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不停的下,雪封了整片鬼山。
前山與深山的風景大不相同,給人的眼觀感受也差了天地。前山的綠意稀少,大部分是枯樹。而深山裡的松樹成林,有着“不懼飛雪永堅綠”的景觀。雖然大雪掩蓋了松林裡的綠葉,但這恰是中國人民抗日的堅強精神。
他們找到了第二條河溝對面的大山,他們走來了大山的山腰。
這座大山有四百多米高,滿山的松樹。山腰有一個山洞,洞口有一米高。洞口被石牆堵着,又被大雪掩蓋着。
山洞裡的面積有二十多平米,石地坑坑窪窪的。他們用石頭封住了洞口,在石牆上留了一個透氣孔。他們把撿來的樹枝鋪在了褥子下,又用石頭壘了一個火炕。
火坑裡燃着一堆柴火,火煙從石牆上的透氣孔飄了出來。
洞外下着鵝毛大雪,飄出來的火煙與大雪一個顏色。洞口的大雪遮蓋了整個洞口,朱二黑用槍桿捅了捅石牆上的透氣孔,好讓空氣流進來,好讓火煙飄出去。
朱二黑走來坐在了火坑邊,他注視着被窩裡酣睡的牛漢。他一直想殺掉牛漢和金七七,又一直狠不下心。他回憶着和他們從認識到現在,他情不自禁的笑了。
琥珀和金七七睡在一個被窩裡,她被金七七弄醒了。她睜開眼睛看見金七七不停的搖頭,她吃驚的坐了起來。
“姐,你咋啦?”
朱二黑趕緊走來,一瞧金七七病白的臉色,忙說:“你摸摸她的腦門。”
琥珀伸來手摸住了金七七的額頭,嚇的叫了聲:“好燙啊!”
朱二黑蹲了下來,摸住了金七七的額頭,他吃驚的縮回了手,忙說:“沒草藥救,她會死。”
“啊!”琥珀嚇壞了,忙叫:“漢子哥,漢子哥,你快…”
牛漢一下子坐了起來,眼圈紅紅的看了一眼琥珀焦急的臉色,又看去被窩裡的金七七,他火急的爬了過來。
琥珀對牛漢說:“姐發高燒了,俺們沒有草藥。”
牛漢的手摸住了金七七的額頭,驚嚇的說:“這麼燙,七七,七七,七七,你別嚇我啊。”他叫不醒搖不醒金七七,他把金七七抱在了懷裡又搖又叫:“七七,七七。你別給我來這套,老子不吃這套。”
看着牛漢惶急的淚臉和哭叫,琥珀冷靜的說:“用冷水布敷姐姐的額頭和小腿可以退燒,俺去準備。”
朱二黑被牛漢的真情打動了,他滿眼淚水的說:“她燒的太厲害了,喝藥扎針才能救。馮莊有個許郎中,他有草藥。”
牛漢停住了哭叫,把金七七放進了被窩裡。他給金七七蓋好了被子,對二黑哥說:“馮莊怎麼走?”
琥珀大聲急叫:“不能去。”
朱二黑吃了一驚,感覺琥珀真的喜歡牛漢。這可狠狠的打了他的臉,他壓着怒火的低下了頭。
牛漢斬釘截鐵的對二黑哥說:“告訴我,怎麼走?大哥,求求你。”
朱二黑擡起頭看着牛漢心急的血紅的眼睛,他居心叵測的說:“去了矮崖地,沿着大路往南走,有二三十里路。許郎中是俺們的聯絡員,你對他說哥的名字,他會幫你。”
“謝謝你大哥。”牛漢跳了起來,忽見琥珀擋住了他。
琥珀伸展雙臂,哭着說:“你不能去,俺不讓你去。”
牛漢心急的喊道:“躲開。”
“俺不。”
牛漢一把推倒了琥珀,他跑去了洞口。
“俺也去。”琥珀爬了起來,跑了過來。
朱二黑沒有阻攔牛漢的意思,因爲他分不清牛漢是敵是友。如果牛漢被鬼子幹掉了,他不會開心也不會傷心。
牛漢拿起了一支步槍,槍口對準了琥珀。
琥珀大吃了一驚,目瞪口呆的看着牛漢。
“你往前一步,我就開槍。”
朱二黑大叫:“住手,漢子。”
牛漢嚴厲的說:“你留下來保護他們。”
“你開槍打死俺吧!”琥珀毫不畏懼的走來了牛漢身前,她小臉氣沖沖的仰視着牛漢。她感受到了金七七死,牛漢就死,她不想牛漢死。
牛漢氣憤的喝道:“你不聽話,我再不和你說話。”
“俺…”
“俺什麼俺,保護他們。”
琥珀傷心的低下頭哭泣。
牛漢提起了軍包,從包裡掏出了兩把子彈。他把子彈裝進了棉衣兜,又把兩顆手雷裝進了棉衣兜。
他看了一眼低頭哭泣的琥珀,他把軍包的帶子掛在了琥珀的脖子裡。
琥珀一驚,擡起頭撅着小嘴說:“幹啥!”
牛漢沒有理會琥珀,他從包裡掏出了一疊士兵證。他連着翻了七個,第八個士兵證上的黑白照片和他的臉有幾分像。
琥珀看着牛漢認真的樣子,她心裡的桃花一朵一朵的開。
“就他了。”牛漢把士兵證裝進了棉衣兜,笑眯眯的對琥珀說:“把雪裝進酒壺裡燒開,晾溫了給你姐喝。哥給你帶好吃的回來,你保護好他們。”
琥珀剛露笑臉,就見牛漢轉過身一個大腳踹倒了洞口的石牆。
牛漢衝了出去,狂奔向了山下。
琥珀追出了洞口,對着牛漢大叫:“你早點回來,俺聽你的話。”
朱二黑趕出了洞口,看見牛漢像豹子般的衝進了山林裡。他認定牛漢是個深藏不露的兵,他腦子一熱,舉起了步槍,瞄向了牛漢的背影。
琥珀突見朱二黑舉槍瞄準了牛漢,她飛快的撲倒了朱二黑。
砰的一聲槍響,把朱二黑嚇哭了。
牛漢急停急回頭,他驚疑的望了一眼洞口。他沒時間思考,抓緊跑了下去。
琥珀側過頭看見牛漢消失在山林裡,她跪了起來,她搶過了二黑哥手裡的步槍,她怒目而瞪也萬分吃驚的說:“你幹啥呀!”
朱二黑停止了哭聲,坐起來望不見牛漢了。他重重的嘆了口氣,低下頭搖了搖頭。
琥珀發覺朱二黑不對勁,她驚奇的說:“你到底咋啦?”
朱二黑擡起頭,苦惱的說:“俺們上當了,俺懷疑他們是鬼子的特務。”
琥珀驚呆了,手裡的步槍掉在了雪地上。
“俺發現他們的時候,俺們被鬼子堵住了。”朱二黑皺緊了眉頭說:“七七在崖頂大叫,俺和鬼子都聽見了。沒想到,鬼子撤了。俺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身上只穿着睡衣。這麼冷的天,傻子都不會穿那麼少。”
“這個姐姐說了,他們把包裹丟了,身上的衣服換了吃的。”
“餓死和凍死都是個死啊!”
“是呀!”琥珀想不通的咬了咬嘴脣,她皺着眉頭狐疑的說:“鬼子咋會撤了呢!”
“只有一個解釋合理,他們是鬼子的人。”
琥珀看着二黑哥誠實的臉,她緩緩的點了點頭說:“他們的確很可疑,尤其是姐姐。”
“她說她姥爺和喬致庸的老婆是表親,她說喬致庸的老婆叫陸玉菡。喬致庸娶了六個老婆,沒有姓陸的。漢子說他在學校參加過軍訓,可他的身手明擺着是個悍兵。”
“姐姐說的有名有姓,也許這是喬老爺的秘密。”
朱二黑氣惱的說:“你咋胳膊肘朝外拐,俺倆是一條心。”
琥珀笑道:“你想啊!山西人都知道喬老爺的故事,姐姐是山西人肯定知道這個事。她爲啥要搬着石頭砸自己的腳,又不是吃瘋了。俺想就是見不得光,她纔不敢去喬家。”
朱二黑拿不準的說:“戲裡是唱名人風流。”
琥珀轉着眼珠想了想說:“他們真是特務,爲啥要救你?”
“俺也想不通啊!可是鬼子爲啥撤走了?”
“這個……”琥珀搖了搖頭。
“俺敢確定,漢子是個逃兵。”
“俺想漢子哥是晉綏軍。”
“晉綏軍在臨汾一帶,咋會逃來鬼子的包圍圈。你不覺的蹊蹺嗎?你好好想想。”
琥珀滿是疑惑的說:“俺覺着姐姐不是太原人,俺看她真不知道太行山。可是,姐姐聽說過高富帥。說到底,他們是讓俺不踏實。”
朱二黑無奈的說:“他們絕對有問題,不殺不放心。萬一真是鬼子的特務,俺們就成了罪人。可是,俺下不了手。”
琥珀冷靜的說:“兵荒馬亂的有逃兵不稀奇,漢子哥八成是晉綏軍。俺們錯殺了好人,一樣是罪人。”
朱二黑苦笑的說:“就怕他們是裝的。”
“哪能裝那麼像,漢子哥又不是戲子。姐姐病了你瞧把他急的,他不顧命的去了。”
朱二黑髮現琥珀在袒護牛漢,他氣憤的說:“啥事都讓俺遇上了,煩人。”
“俺們再觀察幾天,是人是鬼總會露出狐狸尾巴。俺們快進去吧,把洞口堵上。”
朱二黑無奈一笑:“你小心點。”
“俺明白。”琥珀雙手合十,看着天空說:“觀音菩薩一定要保佑漢子哥平安回來,俺給你磕頭了。”
朱二黑看見琥珀磕了一頭,他也跟着磕了一頭。
琥珀一瞧,跳起來怒吼:“幹啥呀!俺沒和你拜天地,你不要臉,哼。”
她的手一甩麻花辮,扭身走進了山洞。
朱二黑翻了個白眼,嘴裡嘟囔:“你親口說你的男人叫朱富倉。”
琥珀停了一下腳步,走了起來說:“俺男人比你們強多了。”
朱二黑樂開了懷,他回過頭看着琥珀走進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