚訝神色。
“他就是漢密爾頓的父親。”
“這……”
“當時，我跟你的父親都認爲這是一個簡單任務。我們成了帕特里克的同學，而且沒花多少功夫就成了朋友。雖然我們並不是真正的大學生，但是我們受過良好的教育，而且美國大學裡的課程並不難。”
“然後呢？”
“沒有然後。”
唐旭宸微微一愣，不大明白的看着她。
“我們的任務，其實很簡單，就是盯着帕特里克，掌握他的一舉一動。在接到新的命令之前，什麼都不做。”
“這……”
“你是情報人員，應該能夠明白。”
唐旭宸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年多，帕特里克一直沒有發現我們的真實身份，甚至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們。除了沒有帶我們去他家裡，他把我們當成最好的朋友。可以說，幾乎什麼事都會告訴我們。當然，他從來不說自己家裡的事情，特別是他的家族。我們也沒有詢問，畢竟那麼做很不禮貌。總而言之，在這段時間裡，我們跟帕特里克建立起了很深厚的友誼，簡直就是死黨。”她嘆了口氣，說道，“只是，我們從來沒有放鬆過，也從來沒有把他當成真正的朋友，特別是在瞭解了他的出身，知道他是漢密爾頓家族的人之後，我們就知道，當命令到來的時候，我們就得除掉他。”
“什麼？”
“就是在這段時間裡，我們知道了‘上帝之子’的存在，而且通過各種渠道，對該組織有了一些膚淺的瞭解。”
唐旭宸沉默了，心裡的感受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當時，我跟你父親還很年輕，把問題看得很簡單。”
“什麼意思？”
“雖然上面沒有給出明確指示，但是我們都認爲，監視帕特里克，其實就是要通過他打入‘上帝之子’。你也年輕過，應該能夠想到，年輕人都有一股衝勁，認爲這個世界上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此外，這是我們的第一次任務，而你的父親剛剛來到美國，我們都想抓住這次機會。”
“你們做了什麼？”
“不是我們，而是你的父親。”
唐旭宸鎖緊眉頭，等着她說下去。
“雖然我也很衝動，不過終究是個女人，但是在美國生活了七年，對美國已經有了很深刻的瞭解與認識，特別是美國人的思想。你的父親恰好相反，他在蘇聯生活的幾年，養成了一些壞習慣，比如自大。”
“這……”
“結果可想而知，他認爲這是個機會，而且決定抓住這個機會。”
“怎麼抓住這個機會？”
“接近帕特里克，通過帕特里克打入‘上帝之子’，至少獲得‘上帝之子’的承認，成爲‘上帝之子’的成員。”
“這……”
“當時，如果我也這麼認爲，我們早就完蛋了，也不會有你。”
“發生什麼事了？”
“其實，你完全能夠猜到。”沒等唐旭宸開口，她又說道，“這是一個過程，而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在我們接近帕特里克的時候，上面下達了命令，讓我們馬上回國。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情況很緊急。只是，你父親不想就此放棄，決定留下來。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我只能單獨離開。當時，不但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我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也就是你。”
“什麼！？”
“那是一九七九年，在我回到國內之後，才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這……”
“因爲不再適合參與行動，我暫時退出了情報機構，也就是軍情局。他沒有回來，也就與我斷絕了聯繫。”她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只是，我一直在尋找他，想讓他知道，我們的孩子就將來到這個世界上。我相信，如果他知道了肯定會回到我身邊，跟我一起等待孩子降生。”
“你找到他了？”
她搖了搖頭，說道：“雖然改革開放已經開始，但是當時國內還比較封閉，與國外聯繫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說了，跟合作的情報人員懷上孩子違反了軍情局的規矩，我沒有被踢出去已經是萬幸了。雖然負責照顧我，也是監視我的情報人員對我很客氣，也幫了不少的忙，但是要她違反軍情局的規矩，暗中幫助我尋找你父親卻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在這段時期裡，我有了別的發現。”
“什麼發現？”
“當初，局裡讓我們去監視帕特里克，其實不是要對付他，只是一種防備行動。”
“這……”
“你已經知道，那個時候，‘上帝之子’的人已經找到我國領導人。其實幾年前，也就是在我去美國的那一年，‘上帝之子’的人就來到中國，爲在中國發展、以及跟中國合作做準備。”
“基辛格？”
她點了點頭，說道：“雖然‘上帝之子’很神秘，但是對我國的領導人來說，他們的意圖並不神秘。說白了，在進行了初次接觸之後，我國領導人就認識到，這個把持美國，甚至整個西方文明兩百多年的秘密組織盯上了中國，而跟中國合作，其實是打算利用中國，甚至是控制中國。”
“這……”
“正是在這個大背景下，軍情局安排我們這樣的情報人員去監視‘上帝之子’的人。因爲我跟你的父親都是第一次執行諜報任務，而且還很年輕，所以分配給我們的是一個相對簡單的任務。軍情局並不是想用這種辦法反制‘上帝之子’，你應該知道，就算我們幹掉帕特里克，也不會對大局產生半點影響。以當時的情況，應該是國家領導人還沒有在跟‘上帝之子’合作的問題上做出決定，也就需要更多的瞭解這個組織，並且爲將來的合作打下一個良好的基礎。簡單的說，我們的任務其實就是通過帕特里克這樣的邊緣人物去了解與認識‘上帝之子’。”
“什麼意思？”
“如果歷史朝着另外一個方向發展，那麼我們所做的事情就會產生很大的影響。”
“這……”
“當然，歷史沒有朝另外一個方向發展，也不可能朝另外一個方向發展。”她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就我所知，在我回國之前，我國與‘上帝之子’的秘密談判已經取得了重大進展。”
“什麼？”
“當時，已經在合作的問題上達成了一致，至少雙方都認爲合作能夠共贏。”
“這怎麼可能！？”
“以現在的目光來看，確實不可能，可是在當時，有這種可能。別忘了，在改革開放開始的時候，我們國家是一窮二白，十年動亂耗光了所有家底。要不然，也不會走上改革開放這條道路。當時，我們需要國外的資金與技術，需要先進的生產力，而‘上帝之子’能夠提供我們需要的所有東西。我們要做的，只是開放本國市場，讓‘上帝之子’進入，並且佔得先機。”
“這……”
“只是，‘上帝之子’太貪婪了。”
“什麼意思？”
“開放是必然的，不過得有個度，不可能一下子全部開放，總得有個先後順序，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說別的，以當時國內民衆的思想，如果變化來得太猛烈，必然會導致社會動盪。事實上，十年之後，這個擔憂就變成了現實。我國的領導人看到了這一點，而‘上帝之子’的人卻不在乎。”
“這……”
“也就是這個問題，導致談判破裂。當然，不是完全的破裂，只是爲隨後的決裂埋下了禍根。必須承認，大環境給了我們很大的幫助。如果當時冷戰已經結束，恐怕改革開放根本不可能實現，我們也無法走上快速發展的道路。‘上帝之子’需要藉助我們的力量去打擊最主要的敵人，而我們也需要‘上帝之子’提供的資金與技術，更需要拓展海外市場，從而以最快的速度實現工業化。簡單的說，我們與‘上帝之子’依然有共同利益，也就有合作的基礎。只是在談判中出現的問題，讓我們雙方都認識到，這種合作不會長久，遲早有一天，我們會分道揚鑣。”
“然後呢？”
“你已經知道了。”
“這……”
“我們與‘上帝之子’的合作持續了十年，雖然付出了極爲巨大的代價，特別是在衆多國際企業進入之後，我國的民族企業遭受重創。特別是大批沒有跟上時代步伐的國企，在改革浪潮中紛紛倒下，使得數千萬工人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工作。但是我們的收穫也不小，不但基本實現了工業化，還解放了思想。特別是後者，當十多億人覺醒過來之後，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們追求幸福生活的努力。直到冷戰結束前夕，也就是那場動盪前，在蘇聯出現崩潰的徵召之後，‘上帝之子’才發現，如果繼續支持我們，等於樹立一個新的敵人，而且是一個更強大的敵人。”
“這……”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們與‘上帝之子’分道揚鑣。所幸的是，我國的領導人很有遠見，早在十年前就開始着手準備。”
“什麼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