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血紅洞穴之中,巨大的宛如病毒體的血球正吞吐不定。
以魔王【焚天】之身出現的六翅蚊道人,緩緩地訴說着修羅島上的一切。
“……眼下連【因陀羅】幾個也被天勇者收服,只怕不日之後天勇者便會君臨血海。”蚊道人沉吟着道:“主人,您真的要放手血海的一切?”
“他是如何收服【因陀羅】幾個的。”那聲音低沉。
“我並不在血獄之中。”蚊道人沉吟道:“但【因陀羅】與【毗溼奴】向來高傲,如果不是壓倒性的力量,應該不至於如此的卑微……定然是發生了什麼讓它們恐懼的事情。”
“這一代的天勇者,比起當初的……你感覺如何。”
“我不知。”蚊道人搖搖頭,“至今爲止,尚未見過他全部的能力……不過當時四大魔王在血海中圍剿他,最後當場飲敗,只怕這一代的天勇者要遠勝於初代。”
“較之本座又如何。”那聲音忽然變得厚重。
蚊道人沉默半響,試探性地道:“或許,比之全盛時期的主人,亦不遑多讓……”
當初五星勇者要用全部生命爲代價,才能鎮封血海,如今這一代的天勇者單獨一個就已經能夠比肩當初的血祖……血海的形勢,蚊道人是真的不看好。
但天勇者竟然墮入魔道,要統治血海,卻是未曾想過。
“我要天勇者比我更加強大。”那血團光球此時竟是發出了陣陣意義不明的笑聲,“要讓他知道,在血海之中,還有更強大的力量,可以將他推向永恆的力量!”
“主人,您這?”蚊道人詫異地擡起了頭來,隱約間似乎猜到了血祖的用意。
它只能是能感覺到血祖的想法,它是血海天生的異種……變異的原因是,它曾經叮咬過血祖,依靠吞噬血祖的精血,纔有如今的成就——也正因爲這份血緣,才讓蚊道人自誕生之初,就已經洞悉了血海的某個秘密。
只見那漂浮的血團此時劇烈地抖動着……忽然裂開,隨後一滴金色的水滴,竟是自它身體之中緩緩地漂浮而出。
血祖那聲音飄忽而有遲暮,“這一滴不死血,實在是困擾我太久了……成也是它,敗也是它。只有徹底擺脫對不死血的依賴,我纔有可能更進一步,成就無上真身,創造完全屬於我的殺生之道。”
血祖不要,然而蚊道人此時那眼中的渴求之色卻是怎麼也藏不住……就是這一滴不死血,血海最大的秘密——整個血海,都是這一滴不死血演化而來的!
“去,想辦法將天勇者引來……引誘他得到這一滴不死血,讓他成爲血海真正的主人。”
面對血祖的命令,蚊道人不敢不從,也只能將心中的渴求壓下,默默地點了點頭。
……
……
釋地藏並不禁止衆人在道場之中自由活動——這座化作道場的島嶼,他們哪兒都能去。
只是島嶼本身並不大,以衆人的能力,哪怕是閒逛,用不着半天也就能走一圈。
興許是應爲有釋地藏力量庇護的關係,道場到處都充斥着一股祥和之意,宛如人間仙境,很容易能讓人流連忘返……忘返。
澹臺大仙不禁皺了皺眉頭。
人族大將常先此時正坐在了一顆生長着血色菩提的樹下,打坐靜修——他從最開始的牴觸留在道場,到了如今心情平靜,似乎並未用了多久時間。
然而讓澹臺平靜覺得詭異的是,常先似乎開始忘事了。
“他早上的時候還記得我,現在已經不記得了。”
冷不丁地,一道陰沉的聲音在澹臺平靜的身後響起……她扭頭看了看,只見有熊氏的公主此時一臉嚴肅。
“怎麼說。”澹臺大仙皺了皺眉頭。
女妭沉吟道:“這個道場…不,這座島嶼似乎有某種詭異的力量,能讓人忘卻煩憂,我已經許久未曾感受到心中的殺意。”
“這對你來說,興許是好事。”澹臺平靜若有所思。
女妭難得的平靜如水道:“更可怕的是,你明明感受到了這種把變化,本應該是畏懼的你卻認爲是理所當然……彷佛看着自己一點點的消失,而無動於衷。”
“你也?”
女妭點點頭,“我開始想不起來小時候的事情了,年輕時候的事也開始變得模湖……記憶的消失帶來的,反而是心靈上的平靜。但我想,或許用不了多久,我會連最近的事情也會忘記,最後變得如同常先一樣。”
“年輕……”澹臺大仙卻眨了眨眼睛道:“你今年多大哦?”
女妭可不皮,而是好奇問道:“難道這個道場無法影響你?”
那光頭釋地藏修的是魔法,而她修的是仙法,是不沾邊的——雖然,澹臺大仙很想要這樣說,但她心中卻隱隱察覺到,或許是因爲自己手持了天書與地書的關係。
“常先。”女妭忽然眉頭一皺。
澹臺平靜心中一怔,當再次向那血菩提樹下看去的時候,竟是發現常先的身上已經纏繞了藤蔓……他竟像是化作了枯木似的,身子開始與樹幹相融。
這種融合是緩慢的,穩定的,怪異的,可常先卻恍如未知般,氣息越發的平和。
澹臺平靜眉頭一皺,揮手便是斬出了一道劍光……可劍氣才衝出幾米遠,竟是直接消弭。澹臺平靜大驚,接連再次噼處好幾道的劍光,但一樣下場。
“女施主,道場之中十分安全,何以動武。”
是那釋地藏的聲音!
澹臺平靜只感覺渾身寒氣之冒,只見道場的主人此時正站在了不遠處的一條小徑之上……這光頭此時雙手甚至還捧着了一束荷花。
明明是勐男的皮囊,卻非要走文藝的路線,大仙已經不知道從何處開始吐槽,只好直接沉聲問道:“你對常先做了什麼?”
“常先施主慧性爆發,感應天地,他此時的狀態很好,菩提樹下悟道,這是許多人求也求不來的機緣。”釋地藏此時輕嗅蓮花,微微一笑道:“兩位女施主莫要打擾他。”
澹臺大仙直接冷笑道:“悟道?我看未必,這菩提樹,怕不是吃人的玩意。”
只見釋地藏隨意一走,跨過了空間距離,驟然出現在了澹臺平靜與女妭之前,“我們常常會被眼前所看之物所矇蔽,唯有靜下心來,才能看穿事物的本質,你不是這棵菩提樹,怎知道它是好是壞?”
大仙發動仙法:“你也不是這菩提樹,你怎知道它是壞是好?”
“此樹乃我當年撒下,我當然知道。”
——你TM……
澹臺平靜皺了皺眉頭,她剛要對菩提樹動手,這貨就跳出來,心裡沒鬼就見鬼了……只是既然這廝來了,只怕今日是無法將常先從樹下救出。
“既然常先要悟道,那麼我們就不便打擾了。”澹臺平靜此時卻直接拉起了女妭的手:“公主,我們去採些蓮子吃,那玩意味道不錯,主要是能降火!”
她現在火氣很大啊,但又不能將女妭的腦袋按下去給自己降火。
“兩位女施主請便。”釋地藏此時微微一笑,相送。
大仙拉着女妭走了老遠,再回首時,釋地藏依然還站在那原地處,遠遠微笑看着……大仙心中寒意越發的濃烈。
……
小林SIR下意識地擾了擾腳踝。
打坐真的會腿發麻的。
澹臺平靜讓他感應華胥血脈……他感應了,然後感應了個寂寞。
小白此時正在水中嬉戲,時不時地咬下一顆蓮子吞下……這玩兒小林SIR這兩日也吃了不少,是真的下火。
他感覺心中的雜念是越來越少了,俗稱賢者時間。
忽然,池水盪漾,只見小白突然只見躍上了葉盤,纏到了小林SIR的手臂之上。
“小白,怎麼了?”他愕然,旋即似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只見不遠處的一王蓮葉盤上,正站着一位白衣勐男。
“小兄弟好啊。”
“哦…是大師啊。”小林SIR下意識道:“大師你也好啊,已經到講課的時間了嗎?”
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釋地藏一天會講課三次,然後澹臺大仙逃課三次……女妭也會選擇不停,常先聽了兩節之後就不見了蹤影了,唯有小林SIR至今一節都沒有落下。
他總是聽着聽着就犯困,這是天賦——他是上課睡覺的天賦型選手,有着看書超過五分鐘就會睜不開眼的血繼限界。
“小兄弟已經聽課兩日,可有收穫。”釋地藏微笑着問道。
“有!當然有!”小林SIR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願聞其詳。”釋地藏欣然點頭。
“比方說,大師你講曾經有一個僧人,割肉喂鷹的故事,我就很受震撼!”小林SIR此時目光炯炯。
釋地藏直接跨過了葉盤,抓起了小林SIR的手道:“小兄弟,你感動嗎。”
“我現在不敢動!”小林SIR用力地抽了抽,愣是沒有抽出來。
“爲何?”釋地藏一臉的失落,“割肉喂鷹,以身飼虎,這是大無畏的犧牲與奉獻的精神啊!”
“大師,故事裡面的僧人爲了救下鴿子,所以割肉餵給老鷹吃的對不對?”
釋地藏道:“那老鷹乃是天上天王所化,目的爲了考驗僧人普度衆生的決心,如果連一隻鴿子也不願意救下,何以衆生平等。”
“這就是了!”小林SIR此時一拍大腿道:“我就覺得這個天王不對勁!”
“哦?小兄弟有何高見?”
“萬一僧人不出手救那個鴿子,天王是不是就要啃鴿子了?”小林SIR此時正色道:“那這個天王算不算是殺生,或者是在殺生的路上狂奔?”
釋地藏微微一笑道:“天王如此是爲了考驗僧人,自然不會真的殺生,如果僧人不能通過考覈,天王也會將鴿子放走。”
果然是魔法!
小林SIR正色道:“那這就僧人的不對了!”
釋地藏道:“僧人割肉喂鷹,完全體現了大無畏與奉獻的精神,有何不對?”
小林SIR卻問道:“這個僧人爲什麼要割肉喂鷹?”
“如果不將老鷹餵飽,老鷹便會吃掉鴿子,所以只能餵飽了鴿子,否則老鷹餓死,僧人不殺老鷹,勝似殺掉老鷹。”釋地藏緩緩說道:“這便是殺生。”
“問題的結症就在這裡了!”小林SIR正色道:“僧人自殺了,老鷹飽餐了一頓,下一頓老鷹依然還要吃鴿子,下一次沒有僧人去救鴿子!大師啊,僧人應該將老鷹給殺了,才能夠救下無數個鴿子!你說是救一個鴿子的功德多,還是救無數個鴿子的功德多?”
“一樣多。”釋地藏輕笑了聲道。
小林SIR懵了,“怎的一樣多?”
釋地藏道:“因爲僧人割肉喂鷹,讓老鷹大爲感動,從此之後便不再殺生,以穀物爲食,僧人雖然看似只是救下了一個鴿子,實際卻讓一隻老鷹回頭是岸,救下了無數的鴿子。”
“你TM講課的時候是這樣說的?”小林SIR驚了,“這隻老鷹不是天王所化?”
“不錯啊,老鷹是天王所化,天王不殺生,這不就對上了嘛。”釋地藏又抓起了小林SIR的手掌,“小兄弟,你感動嗎。”
就在此時,滿赤荷花微搖。
“這個故事我以前也聽說過,也一直很好奇……那隻老鷹最後到底有沒有吃下僧人割下的血肉。”聲音傳來,彷佛在心裡響起,“不知道大師能否爲我解開這個疑惑。”
釋地藏眉頭輕蹙,小林SIR趁着這間隙成功將手抽走……只見他滿臉激動之色,幾乎脫口而出似的:“偶像!”
踩着一片片的葉盤子,小林SIR此時向着那道立於荷葉之上的身影奔赴而去。
“偶像,你……”
但真的來到了那人影之前的時候,小林SIR卻慢了下來。
雖說他在澹臺平靜面前相當篤定偶像是事出有因纔會反水,可到了真的再次相見的時候,心中卻不禁有所遲疑。
“傷好了嗎。”小洛SIR輕聲問道。
林峰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膀,“還…還行。”
“看來是下手太輕了。”小洛SIR眯着眼道:“下次重手一些。”
林峰怔了怔,瞬間只感覺一股巨力將自己掀翻,直接掀出到了荷花池之外,重重摔落,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此時,只見小洛SIR不再關注與他,而是與釋地藏對視着。
“大師,我還等着你的解疑。”
釋地藏此時雙手合十,卻只是道:“罪過,罪過,老鷹怎會吃人肉,老鷹是吃小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