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東西,我要先處理傷口,麻煩你們……”
截然不同的話,看着不再抗拒的人,幾名搜救人員紛紛鬆了一口氣,將人擡走的時候還有人留下來說了一句,“剛纔你做的不錯!現在重傷的直接擡走倒容易,稍微輕傷一點的反倒是怎麼也不肯走,這地兒危險,餘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來,不管怎樣先把人安撫下來了再說。”
安撫?
墨雪搖了搖頭,“不是安撫,而是實話實說。”
那人一皺眉,顯然沒聽懂這話的意思,“不是安撫是什麼?難不成還真讓人再回來?”
只聽過往外救人的,可沒聽過將救出的人再往裡送死的,他擺了擺手,也不在意,“對了,你們是哪邊分隊的?”明顯是將這兩人當成了一同來搜救的第一批救援人員。
陸以言隨口就甩出一句,“E城趕過來。”
“我說了,E城那邊的救援人員剛到,你們速度可真快,那行,我們先將人帶回去,你們當心,有什麼情況和我們聯繫!”
看着急急忙忙走遠的人,陸以言這纔回頭問道:“你想讓人再回來?”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墨雪擡頭,看着自己親手繫上的紅絲帶,腳步向前走動,聽着耳邊傳來的哭喊聲。
“媽媽!嗚嗚嗚……我媽媽還在下面!”那是孩子們的哭聲。
“不要!我不要走!我要陪我女兒!”那是又一位母親的哭聲。
“放手放手!我老婆孩子還在下面!他們還在下面啊……嗚。”那是作爲男人身爲父親的擔當,那刨挖的指尖都在滴着血,卻依舊死死的不肯放手。
……
一幕幕一場場看過去,當真和剛纔那幾位搜救人員所說的一模一樣,重傷的直接擡走倒還好,稍微輕傷的卻是死活都不肯走,沒有看見自己的親人安好,哪裡能放心?
墨雪彎腰,輕聲安撫了一位掙扎着不肯離去的人,“你現在的身體狀態不允許,去吃點東西睡一覺再來,比起用手慢慢挖,出去找來工具,待會兒和搜救人員一起會更快。”
“當然,如果你不怕餘震,不怕死,不怕再次受傷的話。”
“不怕!我不怕!嗚嗚嗚!爸爸媽媽是把我推出來的……”
“不怕!我一個大男人怕什麼死,我要救我老婆孩子……”
……
得到的回答無一例外。
看着那一個個被擔架擡走的人,墨雪直起身,輕搬開了面前的一塊碎石,出口的聲音意味深長,“陸以言,你看,不是我想,而是他們想。”
“地震造成的傷害沒辦法估量,但,活着的人明顯比死了的人承受的痛苦更多。”
是的,經歷過地震活下來的人,請心理醫生比比皆是,所謂傷害所謂痛苦,不單單只是身體上的,更主要的是精神上的。
“沒有人能安心睡好覺,睜眼閉眼或許都是地震的場景,他們以後會如何我不知道,但最起碼,人該有選擇的權利,別給自己留下遺憾。”
就像她,從來不爲錯過的事後悔,因爲她從來不給自己留下遺憾的機會。
什麼東西,努力了沒得到是一回事,沒努力卻又是另一回事,即便結果一樣,精神上的感受卻是不同的。
陸以言聽懂了,看看那處理完傷口當真折返回來的人,“你說的沒錯,人該有選擇的權利,竟然不怕餘震,爲何不能留下來幫忙?”
他大步上前,向那攔着的另外幾名搜救人員,就這麼扔出了一本紅色的本子。
明顯是一個分隊長的人剛一接過,耳邊就有聲音響起,“讓他過來。”
紅本一打開,分隊長刷地瞪大了眼,傻愣愣的看着戴着安全帽穿着迷彩服的男人,瞬間感覺到一雙冷冽的眼掃射了過來,渾身一個激靈,二話不說的就喊道:“放人!”
原本還攔着人的幾名搜救人員下意識的就鬆開了,一位左手打着繃帶的男人一臉焦急的走了過來,“我、我老婆孩子在這下面,我記得,我剛纔就是從這走的!”
墨雪點頭也跟着走了上去,拿起還剩下的一份挖掘工具遞了過去,“先把安全帽帶上,聽他們的指揮來,你的左手受傷了,自己小心,量力而爲,不然,我想你的家人也會擔心的。”
接過挖掘工具的男人,那手明顯在顫抖,原本空洞焦急的眼帶上了感激,仔細看,那眼底竟是一片希翼。
“謝,謝謝!謝謝!”打着繃帶的男人深深地看了眼面前這兩個穿着迷彩服的人,狠狠的將滾出眼眶的淚水抹去,聲音裡比起之前撕心裂肺的哭喊,這一次卻帶上了生機。
在這地震的蕭條景象之下,不由得讓人精神爲之一振。
墨雪搖了搖頭,陸以言卻是和一旁挖掘的人打了一聲招呼,叮囑了兩句,這才一同轉身離去。
C市的廢墟之下,斷壁殘垣之中,有兩人在一個個地方穿梭,和其他的救援人員不斷往返救助站不同,他們卻只是在那些僥倖活下來的人身邊走過。
有輕淺的聲音或溫柔或堅定的響起,有時候是在承諾着什麼,不多,僅僅是答應讓他們一同參與,有時候卻只是遞一瓶礦泉水一顆蘋果,不多,但在這地震之中資源缺乏之下,卻是無比珍貴的存在。
而伴隨着輕淺的聲音一同響起的,是那低沉有力的聲音,莫名的,總覺得這兩人的聲音有些耳熟。
就在墨雪安撫好一個大男孩,又遞出一顆蘋果拍拍手站起來的時候,頓時感覺到了身側的目光,她側頭,對上了陸以言幽深的眸子,“嗯?怎麼?”
陸以言示意的掃了眼她身後揹着的包,滿是狐疑,“還有東西?”
墨雪拍手的動作一頓,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澄澈的眼眸輕輕閃過,脣角微勾,“已經不夠了。”
這話是真的,比起地震裡倖存下來的人,保鮮櫃裡的東西到底是少,之所以帶個包,也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可惜,這耳目掩的過別人卻掩不過陸以言,畢竟在別人看來她只是單純的從包裡拿出東西來,究竟拿了多少,有沒有去救助站補給,在這環境之下誰又能顧及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