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人都平凡地生活着,除非天降橫禍,怎會有人對今後失去希望。
……
……
入夜,瓦斯科從冥想中清醒過來,一身的聖力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他自問如果在碰到那個神秘的年輕人一次,一定……大概還是會被再壓制一次。
沒有人給瓦斯科提供任何的參考,但這確實是他此時心中唯有的念頭。
聖教會的大部隊還沒有出現,他忽然想起了史特拉神父之前說過的話,心中隱約有些不安——但想到這次聖教會的大部隊是降臨天使中作爲主導的一名四翼降臨天使所帶領,方纔心中稍安。
電話響起,是棲身在外邊公寓的幾名聖騎士的候補生打來的電話。
瓦斯科看了看時間,暗道是不是自己出手太重了,那幾個小家這時候才清醒過來……他接通了電話,那邊直接就來了一連串着急的詢問。
“我沒事……從現在開始,你們一直呆在公寓,等到我回來爲止,這期間你們可以點外賣。”
瓦斯科掛斷了電話之後,便走出了房間,一路走出,直到在教堂裡面,方纔看見史特拉神父。
教堂裡面沒有亮燈,但是點燃了許多的白蠟燭……座位上,地上,甚至臺階上,燭光因爲瓦斯科開門帶來的氣流而搖動着,他看見了史特拉神父這會兒正坐在地上。
史特拉神父的面前正放着一個火盆,而此時的他,則是不斷地往火盆當中扔進去一塊塊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扯下來的正方形粗紙。
“你在做什麼?”瓦斯科皺眉來到了史特拉神父的面前。
史特拉神父擡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聲點,沒看到我正在做法事嗎?我這是給白天嗝屁的傢伙超度!”
“超度?”瓦斯科不禁一怔,下意識道:“既然是超度,你爲什麼不誦讀經文與祈禱?”
他當然知道超度是什麼。
聖教會的神職者遊走在歐土大陸,遇見怨靈之類也會降魔,降魔之後自然就是超度亡魂,但史特拉的做法顯然不是聖教會的流程,他都不知道這傻逼神父到底又再發什麼瘋。
“這你就不懂了。”史特拉神父此時煞有介事地說道:“聖教會那套不行的,我早就不信了!這是我從教我童子功的那個老和尚的身上學來的,叫做燒衣,聽說很有效果。你可別不信,老混蛋。你看,我們從前給亡魂祈禱,其實啥都沒有做,只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那些亡魂走了是走了,但是什麼都沒有地走了啊!生前的時候是個窮逼,死了之後還是個窮逼,你說多無情殘忍啊!這燒衣就不一樣了,給它們多燒點錢財,甚至時代發達了,現在還能燒女朋友下去,嘖嘖,你看這該有多幸福啊,這纔是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啊!”
瓦斯科被這神棍說得一愣一愣的,最後纔想起來一件事情,“你到底在給誰超度?”
史特拉神父咦了一聲,好奇問道:“我不是說過了,給中分頭的那個樞紐紅衣還有一大幫子的鶸雞聖騎士和廢柴神甫啊!”
瓦斯科頓時臉黑地死瞪着史特拉神父,好一會兒之後才氣沖沖地推門而出——如果這裡不是教堂神聖之地,他其實會選擇踢門。
史特拉神父孤零零地坐在了火盆面前繼續燒衣,阿湯哥這時候從凳子下面爬了出來,討好似地在史特拉神父的大腿上蹭了兩下。
神父忽然大力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糟糕了,萬一我那天死了,沒有人給我燒衣怎麼辦?!”
說着,神父便一把抓起了阿湯哥,然後抓了一大把金銀紙寶,急忙忙地走到了庭院裡面,挖了個坑將紙寶埋了進去,才撐起阿湯哥的眼睛,對準了埋坑處,苦口婆心道:“記住這個地方,我在亡者世界的性福就全靠你了!”
阿湯哥掙扎着從史特拉神父的手上跳脫了出來,離開之前還順便在神父的臉上抓了一下……沒抓傷。
史特拉神父罵罵咧咧地追了上去,一下子就沒影了。
那被遺忘在了庭院角落處,雙手雙腳都帶着鐐銬的邁·拉達此時緊張兮兮地探頭出來,隨後又縮了回去。
旁晚的時候,他撿到了一片斷掉的鋸片,這時候正在用力的擼着腳鐐的鎖鏈,而且看情況快要成功了。
這次他不準備去收集物資了,打算等腳鐐的鎖鏈斷掉了之後,就抱着大鐵球先溜出這家教堂再說。
儘管這家教堂肯定有什麼不得了的寶物,但邁·拉達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了心情——至於爲什麼會認爲教堂藏着寶物?
別人不知道這間教堂其實是從一個大坑突然變回來的,難道他會不知道?
被毀去的教堂,是憑空再次出現的!
但他這時候真的沒有心情去理會可能藏在教堂當中的寶物——他感受到了,冥王的力量!那種瞬間將所有聖騎士以及神職者生命帶走的力量,正如同索斯神族的黑暗之主所形容的如出一轍!
儘管邁·拉達丟失了暗黑之主交給他用來感應冥王的水晶……但他不用水晶也碰到了不是?
邁·拉達甚至感覺,自己丟失了的運氣再次回來了,於是擼着鐵鏈的手速再一次飆升,手掌都快要磨出血來!
他呼吸越發的急速,雙目宛如充血,宛如一頭公牛。
……
……
當拉米婭絲回到莊園的時候,已經是晚飯過後。
修女小姐此時一臉黑以及一臉灰。
她的車子基本上報廢了,慶幸的是在可憐兮兮的外表之下,還是有自告奮勇的男學生,將她送到了莊園的附近。
但是天降局部驟雨,這之後拉米婭絲甚至踩空跌入了一個泥坑當中,爬出來的時候剛好看見了一頭正在覓食的野豬——天知道那種地方爲什麼會有一頭野豬出麼?
但多年的訓練下來,雖說是人類,可身體素質也不是蓋的——最起碼她逃過了被野豬供的厄運,成功地逃了出來。
只是一路上慌不擇路,衣服不免被野草樹枝割破鉤裂不少,甚至鞋子也丟了一隻。
當她前所未有狼狽地總算看見莊園大門牆壁上的燈光的時候,一種恍如再生的感動,差點讓拉米婭絲有了跪地虔誠祈禱的衝動。
然後……然後她踩到了一隻海膽。
“爲…爲什麼?”
她好像對生活絕望了般,默默地拔除了腳板底上的海膽,最後失魂落魄地走入了莊園,來到了屋子的門前。
還沒有敲門,房門就緩緩打開了,一絲溫暖人心的暖色光輝從門扉裂縫處射出,這之後是女僕小姐那在光影之前,並不明亮的身影。
“哎呀,拉米婭絲小姐,你回來啦?”女僕小姐此時驚訝地說道:“這麼晚,你應該通知我們的……晚飯時間已經結束了呢。”
拉米婭絲心中冷笑……通知?你們可曾告訴過我你們的電話號碼?
“不用擔心。”女僕小姐微微一笑道:“如果你感覺到餓了的話,我可以馬上給你準備食物的,我對自己的料理,還是很有信心。”
拉米婭絲本想着不吃這嗟來之食,但想想今日一天確實沒吃過什麼東西,她這普通人的身體根本扛不住……就算這女僕刁難好了,可她拉米婭絲也不是吃素的,從小就一直接受各種高難度的訓練,什麼奇葩的食材她沒有嘗試過?
只要是蛋白質,都是嘎嘣脆!
“那就麻煩你了,正好我確實肚子有點餓了。”拉米婭絲微微一笑,哪怕此時模樣看起來相當的糟糕,但是依然要保持着微笑。
但當她看着一大盤擺在自己面前的海膽料理的時候,拉米婭絲感覺自己似乎還是太過天真了。
“那麼,拉米婭絲小姐,祝你用餐愉快。”女僕小姐此時輕聲細語,“另外,過了九點之後,希望你能夠保持安靜,不然會影響到主人的休息。”
“我一般也睡得很早。”
女僕小姐點點頭,心情愉快地離開……拉米婭絲看着一大碗的海膽蓋飯,略一遲疑,最終還是補充體力的本能戰勝了擔憂,小小地吃了一口。
“好吃!”
她沒想到,所以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感覺整個人似乎都被洗滌過了一般,哪怕是那看起來亂糟糟的頭髮,似乎都柔順了許多。
……
……
叮——!
鐵鏈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鋸斷,當鋸斷了這一刻到來的時候,邁·拉達禁不住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他太難了。
從一名索斯神族的高級幹部,失去了力量變成凡人之後,苟到了現在……直到此時,他才知道力量的珍貴。
“你好啊。”
但邁·拉達沒來得及被自己感動,便驟然聽到了身後傳來了說話的聲音,這頓時讓每時每刻都承受着驚嚇的邁·拉達一下子便跳了起來。
“是你!”
昏暗房間的窗口處,站着的人影赫然是將他送來史特拉神父這裡的普林老師——他當初就是上了這個外表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白襯衣男的當,纔會深陷這個陷阱當中。
“我來看看你。”普林老師微微一笑道:“我馬上就要離開了,看你現在過得似乎還不錯的,挺好。”
“你要走?”邁·拉達怒火一下子壓制了下來,同時皺起了眉頭,下意識道:“爲什麼?”
“去看看別的風景啊。”普林老師頗爲隨意地道:“生命就是一場不會停頓的路途,我挺喜歡看沿路的風景。”
邁·拉達搖了搖頭,動作頗有些艱難地抱着大鐵球從雜物房處摸了出來,“打個商量,在你離開之前,能不能幫我把這東西弄開,當我欠你一個人情?”
普林老師想了想,倒是贏了邁·拉達的要求,伸手一捏,便將邁·拉達身上的鎖鏈都盡數捏斷。
邁·拉達沉默半響,纔開口問道:“給我一個能夠找到你的方法,我從不前別人人情。”
普林老師卻搖搖頭“我介紹你來這裡,沒想到你會吃了些苦頭,人情就算了,這就當做是一點微不足道的補償吧。另外……其實作爲凡人,是真的很不容易。”
邁·拉達不置可否。
普林老師笑了笑道:“雖然不容易,但是他們還是很堅強地活着……嗯,我去和史特拉神父打個招呼。”
看着普林老師往教堂走去,邁·拉達巴不得如此,天曉得那個老神棍會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再敲自己幾下?
他真的是怕極了史特拉神父,完全無法以常理理解,此時普林老師過去纏着,自然再好不過。
自由。
他再次感受到這種氣息,心中便勇氣了對未來的希望,彷彿有了一股全新的力量涌出,腳步不禁踏實了許多。
他感受到了腳底傳來了怪異,不禁低頭一看,那是被普林老師捏斷了之後,丟在地上的鎖鏈碎片——被他無意中踩碎了。
他當然不可能踩碎得得了鐵鏈的碎片——從前或許可以,但顯然不是現在。
邁·拉達下意識地蹲下身來,伸手抓起了鐵鏈的一段,只見鐵鏈此時就在他的手上,驟然間腐朽,隨後破碎……不僅如此,鐵鏈所碰到的地方,草地甚至出現了枯萎!
“這…這是?!”
……
普林老師是在教堂裡面的懺悔室找到的史特拉神父。
找到他的時候,神父臉上正蓋着一本不可描述的雜誌,呼嚕聲到不怎麼的響亮。
普林老師輕輕地敲了敲懺悔室小黑屋的門。
史特拉神父一把驚醒了過來,連忙收拾着雜誌同時抹了把口水,“哦!捐錢的金主爸爸……不對,迷途的旅人啊,請說出你感覺內疚負罪的事情,我是史特拉神父,我可以幫你。咦,是你啊?怎麼纔沒多久又來了?”
這個沒多久的概念普林老師只感覺有些古怪,但並未深思,他只是笑了笑道:“我過兩天就離開這裡了,想起來好像一次也沒有走進過你的懺悔室,所以有點想要體驗一下…我可以傾訴嗎?”
“要錢……算了,相識一場。”史特拉神父搖搖頭,低頭繼續看着雜誌,但是卻讓普林老師走了進來。
普林老師也不介意,坐下之後,想了想便問道:“神父,你覺得死亡是什麼?”
神父將雜誌隨手翻了一頁,想也不想就敷衍地說道:“沒錢的窮死,沒女朋友的擼死,倒黴的撞車死,有錢人我它嗎的怎麼知道他們怎麼一手好牌能把自己打死?反正我打不死你……好了,下一條。”
普林老師卻是笑了笑,忽然道:“你想打死我嗎。”
史特拉神父一怔,冷不丁地擡起頭來,隔着小黑屋的木板上的格子,看着普林老師,頗爲認真地盯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試探性地問道:“你腦袋沒事?我跟你將,別想要碰瓷我,我沒有錢的!”
普林老師又笑了,站起身來,輕聲說了一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