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雞鳴九轉,天地轉金光。
今天恐怕是這個鎮子最忙碌的一天了,那場名爲招親實爲比武的盛會將在今日開幕。雖然明明是流蘇挑起來的事,但現在卻已經沒了猴爺什麼事了。
他老早就跟滌長老打過招呼,他並不參加這場比武招親,不過流蘇門作爲蜀門一員,上去站場必不可少。
於是大清早猴爺就被流蘇從溫暖的被窩裡拽了出來,強迫他梳洗打扮。精通化妝的流蘇居然執意要給不修邊幅的猴爺打理儀容。
猴爺想反抗,但真的反抗不了,也許這個世界上誰都拿他無可奈何,但偏偏流蘇卻能讓他乖乖聽話。
“初心乖,不要動,師父給你淨面描眉。”
猴爺嘆了口氣,仰着頭葛優癱在椅子上,任由流蘇折騰自己。她先用熱毛巾擦乾淨猴爺的臉,然後用一把鋒利的小刀輕輕順着猴爺的臉部輪廓來回刮噌。
“不知不覺,我的小初心已經成了一個大男人了。鬍子硬硬的。”流蘇一邊颳着猴爺的鬍子,一邊用手在他臉上輕輕摸着,尋找沒刮乾淨的地方:“那時候那個連走路都不穩的小初心回不來了。”
猴爺睜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流蘇的臉,然後露出一個特別溫柔的微笑:“是啊,我的老師父一點都沒變,一直這麼漂亮。”
“不要笑!”流蘇笑着打了猴爺肩膀一下:“傷着你。”
“嗯。”猴爺再次閉上眼睛,含糊不清的說道:“不知道以後我變成了老頭子,你還是這樣的話,我該怎麼跟別人介紹。”
流蘇沒說話,只是一點點一點點,細緻無比的給猴爺颳着鬍子,身上那股爲她特製的香水肥皂的味道衝進猴爺的鼻子,混着熟悉的已經不能再熟悉的氣息,讓人感覺溫軟。
大門被輕輕推開,外頭的端木朝裡面看了一眼,然後又輕輕的關上了門,他暗暗的嘆息一聲,然後搖着頭揹着手走進院子,表情看上去有些複雜。
而在屋裡,流蘇就這麼彎着腰打理着猴爺的臉,就像在擺弄一件精緻的藝術品,刮鬍子、修眉毛、描眉、理髮、修鬢角,流蘇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碎的地方,猴爺偶爾睜開眼看一下,總是能看見流蘇滿眼的溫柔。
“初心啊,如果有一天你要出了什麼事,師父就是豁出命去也要護你周全。”
“我能出什麼事,你別烏鴉嘴。”猴爺笑道:“少弄的這麼悲壯,還得把你的流蘇門發揚光大呢。”
“嗯!”流蘇重重的點頭:“就靠你了哦。”
猴爺沒直接回答,只是仰起頭看着流蘇認真的表情,然後才輕輕點頭:“答應你。”
“嗯……”
拖着鼻音長長的“嗯”是流蘇的招牌語氣,當出現這個語氣的時候,就說明她的心情極好。而當她生氣時,這個語氣詞則會變成斷而急促的“哼”,碰到這個時候就不要再招惹她,不然會捱揍。
這是這麼些年猴爺總結出的“關於流蘇習性的一百條”裡的存貨,這個女人是個迷,讓人充滿了好奇,卻並沒有幾個人能夠真正看透,即使是朝夕相處也不行。
她很蠢也很聰明,總之就是一個很神奇的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是真的把猴爺當成自己的一部分,這一點毋庸置疑,不管是她還是猴爺本身都不會去否認。而猴爺……
“我還有二十年。”
猴爺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流蘇手腕一顫。
“什……什麼?”
“我還能陪你二十年,我早跟你說過的吧。”猴爺看着流蘇的眼睛:“二十年之後,我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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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流蘇一隻手捂着嘴一隻手捂着猴爺的嘴:“不要說……”
猴爺深呼吸一口,然後癱軟在椅子上:“放心,我會……想辦法的,哪怕是把天捅個窟窿。”
“嗯。”流蘇鬆開手,轉身來到櫃子前拿出了今天猴爺要穿的衣服,放在牀上:“師父先出去了,你換衣服吧。”
可以看出來,猴爺的一句話直接把流蘇的好心情完全擊潰,她的嘴脣微微顫動,看上去難受極了,可是也沒什麼好辦法去安慰她。這件事猴爺早就告訴過他,然而這就好像一份癌症診斷書一樣,懸在那裡,誰都刻意迴避但誰都逃避不了。
該來的,總會來吧。對於猴爺來說,這段日子只不過是他人生的一小部分,卻也是絕大部分,而對於流蘇來說,這段獅子同樣也是他人生的一小部分,卻也同樣是絕大部分。
兩個人的默契度很高了,但在這件事上……卻無可奈何。
“等回去之後。”猴爺仰着頭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語道:“我要不殺了你,我名字倒着寫。”
稍微平復了情緒,猴爺換上了流蘇特意爲他準備的新衣服。果然,這個世界最瞭解猴爺的,就是流蘇了,衣服一如既往的合身,還充分把握住了猴爺穿衣服的喜好,昂貴的棉布穿在身上有一種柔軟的清爽。
大氣的劍紋和暗色的底色搭配在一起十分有設計感,看來流蘇之前總是讓猴爺穿破衣服,恐怕真的只是因爲窮,也許她的藝術天賦遠勝於她的劍術天賦。
穿上新衣服並且被打理的乾乾淨淨的猴爺走出去之後就讓所有人眼前一亮,精神的板寸和這個時代的整體風格不搭,但卻讓他在人羣裡十分跳脫,俊俏的臉蛋加上一抹帶着戾氣的眼神和玩世不恭的表情,讓猴爺整體的氣質提升了好幾個檔次水平,往那一站倒是有了一股子游戲人間的公子哥的樣子。
“果不其然,人靠衣裝。”
端木上下打量了一圈猴爺,讚許的點頭道:“你這倒是挺招惹小姑娘的。”
“小姑娘?十六七歲會送髮簪的嗎?”
“不要揪住不放啊。”
沒多一會兒,流蘇也換好衣服從裡頭走了出來,一身華美裘袍,領口有一圈白狐尾毛,看似很厚卻露着肩,珠圓玉潤的肩膀和鎖骨一露,流蘇立刻從清新少女變成了性感大姐姐,她指甲上抹上了猴爺給她做的玫瑰紅指甲油,身上噴上了猴爺爲她量身定製的香水,脖子上還掛上了一串亮閃閃的水晶項鍊,這也是猴爺親自去市場上挑來紫水晶原石一點一點打磨出來的精品。
總之,從上到下,流蘇渾身的裝扮除了衣服之外,全都是猴爺曾經送給她的禮物。這身組合讓她看上去少了一份清純多了一份嫵媚更多了好幾份的雍容。就連端木這個老色狼一下子都沒緩過神,盯住就不挪開眼睛了。
“再看眼珠子給摳了啊。”
“你這麼快就學會青蓮的口頭禪了啊?哈哈。”端木回過神,打着哈哈掩蓋尷尬:“好看!花妍先生今天真的是美豔無雙。”
流蘇紅着臉在猴爺面前轉了一圈:“好看嗎?”
“平時那麼害羞,今天怎麼肯穿這麼露的啊?”
“因爲……因爲……”流蘇磕磕巴巴的解釋,但總也解釋不好:“啊,到時間啦,我們出發吧。”
雖然很不願意,但作爲加盟門派的掌門,流蘇出門可是有嬌子的,而猴爺就沒那麼好的待遇了,只能跟在嬌子後頭慢悠悠的走着,路上的行人紛紛側目,畢竟今天各門各派的排場可都不小,沒見過這麼寒酸的門派……
“唉。”
“有屁放。”
猴爺跟端木從來不客氣,端木也不會跟猴爺客氣,畢竟臭味相投的人不好找,所以在猴爺說完之後,端木摸着下巴奸笑道:“流蘇花妍今天好漂亮啊。”
“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不是不是,跟你有關係。”
“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我問你,以流蘇花妍的身份,她需要打扮麼?”
這句話倒是真的,以流蘇的輩分和能力,她肯過去都算是賞了蜀山派一個大面子了,更別提盛裝打扮了,哪怕她穿着昨天下地幹活的衣服過去參加盛宴都是坐上賓席的,哪裡需要這麼引人注目一說。
“對啊,爲什麼?”
“爲什麼?”端木手上握着扇子,一副過來人的姿態高高在上:“小弟兄,女爲悅己者容啊,她是打扮給你看的。”
猴爺翻了個白眼,不屑的說道:“她啥樣我沒看過,你瞎胡扯。”
“不信算了。”
“信你纔有鬼。”
兩人一轎來到了主會場,嚯……這裡的排場着實大的嚇人,大概有三四個足球場那麼大的場地裡居然塞滿了人,他們穿着各個門派的衣服,分方陣坐在擂臺四周圍,中間的擂臺大概有四百平方那麼大,由漢白玉構築而成,方形臺的四角有法陣運轉的光芒在閃爍,想來是抑制臺上的人收不住手殃及無辜的陣法。
蜀山在擂臺東方,因爲是主辦方所以陣勢格外的大,一水兒的青衣道士席地而坐,而爲了彰顯蜀山的門風嚴謹,這最大的方陣也是最安靜的方陣,上千人坐在那居然能夠寂靜無聲。
門口接待的小童引着流蘇他們來到觀禮臺,果然流蘇是坐主賓席的,旁邊就是蜀山那個掌門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