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微帶着笑容,在目光觸及到白亦儒那張臉的瞬間,顧流蘇的笑容猛然間僵硬在了原地。
爲什麼他會在這裡?……顧流蘇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只是隔了幾天沒有見他,她卻覺得像是上次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一般。
他說回國來談一筆生意,難道就是根季氏集團合作?
顧流蘇心裡微微一疼,早該想到的,白堯公司也並不是一個小公司,回國尋求合作,還選的A市,那麼合作方極大的可能就是季氏集團。
可是她卻因爲一直沒有真正關心過他的生意而把這個可能性給忘掉了。
或者說她從來都沒有去想過。
白亦儒看着他們緊緊握在一起的手,手指緊握住衣襟,骨節泛白。
但是表面上卻仍舊是波瀾不驚,沉着聲音道:“季總好。”
季延熙微微一笑,將還僵硬地站在那裡的顧流蘇微微一拉,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身旁,他柔聲道:“怎麼了?”
顧流蘇微皺了眉頭看着他,他聳了聳肩,一臉無謂的樣子,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我也不知道呀。若是知道的話,怎麼還會帶你來?我巴不得不讓他見你。”
這樣一番親暱的面目全部都落在了白亦儒的眼中。他心裡一堆火氣慢慢地想要燃上來,他努力告訴自己現在不是時候,但是卻還是敵不過心裡最初的想法。
“季總,如果可以的話,我們現在就開始談合作吧。”他毫不畏懼地直視他的眼睛,語氣恭敬,其實眼睛裡對他沒有半絲尊崇。
若不是因爲被父親強行推到這裡來,白亦儒想必這輩子都不想要再踏進跟季氏集團有關的任何地方。
更何況還是他的老巢!
奪妻之恨任何男人都無法忍受。他辛辛苦苦跟顧流蘇經營了那麼久的感情,到頭來卻還是完璧歸還給人家,想想都覺得心有不甘!
何止是不甘,這口氣他白亦儒怎麼也不會嚥下去。之所以現在遷就着他,忍讓着他,一切不過都是因爲現在還不到時候罷了!
季延熙懶懶一笑,拿過合約,“我昨天看了合同,大體上沒什麼問題。但是有一點,我的產品運往美國,關稅太多,這點兒該由你們自己承擔,而不是季氏。”
白亦儒冷冷皺眉,“關稅的事情一開始不是說好三七付嗎?白堯公司三,季氏集團七。”
“是啊,當時因爲還不懂行業情況,新來的那個總經理弄錯了情況,給我少算了一筆賬。所以才答應了你們那方,這件事談判始終我一句話都沒有說過。若不是昨兒個瞥見了合同,察覺到有些不妥,我今天也不會約你當面見,更不會帶着我的夫人來跟你見。你說是嗎?”
季延熙一邊說着一邊微微握緊了身旁顧流蘇的手,挑釁地看着白亦儒。
白亦儒心裡一疼,像是突然間有千萬把刀齊齊向他刺來一樣,無處可躲。
他微微喘氣,以疏解自己心中的淤塞,剋制自己不要在這個時候爆發出來。
要做大事就要懂得忍耐。白亦儒緊緊攥住的手指指尖簡直要鍥入手心裡,手心表面一團模糊。
顧流蘇擡頭看了看季延熙,又撇了撇白亦儒,無奈地將頭低了下去。
她不想要見到他們兩個這樣子,一點兒都不想。
季延熙對她而言無疑是最重要的人,她選擇了他,不管滄海桑田定然是站在他這邊的。
但是亦儒哥哥對她有恩,兩年來的相處,他對她極盡照顧,對她而言就像是一個父親跟大哥哥一樣。在她心裡,他早就已經佔據了一番位置。雖然不及季延熙,但是卻也是排在前方的。
看着他們兩個這樣針鋒相對。她心裡真的很不是滋味。
想了很久之後,她唯有低下頭,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手也不自覺地從季延熙的手裡抽了出來。
季延熙見狀原本彎起的眉眼突然間一冷,怔怔地看了看她,從而更加充滿恨意地看着白亦儒。
看來他在她心裡還是有位置的嗎?她爲了他居然推開了自己?
“在此之前我想問一句。”白亦儒並沒有看到顧流蘇抽出手指的那一個動作,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季延熙。
“季總在約我之前可是知道了白堯公司的董事長是我?”白亦儒冷冷道。
今日這一出想必是季延熙刻意安排的。不然白堯公司跟季氏集團的合作方案應該是早就敲定了的,只要他簽字,他就可以回美國覆命了。但是卻在這突然的關口,弄出什麼關稅作爲藉口,手段高明,卻也低級。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季氏集團一日要處理多少事情,還要睜着眼睛看有沒有你白亦儒的名字?白先生,你少年有爲是好事,但是凡事不要太自大。至少在我面前,你還擔當不了‘少年有爲’這四個字。”
季延熙句句緊逼。若是剛剛還想要跟他和顏相對,那麼在顧流蘇抽出手指的那一瞬間,他突然間對他萬丈惱火。
白亦儒胸口的那把火再也壓制不住了,猛然間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季延熙,你不要以爲我們白堯公司非要跟你合作不可。要知道跟你談合作的是我父親,不是我。若是你想毀約,大可找他。實在想毀,我們也不差你這家公司。你可以不必這樣羞辱人。季氏集團又怎麼樣?若是沒有寶首長你會有今天?”
白亦儒將胸口前的領結一扯,發飆似的朝着季延熙吼道。
理智跟自制力在那一刻全部都化爲了泡影,他渾身微微顫抖着,額頭上的青筋凸出,看起來有些猙獰。
季延熙冷冷一笑,好樣的,真是好極了,完全是他想要的反應,剛要站起來準備好好跟他大吵一番,哦不,大鬧一番。在季延熙的世界裡,跟男人,能動手的儘量不動口。
可是卻在起身的那一剎那被顧流蘇給抓住了手臂。
季延熙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低頭莫名地看着她。
她睜着可憐的大眼睛,真誠地看着他,搖了搖頭。然後便站了起來。
“亦儒哥哥,對不起。你不要太生氣。延熙他愛玩鬧你別跟他一般見識。關稅的事情我們季氏集團會負責全部,這項合約我們馬上簽字。”
她淡淡的看着白亦儒,眼睛裡有難過跟愧疚。
季延熙剛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被顧流蘇再次握緊了手臂。“延熙,我們有什麼事情回家再說。這裡只談公事不談私事。跟白堯公司合作對季氏集團不管在哪方面都是有利的,不要意氣用事毀了這項合約。”
“我不在乎。”他沉沉說道,眼裡滿不在意,但是那樣的滿不在意的目光在觸及到她臉的那一剎那卻變成了滿滿的愛意。
白亦儒靜靜地看着她,有些驚訝。他確實是沒有想到她才離開他幾天就已經變成了這般能獨當一面的女人了。以前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跟他去公司,說公司無聊,她什麼都不會,寧願在家裡看漫畫。
可是現在她卻陪着季延熙來季氏集團,時時刻刻陪着他,就連在會議上也能給他幫上忙了。
白亦儒苦笑了一下,那日季延熙帶她離開之後,他一個人在院子裡坐了整整一夜,之後一直在想,兩年了,就這樣子結束了嗎?再次相見的時候會變成什麼情況呢?
她見到他的第一句話會說什麼呢?是以怎樣的語氣說的呢?他那天差點兒想要強了她,她會不會記恨在心,害怕自己呢?
想了很多之後,卻也沒有料到,再次相見會這樣快,也沒有料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更沒有料到她跟他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句。
用那樣溫柔的語氣,一如她曾經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卻說出這樣讓他心疼的話。
顧流蘇靜靜地看着他,他們兩個四目相對,白亦儒的眼睛突然間像是蒙了一層霧一般,顧流蘇一時間竟然看不到那雙眼睛裡究竟有着什麼。
倒是她的情緒暴露無遺,白亦儒在她的眼睛裡看到的是無措,內疚,心疼,以及對他的那一絲絲感情。
不是愛情,卻也是情。
白亦儒嘆了一口氣,不想要再在這裡待下去。他見不得她那雙眼睛,見不得她跟他如此要好的模樣。拿了文件之後,便準備離開。
“即使如此希望季總快些簽字。還有白堯公司雖然沒有季氏集團做的大,但是卻也不是個窮兒啷噹的公司,關稅三七分,按照合同上說的一樣。如此,我就先走了。”
白亦儒冷冷地看了季延熙一眼,說完之後便大步朝着門口走去。
在經過顧流蘇身旁的時候,因爲四周滿是她身上的味道,他突然間停了下來。
顧流蘇轉頭看了看他,眼裡有一些水珠。
他輕啓了嘴脣,想要跟她說些什麼,她卻被季延熙猛然間抱到了懷裡,季延熙擋在她的身前,挑釁地看着他,“白先生,怎麼對我夫人還有興趣?”
白亦儒眉頭一皺,沒有再說些什麼,轉身離開。
顧流蘇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兩年來第一次發現其實白亦儒也是孤獨跟悲傷的。
她從來沒有給過他什麼,他一個人上班,一個人做飯,一個人照顧她,無微不至,她卻從來都沒有給過他什麼。
想到這裡,顧流蘇心裡猛然一疼,推開季延熙想要朝着白亦儒追去,至少應該跟他說些什麼,讓他不再那樣難過也好。
但是剛想要開門,卻被季延熙再一次拉進了懷裡,轉身將她狠狠地靠在了牆壁上。
“你想要做什麼?你忘記他上一次對你做的事情了?你是不是心裡還有他?”季延熙眼裡有火氣冒出來。
顧流蘇移開了跟他對視的目光。有些心虛,搖着頭,道:“延熙你誤會了,我對亦儒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樣,但是亦儒哥哥對我有恩,你不該那樣對他。我承蒙他照顧兩年,要是沒有他的話,我早就死了。你今日讓他那麼難堪,我要去跟他說聲抱歉。”
她說着又想要推開他,朝外面跑去。再不快點的話,她就追不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