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活在夢裡和像夢一樣活着是有很大差別的。
比如每個人都希望自己隻手遮天、醉枕江山,哪怕在一個縣級市也要活出朕即天下的魄力,一個民營企業總經理也可以隨口喊出“我就是大局”這樣的口號。這是什麼?這就是活在夢裡。
在夢裡頭,人總是可以把自己的能力無限的擴大,然後用一種別人看起來很爽的姿態展示出來,而實際上真要這樣的話,身在機關的下個月去秦城報道、身在商場的半年後回家撿破爛。所以活在夢裡永遠都只是活在夢裡,不切實際、難以實現。
而像夢一樣活着雖然和活在夢裡有許多共同點,但卻有一個明顯的界線來區別兩者。那就是自知、自制。哪怕是權勢滔天、哪怕是錢糧滿倉也必須要保持一絲謹慎,一國之君也需要謙遜自知、手眼通天也需要婉轉自制。
猴爺夠狂妄也夠瘋狂,在任何人眼裡他都屬於那種危險的瘋子,這個瘋子幹出任何事其實都不可以被預料的。可事實上,只要是他處在清醒狀態時,他明確的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什麼時候不該說什麼,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有些時候,一堆男人坐在一起的時候,總有人會問猴爺,說他身邊那麼多漂亮的姑娘,爲什麼他始終跟他們保持距離。
這個問題其實挺毒辣的,活在夢裡的人恨不得把全世界長相姣好的姑娘全上一邊,就跟馬步芳似的。但實際上,****其實是所有情感需求裡層次非常低的一種,雖然被稱之爲原始本能,但它和吃飯喝水睡覺排泄這些本能之間還有非常大的區別,很多時候它甚至是一種可以被忽略的本能。
雖然所謂天然吸引、生物本能理論被那些見天就閒的蛋疼四處撩妹約炮的移動生殖器奉爲真理,但實際上這撐死也就是一種原始本能,壓抑它其實並不困難,別說猴爺了,普通人也能夠做到。
當然,也許是因人而異,但感情可以有,激情能免就免。猴爺曾經就和葉菲討論過這種事情,一切都在感情達到那個地步之後自然而然纔是合理並且合乎邏輯的,雖然他是個瘋子,但有些事情他還是非常有原則的。
“起碼,我不會看到女人就和牀聯想到一起。因爲一旦到了牀上,一切事情都會失去主動。身體捆綁這件事會造成非常多不必要的麻煩。”
猴爺是這樣說的,這句話看似絕情,但卻讓人細思極恐,他這句話裡透出的價值觀和愛情觀簡直可怕,絕對不像一個衝動的瘋子說出來的,那冷靜到冷酷的味道讓人真的是寒毛直豎。
完全的個人主義、完全的自由主義,真的想不到他居然會是一支軍隊的指揮官,也許塔城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內政方面派了別人來接手,否則真不知道一段時間之後這支部隊會混亂成一個什麼樣子。
當然,他也不是毫無優點,至少毓卿可以肯定的說,猴爺是個非常可靠的朋友,也是個典型的強者。他雖然會揍人,但很少會殺死手無寸鐵者,也不會對誰施加酷刑,這裡有一部分源自於以前魚龍的人格、一部分源自於現在他的高傲。而且他還是個比較可信的人,他不屑說話,也許爲了好玩會吹吹牛,但在正兒八經的事上,他的話可信度非常高。
不要指望他會主動去守護誰,就算是外星人突然降臨開始毀滅地球,只要不招惹到他,他都不會挺身而出,但如果外星人在某件事上讓他很不爽了,那他一定會把那些外星人打到渣都不剩下。
他感覺無趣的事都不會做,所以他大部分時間都很慵懶,而且還非常任性,爲了能在異世界玩手機,他強迫科學家們克服時空擾亂讓軍營裡覆蓋了wifi,爲了能吃頓好的,他甚至會強迫營地的廚子給他上山打獵。
就是這樣一個任性的人,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卻成了一羣人的主心骨。
怎麼形容呢……在碰到危機的時候,只要看到他在身邊,哪怕是坐在那吃點心、抽菸、扣鼻屎都會覺得安心無比。
這種感覺……就好像小時候看西遊記看到唐僧被抓走之後接着又看到孫悟空出現,或者玩一個團隊遊戲連跪十把之後看到了一個強力的、聰明的隊友出現在了好友列表裡。
而現在,這根定海神針毫無預兆的躺下了,知道內情的人不過寥寥數人,就連塔娜公主都不知道他的具體情況。
塔娜公主來的時候,猴爺躺在牀上莫名其妙的睡着了,在外人看來他只是疲倦罷了,而直到小猴子來給他檢查完之後,毓卿他們才知道猴爺的情況有多嚴重。
虛空的侵蝕已經讓他的體內出現了大量的癌細胞,已經遍佈全身,說白了就是癌症晚期了,所有的器官都在衰竭,左肺已經失去了功能,腎臟也停擺了,要不是大腦仍然處於高度活躍狀態,基本上就可以判定他已死亡了。
這個消息對葉菲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小猴子在檢查完之後也忍不住的哭了,坐在旁邊抽着鼻子,毓卿則在門口一根一根的抽菸。
建剛倒是沒心沒肺的吃着一根雞腿,大大咧咧的說猴爺不可能出問題的,他這就是裝病博同情並且呼籲大家不要上他的當。
可當他的片子拍出來之後,身體裡大面積的陰影和組織病變就算是建剛這樣的半文盲都看出來了不對頭。
張羣在這顆星球的另外一端,在接到這個消息之後,花了三個小時匆匆趕了回來。當發現已經處於昏迷狀態的猴爺時,他也只是靠在窗口沒了主義。
超能力也許能幹很多事,但絕對不可能挽留一個生命走到盡頭的人,這是規則,這裡除了猴爺自己觸碰到了規則之力之外,其他人根本連邊都摸不到,而且猴爺全身性魔免,魔法對他來說根本起不到效果,甚至不光是魔法,放化療對他都起不到作用,甚至是激光刀這類的高科技都無可奈何。
也就是說,猴爺……要完了。
一個剛成立沒多久的小隊立刻處在分崩離析的邊緣,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第一個提到散夥的居然不是功利主義者葉菲,而是看上去呆萌講義氣的建剛。
而背叛指數高到讓人不敢信任的葉菲卻成爲了那個最傷心的人,她一整天什麼都沒幹,就坐在猴爺的牀邊,握着他的手,以淚洗面。
“其實死有什麼不好呢。”建剛站在旁邊摳着一根烤玉米:“死真的是一種解……”
她的話還沒說完,葉菲揚起巴掌就抽了過去,結結實實的甩在了建剛的臉上,像一頭母獅子一樣咆哮道:“滾!”
建剛捂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葉菲。從小到大,葉菲幾乎沒有發過脾氣,更別提甩巴掌打人了,可剛纔那麼一瞬間,葉菲的樣子居然變得有些可怕,可怕到建剛覺得她變得陌生了起來。
“你們先別折騰了。”
從另外一端,跨越了一萬兩千公里奔襲回來的張羣頭上仍然戴着抑制器,但這段時間的歷練讓他彷彿成熟了不少。
“他的體質跟普通人不一樣,現在還不到絕望的時候,你們自己先亂個什麼勁兒?”
建剛歪着頭,嘁了一聲:“其實不如就現在散夥好了,我繼續去求死,你們愛幹什麼幹什麼。”
“現在是說氣話的時候嗎?”張羣眉頭皺了起來:“你以爲就你想過死?我之前比任何人都渴望死掉,可是現在我發現死反而是逃避,你要逃到哪去?你能逃到哪去?”
“那怎麼辦?沒有他,我們就是一堆烏合之衆。”
建剛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沒有猴爺的猴子小隊,根本就不堪入目,一個剛成立幾個月的小隊,根本沒有什麼磨合和歷練,這樣的小隊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拆散,各自分到別的小組裡,各自成爲一個新的小組。
“他最喜歡的就是你。”葉菲紅腫着眼睛,擡起頭用怨恨的眼睛看了一眼建剛:“你對他就是這種態度嗎?”
建剛無話可說,推開門就走了出去。但在門口時卻被毓卿給擋住了,毓卿沒說一句話,就是不讓走,建剛急的想動手,但卻被同樣戴金絲眼鏡的文職人員給輕輕鬆鬆的扔回了房間,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到了傍晚,幽似乎也是知道了這件事,她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在瞭解到情況之後,作爲老牌特工她居然也不知道這到底該怎麼辦。
“這件事先壓下來。張羣,你帶着他躲起來,我們對外就說他去另外一個帝國了,緊急任務。其他人必須如常,如果有戰鬥任務,我們還有毓卿,他足夠應付了。千萬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他的情況,否則……”幽頓了頓:“我們都要死。小猴子,你跟着張羣一起照顧他。葉菲,你的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重新穿上戰鬥服。程建剛,你給我像個樣子,從現在開始你們都必須獨當一面,要讓人覺得我們是在執行他給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