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辰宇正拿着鉛筆在圖紙上改着數據,聽了何總工的話,一顆心猛的就是一跳,手上的鉛筆就在圖紙上劃了一道長長的線,將整張圖紙弄得面目全非。
可喬辰宇卻彷彿沒看見,屁股如同按了彈簧一樣,騰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顫巍巍的指着那份技術資料:“總工,您說……這東西……不是……不是您做的?”
何明臉色有的慚愧,但更多的同樣是疑惑,搖了搖頭:“我在京城接到你電話時,就納悶兒,記得當年我主持新工藝改良時,噴丸工藝也就弄了個大概,不少數據都是假設出來的,拿來參考還可以,做得不正式的工程模板,可聽你說,上面的數據很詳盡,完全可以照着做下去,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可這麼多年,我也記不太清,便想着回來看看。”
說着,何明把資料放到桌子上,苦笑一聲繼續道:“直到看到這份資料我才發現,原來我記得沒錯,這些數據和結構就不是我當年做的,所以你問我的那些演算過程和思路狀況自然沒辦法回答。”
喬辰宇並沒參見當年新工藝改良,也就不知道里面的內情,所以當他看到噴丸工藝的詳細資料後下意識的便認爲這是當年何總工做出的驚人之舉,只不過由於種種原因被束之高閣,成了技術儲備。
但卻掩蓋不了其構想的可行性。
就拿上面的噴完成型機噴嘴的描述來說,因爲預留相當大的調整空間,使得噴完成型機具備預應力噴丸成形和自由狀態噴丸成形兩種功能,從而做到一機多能的功效。
再有上面羅列的數據,儘管不明白如何得出以及是怎麼樣思路,但這些數據在實際的應用中卻十分恰當,根據這些數據做的幾個模型部件兒狀況也都十分良好,證明資料上的數據和結構並無太大問題。
要不是因爲幾個數據在模型推演中有細微的詫異,導致無法確定具體原因,喬辰宇差點就把這套資料當成項目說明書去做了。
可既便如此,也足以說明這份資料不但可靠,而且前瞻,令主持攻關的喬辰宇對主持當年技術改良的何總工佩服得五體投地,只覺得何總工簡直神了。
幾年前預研的資料拿到現在也不過時,這可比不少廠子那些號稱先進,做出來卻落後時代的東西不知道要強出幾條街。
結果,自己奉爲神的何總工一回來,就說上面的數據和結構不是自己做的,這讓喬辰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這可是從試製辦的檔案室裡拿出來的,上面還屬着何總工的大名,怎麼可能是別人弄得?
“我也舉得事情蹊蹺。”
何總工又拿起那份資料看了看,上面清一色的印刷體,看不出是何人的字跡,只有最後一頁的名字,讓人下意識的以爲是他何明的東西。
但是不是自己做的,何明比誰都清楚,如果當年真的攻克噴丸成形工藝的話,永宏廠這麼多年又何必用滾彎機勉強支撐殲六的生產呢。
要知道那幾臺滾彎機制造的機翼壁板精度一直在下降,要不是廠裡的兩個八級鈑金工一直用榔頭做修正,永宏廠的軍機生產早就停了。
所以要說對噴完成型機的迫切,何明說第二,永宏廠沒人敢說第一,要是有的話,早就上了。
“那會是誰?”喬辰宇知道何明是正人君子,不是自己的絕不會昧着良心認下,吃驚過後也就冷靜下來,開始皺眉沉思:“咱們廠沒聽說有這樣的人才呀。”
何明頷首,旋即問:“這些資料是從試製辦的檔案室裡找到的是吧?”
“是的!”喬辰宇點頭。
“那下午我去試製辦看看,或許小嚴能知道些情況。”何明如是說着,再次看了眼桌上的資料,便轉身離開了總裝一車間的工藝室。
……
莊建業這幾天有些糟心,因爲晚上再也約不到寧曉惠了,這姑娘如今已經回家了,沒辦法,寧家的大魔王寧曉雪和悶騷少年寧曉東都離家出走了,寧曉惠不放心,就只能先回去照顧老爺子。
之所以如此,聽說是寧家老爺子最近脾氣很大,大舅哥寧曉東以前三天挨一頓罵,半個月挨一頓打,現在變成一天三頓罵,三天一頓打。
就這節奏,是誰也受不了,於是乾脆就拎着行李跑出來,一頭扎進空落落的莊建業宿舍,算是讓小莊同志不用獨守空房了。
至於寧曉雪,跟老爺子熱戰冷戰半個月後,終於不敵,徹底敗退,早寧曉東三天揹着挎包走出家門,再也沒回來。
聽說是去同事家借住了,人身安全方面不用操心。
可既便如此,老寧家分崩離析的態勢還是讓人頭疼,不僅如此莊建業還從寧曉東哪裡得知,他的提拔以及借調試製辦跟老丈人寧志山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搞得老爺子都莫名其妙。
偏生寧曉雪這時把他和寧曉惠的事情公開,事情一下子弄巧成拙,把一堆黃泥當成了屎。
莊建業說不鬱悶那是不可能的,本以爲自己是靠着老丈人上去的,別人愛怎麼說怎麼說,有本事你們也找個跟寧曉惠一樣優秀的老婆呀。
哪成想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兒,他老丈人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自己就上去了,具體原因還沒法追究,這些天的罵卻是白捱了,擱誰誰不鬱悶。
但話又說回來,自己這麼佛系的一個人,如此低調都能被上面提拔,證明自己還是很有魅力的,人才嘛,到哪兒都會發光。
這麼一想,莊建業的心情就好了許多。
寧曉東也是這麼想的,於是他就把莊建業真的當成了光,好照亮他的泡妞大道,沒辦法,人才嘛,有學問嘛,自然要好好幫幫大舅哥這個末學後進了。
於是莊建業每晚都化身免費的英語外教,不厭其煩的教導寧曉東何爲倫敦腔,什麼是紐約音。
至於爲什麼是英語,簡單,這貨最近看上了一位剛從外語學院借調到廠裡當翻譯的英語老師,於是便義無反顧的撲上去,加強英語學習,不過是撲上去的敲門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