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生死門先前的所作所爲,心中恨意極深的飛鷹派掌門,將灰色的豪筆遞還給了軒轅焰。那麼按照常理來說,飛鷹派掌門該是迅速的轉身,返回到十四號座椅間纔對。
但是,身軀倏然一僵的飛鷹派掌門,雙眸卻是難以置信的望向了對面,落座在黃檀木椅間的“生死門門主”軒轅焰,發黑的脣中溢出了兩個字:“謝謝!”
飛鷹派掌門的這一聲謝謝,雖然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可當中夾雜了太多複雜的情緒。有詫異、有欣喜、有震驚、有疑惑…
生死門的門主,爲何會這麼做呢,這實在令他太費解了?心中暗暗嘀咕着的飛鷹派掌門,腦袋朝下倏地一個低垂,雙眸盯望向了自己的左手掌心。
不,或者更加準確的來說,飛鷹派掌門視線定格之處,並非自己因毒發黑的左手掌心,而是對面的“生死門門主”,緊緊貼觸在自己發黑的左掌心間,那一根白皙的修長中指。
原來,就在飛鷹派掌門在白色宣紙上籤完到,將灰色豪筆遞還給軒轅焰的時候--
右手拇指和食指朝着灰色豪筆一夾,接過了灰色毫筆的軒轅焰,凝聚着強勁內力的修長中指,朝着飛鷹派掌門發黑的左手掌心間壓按了去。
還沒有來得及縮回遞還豪筆的左手,便被軒轅焰凝聚強勁內力的修長中指,深深吸附住左掌心的飛鷹派掌門,瞬間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流,從自己發黑的左掌心間,綿綿不絕的涌竄進了體內。
這一股強大無比的氣流,並非在侵害他本就虛弱的身體,反令他身上的疲勞一掃而空。
他那因爲連夜的瘋狂奔波,導致五臟肺腑嚴重受損的內傷,亦在這股強大氣流的涌動流竄間,緩緩恢復到了痊癒的健康狀態。
一句話,對面的生死門門主,正催動自身的強勁內力,給自己靜靜的治療內傷。
原本對他靈魂變態摧毀的生死門門主,忽然間竟不惜耗損自身的內力,主動給他治療起了內傷,這怎能不令飛鷹派的掌門,心中這一刻既驚又喜呢?
驚的是,他不明白生死門門主爲何如此做。
生死門門主對他們不是沒安好心麼?既然沒有安好心,生死門門何故耗損寶貴的內力,主動替自己治療內傷呢?
喜的是,他的內傷非常嚴重,他目前根本沒有辦法自行療傷。他只能慢慢的等待體力恢復,等到體力恢復到一定程度,他才能夠自行的運氣療傷。
但是,等到他能夠自行運氣療傷的時候,他的內傷已經拖延太遲了。即便他可以運氣,令受損的五臟肺腑痊癒,恐怕他的內力從此亦會喪失一半。
而此時此刻,從不惜耗損自身寶貴的內力,及時替他療傷的生死門門主,那緩送進自己體內的強大氣流。
飛鷹派掌門心中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先前所受損的五臟肺腑,不僅僅會瞬間的痊癒,他的內力亦會瞬間的恢復,並且他的內力不會有一絲的流逝。
驚喜交加的飛鷹派掌門,一時之間對眼前的生死門門主,都不知道究竟是該恨之入骨呢,還是該感激的痛哭流泣呢?
所以,對眼前的這位性情多變,陰晴不定的生死門門主,飛鷹派掌門人的口中,只能溢出極其複雜的兩個字--謝謝!
我說…飛鷹派的掌門,你是腦子壞掉了麼?
這生死門的歹毒門主,如此陰險變態的折磨我們,我們口中雖不敢發泄怒火,但我們每一個人的心中,卻都在詛咒他不得好死呢?
你倒是好,生死門門主只不過給你遞了一支豪筆,你居然低聲下氣地討好奉承,開口對生死門門主說什麼狗屁謝謝?
謝你媽個大頭鬼啊,你這一聲謝謝說的倒是溜口,可我們武林人世僅存的那麼一點骨氣,就這麼被你的卑賤諂媚,給摧毀的一乾二淨了。
由於各派的掌門人,全部落座在飛鷹派掌門人的背後,因此他們無法目睹到,軒轅焰中指貼觸飛鷹派掌門手心的畫面。
不知內裡緣由的各派掌門,表面上雖不敢對生死門門主不敬,可他們心裡面對生死門門主,卻個個都是怒恨萬分的。
如今聽到飛鷹派的掌門,忽然如此卑賤的討好生死門門主,他們當然連帶飛鷹派的掌門,一併的深深怒恨上了,不知道在心中咒罵了飛鷹派掌門多少回。
各派掌門不知內裡緣由,曲解了飛鷹派掌門的一聲,夾雜了複雜情緒的謝謝。
可落座在一號尊椅上,正埋頭在身上尋找小跳蚤的鐵長老,心中卻清清楚楚的明白,飛鷹派掌門這忽然的一聲謝謝,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爲了調出生死門的真正門主,然後由生死門的真正門主,在自身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親自暴露出生死門的隱蔽基地,滄月國境內的各派掌門人,算是平白無故的遭了一場大罪。
先被“生死門”的黑白木令驚了魄,又被面目全非的奇毒破了膽,最後寢食難安的他們,還得恐駭萬分的齊聚鯉魚山頂。
這些門派的掌門人中,有些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本就是邪派的掌門人。
平日裡濫殺無辜的歹毒事兒,這些邪派的掌門人並沒有少幹。讓這些邪派的掌門人遭一遭罪,倒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兒。
這些門派的掌門人中,有些平日裡倒是以“名門正派的大俠”自居。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的大俠”,整天滿嘴的仁義道德,實則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僞君子。
他們背地裡卑鄙齷齪的勾當,乾的可一點兒都不比邪派的掌門少。讓這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遭一遭罪,同樣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兒。
不過呢,這些門派的掌門人中,有些掌門人倒真的沒幹過什麼壞事兒。
他們是些一旦路見不平,必會拔刀相助的真正俠義之士。譬如說…連夜辛苦的奔波,導致體力完全的透支,好不容易纔趕來鯉魚山頂的飛鷹派掌門。
讓這些真正的俠義之士遭了罪,那就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兒了。對於這些一旦路見不平,必會拔刀相助的真正俠義之士,少幫主又豈會忍心“欺負”他們呢?
所以,少幫主見到飛鷹派的掌門人,脣角不停的滑落鮮血,一副內傷非常嚴重的樣子。少幫主自然會催動自身的強勁內力,令飛鷹派的掌門人體力恢復,內傷痊癒。
壞人該罰,好人當賞。
待少幫主和少幫主夫人離開滄月國之後,對於這些近日來遭了罪的,可本身心術就不正的壞掌門人,丐幫弟子會代替少幫主和少幫主夫人,對他們繼續施與懲罰的。
可對於這些近日來遭了罪的,卻能夠稱爲真正俠義之士的好掌門人。
丐幫弟子自然也會代替少幫主和少幫主夫人,對他們悄悄的送上一些有助於習武,強身健體的珍貴藥丸,以做他們平白無故遭罪的補償。
短暫的工夫過後--
將白皙的修長中指,抽離飛鷹派掌門人左手心的軒轅焰,墨眸笑掃了一眼身軀僵硬,似乎對他的突然療傷舉動,仍舊感到震驚異常的飛鷹掌門人,軒轅焰薄脣間溢出了淡柔的聲音:“飛鷹派的掌門,請回位落座吧!”
內傷已經痊癒,體力完全恢復的飛鷹派掌門,雙眸再次複雜的深看了眼面前的生死門門主,身軀倏地一個掉轉,朝着自己的十四號椅子箭步返回了去。
“嘶…”當飛鷹派掌門掉轉過身來的一瞬間,原本不知內裡緣由,心中不停咒罵飛鷹派掌門卑賤諂媚的其餘各派掌門人,先是集體的猛抽了一口冷氣。
隨即,各派掌門人那震驚無比的眸光,齊唰唰的朝着“生死門門主”眨望了去。這一刻,他們終於知道了飛鷹派的掌門人,爲何先前會對“生死門的門主”,脣中溢出了謝謝兩個字。
他們都是練家子,當然知道飛鷹派的掌門,嘴角至所以會一直的流血,那是因爲飛鷹派的掌門,連夜辛苦的奔波,導致五臟肺腑嚴重受傷所致。
他們雖然也因爲趕路,消耗了過多的體力,不過他們並沒有受嚴重的內傷。
只要他們有心,不惜耗損自身的寶貴內力,輪流的替飛鷹派掌門療傷,他們其實也能夠令飛鷹派的掌門內傷痊癒。
然而,他們有些跟飛鷹派掌門並無交情,又怎麼會捨得浪費自身的寶貴內力,替飛鷹派掌門治療內傷呢?
他們有些雖跟飛鷹派掌門有交情,但他們覺得那一份交情,還不值得他們浪費自身的寶貴內力,來替飛鷹派的掌門治療內傷。
至於那些真正的俠義之士,雖跟飛鷹派的掌門無交情可言,他們倒是想替飛鷹派掌門療傷呢。
問題是,他們心中又清清楚楚的知道,若沒有其餘掌門的相幫,以他們的有限內力,根本無法令飛鷹派掌門內傷痊癒,所以他們也只能夠無奈的作罷。
如今當他們看到,原本因爲內傷嚴重,步履蹣跚上前簽到的飛鷹派掌門。
嘴角的鮮血已經不再流淌,且原本疲倦不堪的雙眸,竟變的比往昔還要炯炯有神,更是箭步如飛的朝着十四號座椅而去。
飛鷹派掌門上前簽到時,還是一副病歪歪的樣子。所以飛鷹的派掌門,絕對沒有能力自行療傷的。
可飛鷹派掌門簽完到,居然內傷就痊癒了,再加上飛鷹派掌門先前的一聲謝謝。他們即便蠢鈍如豬,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生死門的門主,爲何不惜耗損自身的寶貴內力,替飛鷹派的掌門療傷呢?
一會兒像個變態的魔鬼,仿若不把人給活活玩死,就決不罷休。一會兒又像個善良的佛祖,不忍心見到生靈受傷,竟慈悲的給生靈療起了傷。
性情如此的多變,令人完全無法琢磨透的生死門門主,不禁令各派的掌門人,集體風中凌亂的同時,亦更加的感覺毛骨悚然了。
此時,隨着十四號椅子上的飛鷹派掌門歸位,輪到了落座於十五號椅子上的金扇幫少幫主,開始前往黃檀木桌方向進行簽到了。
倏地一個起身,跨步朝着黃檀木桌方向而來的金扇幫少幫主,他亦徹底的風中凌亂了。
什麼樣的敵人最恐怖,並不是一個武功,或者輕功遠勝於你的敵人最恐怖。有的時候,對付武功比你更強大的敵人,你完全不必浪費絲毫的體力,僅用智慧便可以索取他的性命。
最恐怖的敵人,是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令你完全琢磨不透的敵人。譬如說…眼前的這一位,假冒生死門門主的神秘人。
你縱然擁有無敵的智慧,你的智慧在他的身上,卻無法正常的發揮出來。因爲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出什麼招。
你無法知道他下一步要出什麼招,你又如何胸有成竹的,提前準備好絕頂的妙招,令他一敗塗地呢?蒼天啊,大地啊!這假冒生死門門主的神秘人,他到底要搞什麼啊?
眨眼的工夫,身着月牙色錦衣的金扇幫少幫主,衣襬隨風微卷的立在了黃檀木桌前。
見到金扇幫的少幫主,已經抵達了黃檀木桌前,墨眸淺淺的魅垂,將灰色的豪筆送往硯臺內,輕輕蘸染起墨汁的軒轅焰,薄脣間柔笑繾綣的溢道:“久聞金扇幫少幫主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見金扇幫少幫主的俊逸風姿,真是倍感榮幸。”
軒轅焰的柔柔笑音剛落,金扇幫少幫主的身後,一大羣豎耳聆聽着的各派掌門人,嘴角忍不住一個猛烈抽搐,心中同時的嘀咕道:俊逸風姿?
這金扇幫的少幫主,倒確是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可拜你生死門的奇毒所賜,金扇幫少幫主現在哪兒還有一點俊逸風姿?
渾身上下的肌膚漆黑無比,且黑中還閃爍着陰森森綠芒的他,如今別說晚上走在大街小巷間了。就是白天行走於大街小巷間,他那一副恐怖萬分的鬼魅模樣,不將人給活活的嚇死,只將人給活活的嚇暈,便已經算是蒼天有眼了。
“生死門門主何必如此的謙虛呢?我這金扇幫少幫主的賤名,隨風落入進生死門門主的耳中,不玷污了生死門門主的慧耳,惹得生死門門主心情欠佳,便已經是我整個金扇幫祖上積德了。”
金扇幫少幫主脣中雖然淡淡的回着,可他那一雙看似平靜無比的眸子,其實卻暗藏洶涌波濤的審瞅着,黃檀木桌上整齊擺着的硯臺,以及那一張已有不少人簽過到的宣紙,還有軒轅焰那正在蘸染墨汁的豪筆。
筆、墨、紙、硯全都沒有問題,都是一些再正常不過的文房四寶。
這假冒生死門門主的神秘人,到底再搞什麼鬼啊?他究竟爲何要讓各派的掌門人,陸陸續續的抵達黃檀木桌前,朝着白色宣紙上籤個到呢?
對於金扇幫少幫主口中迴應的,明爲謙虛十足的自貶,實則夾雜萬千憤怒的嘲諷話語。
落座在金扇幫少幫主的身後,一大羣豎耳聆聽着的各派掌門,全被驚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亦直念起了阿彌陀佛。
這金扇幫的少幫主是瘋了麼?否則怎會如此的沉不住氣,語出嘲諷的話語,公然挑釁起性情多變的生死門門主呢?
我的個媽呀!生死門的門主,你可千萬別因爲金扇幫少幫主的嘲諷話語,從而心中一個不爽,放棄了給我們化解奇毒啊?
令灰色豪筆重新染上墨汁的軒轅焰,將豪筆朝着金扇幫少幫主的面前一遞,薄脣間溢出了依舊柔笑繾綣的聲音:“請簽到。”
聽到“生死門門主”薄脣間溢出來的聲音,似乎並不含有一絲的怒意,落座在椅子上各派的掌門人,心中趕緊呼起了萬幸!
然而,剛吃下一顆定心丸的各派掌門,心卻再一次的提升到了嗓子眼。
各派掌門一雙眸恐駭無比的眸子,齊唰唰盯望向金扇幫少幫的同時,他們口中猛抽起了徹骨的冷氣:“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