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流蘇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季延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在身旁了,她看了看外面的夜空,想要擡起身來,卻只覺得身體痠疼,但是空空的肚子讓她還是爬了起來,到樓下找東西吃。
顧流蘇拖着痠疼的身體,覺得骨架都要散掉了。一步一步地走到樓下,打開冰箱隨便拿了點兒東西吃。李嬸見到了,叫她不要吃那些,她去給她做飯。
她看看鐘表,搖了搖頭。都這個時候了,再吃飯的話,只怕她待會兒睡不着了。
只是季延熙去哪兒了呢?她在心裡疑惑着,但是卻沒有問出來。
李嬸當然看出了她的疑惑,對着她朝着外面使了使眼色。
顧流蘇不明所以地朝外面看去。只見季延熙一個人坐在鞦韆上,擡頭看着外面的夜空,單薄的身體在那份夜色裡顯得尤其淒涼。
不知怎的,顧流蘇的心突然間就疼了一下。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季延熙他是不是也總是這樣一個人靜靜地坐着,擡頭看天空呢?
在她傷害了他之後,他是不是怎麼都想不通。每天都會那樣坐着看天?
在她不知道的領域裡,季延熙有着怎樣的孤獨?
顧流蘇從冰箱裡再取了一瓶牛奶便朝着外面走去。
季延熙擡頭看天,一點兒都沒有發覺她的到來,直到她在他身旁坐下。
他轉頭見是她,眼睛突然間就亮了一下。
“醒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你那裡應該還在疼。”他愛惜地摟過她的腰,朝着她溫柔地說道。
顧流蘇聽得他這樣的話,只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既然他知道她會疼,爲什麼還要那樣?
“餓醒了。”她淡淡地說着,將手裡的牛奶朝着他遞了過去。
“要不要喝?”
他接過,但是卻沒有喝,而是將它放到另外一邊,溫柔道:“對不起,白天的時候是我一時沒忍住,讓你受苦了。”
她抿了抿嘴,搖搖頭,跟他做那種事,是她自願的。她沒有推開他,他就不必說對不起。
“這麼晚了,你在這兒做什麼?”想起剛剛他那個落寞的背影,她心有不忍。
他指了指天上的那顆北極星,“我看看它,想讓它給我指引方向。我現在覺得太幸福了,有點兒不真實。怕一切都是夢,所以需要出來沉澱一下。”
顧流蘇聽了這話,心裡微微一動。
太過幸福了?難道她現在在他身邊,卻還是讓他這樣沒有安全感嗎?
在她眼裡,季延熙這樣的男人足夠讓任何跟他在一起的女人享受安全感,但是她卻從來不知道原來季延熙自己是這樣缺乏安全感的人。
是因爲自己嗎?因爲自己曾經背叛過他,害的他從頂端跌落了谷底,所以他纔會這樣患得患失?
她眉頭微蹙,心裡無限的自責,伸手抱住了他,堅定地說道:“延熙,我在這裡。我答應你不會走就肯定不會走。除非你趕我走,否則我一定不會再離開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情。”
季延熙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對他許下這樣的諾言。
他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嗯,我相信你。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把你弄丟了,你也是,不要再把我弄丟了。”
因爲如果這次再弄丟的話,他就真的不知道還能不能鼓起勇氣去找她了。
顧流蘇鬆了一口氣,將頭埋進他的懷裡,擡頭看着天上的星空。
獨屬於“十三季”的最美麗的星空。獨屬於他跟她兩個人最美麗的星空。
季延熙擡起頭跟她一起看夜空,但是心裡卻心事重重。
白霜的事情還沒有着落,想要殺害她的人究竟是誰還沒有弄清楚。而且……是時候跟寶爺爺說他跟寶貝兒的事情了。
他跟寶貝兒一開始就不可能。做了二十多年朋友的人怎麼可能再變成夫妻?只是這件事情一開始他就沒有處理好。當時去求寶爺爺救他的時候,寶爺爺提出將寶貝兒嫁給他,他原本想要拒絕,怎料他母親卻一口答應。
他當時完全沒有在狀態。顧流蘇的背叛,警察的打壓,以及顧流蘇死了的事實,所有的事情彷彿是一夜之間全部爆發,讓他無法承受。
那些日子他每日的腦袋都是昏昏沉沉的,也就是因爲這樣才讓他母親有機可乘,私自答應了這門親事。
雖然現在反悔他很對不起寶爺爺。但是爲了顧流蘇也沒有辦法了。
他從來不畏懼任何力量,只要是爲了他愛的人跟他想守護的東西,什麼他都不怕。
“流蘇。”他輕輕摩挲着她柔軟的小手。
“嗯?”
“明天開始陪我一起去公司吧。我給你安排一個職位,你做我秘書就行。”季延熙淡淡地說道。
顧流蘇不知道他這樣淡然地說出的這句話,是他反覆想了很久才下的結論。
第一,把她放在家裡他確實不放心。雖然自從她再次住進來之後,他就把原先用來守護她的保鏢又派出來了,這樣的話,外面的人想要進“十三季”確實很困難。
但是顧流蘇是個活人,她若是想要出去的話是沒有人阻攔的了的。他就是害怕敵人會利用這個空隙,騙她出門。
就像上次的白亦儒一樣,好在上一次的電話是白亦儒打的,她找的是白亦儒。若是別人拿些什麼條件騙了她,讓她出來,結果是他不能想象的。
所以最安全的就是把她放在身邊了,只要在他身邊,就沒有人能夠傷害的了她。
想來想去,能讓她時時刻刻在身邊的理由就只要讓她做他的貼身秘書。不管上哪兒都帶着她。
還有一個私心就是……他確實想要見到她,時時刻刻,每分每秒。
顧流蘇聽了之後,先是愣了愣。隨即有些懵懂地問道:“爲什麼呀?我在家挺好的呀。我要是跟你去公司了,你就沒有辦法好好工作了。”
以季延熙的個性,若是她跟他去公司了,只怕他會分分鐘就撲倒她,根本沒有心思好好工作的。
季延熙摩挲完她的小手後,又拿了她的一縷頭髮玩弄着,溫柔地說道:“誰說你跟我去公司了我就不能好好工作了?你不在我眼前我纔不能好好工作呢,天天想你去了。流蘇,跟我去公司好不好?每時每刻都出現在我眼前好不好?難道你不想看到我嗎?”
季延熙將她的頭髮放到鼻尖聞了聞,滿滿的洗髮露味道,是他喜歡的香氣。
顧流蘇低頭想了想。跟他去公司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她在家確實也沒有什麼事。只是……
“可是我什麼都不會,做你的秘書我能做什麼呢?”顧流蘇眨了眨眼睛問道。
“你可以給我沖沖咖啡,陪我一起吃飯,幫我揉揉肩捏捏背……”
這話一出口,顧流蘇立馬就推開了他。季延熙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見她黑着臉問道:“你的秘書都是做這種工作的?”
季延熙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後,“咯咯”地笑了起來。
“顧十三,你是在吃醋嗎?”季延熙爽朗的笑聲在安靜的夜裡響起。
在屋內的李嬸都聽到了他那洋溢着幸福的笑聲,也忍不住覺得開心。
顧流蘇白了他一眼,不想要再跟他說話,剛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被他突然一拉。
她完全沒有防備頓時間就撲進了他的懷裡。
她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他卻摟緊了她。
“只有你一個。只有你一個秘書做這種事。不要吃醋了,除了你,我對任何女人都沒有興趣,不然的話,我也不會兩年來都沒有碰過任何女人,你說是嗎?”
他在她的耳旁輕輕說道,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脖子上有些癢。
她彎了彎脖子,他的手卻依舊不規矩地撫上了她的身子。她有些惱,剛想要罵他的時候,他卻溫柔地說道:“放心吧,我有分寸。你現在剛剛醒,我不會做什麼的。你答應我我就放手。”
哪兒有這樣強迫別人的人?顧流蘇咬了咬牙,想要掙開他,但是他力氣大的驚人,怎麼也不願意放手。
顧流蘇無奈,只得微微點了點頭。
季延熙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笑意。這纔將她放開了來。
“好了不鬧了,其實你去公司可以給我做做美工。你的畫工很好,不是嗎?即便是失去了記憶,但是有些會的東西是不會消失的。比如說,你其實是會槍的。我前幾次每一次給你丟槍的時候,你不是都用的很好嗎?美工也一樣。上一次你不是還抽出了你以前買的漫畫書嗎看嗎?”
季延熙溫柔地說着,其實她做什麼這件事,就算她不說,他也早就給她想好了。
顧流蘇有些意外,原來她喜歡看漫畫是因爲她以前就喜歡的。她點了點頭,對季延熙的貼心在心裡默默地點了贊。
“時間不早了,趕緊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顧流蘇推了推他。
季延熙鬆開手,跟她一起站起身來。明天如果她跟着一起去的話,他會省很多心。不需要擔心她,也不需要總是想着快些回來。
還有一件事……
明天跟白亦儒談判。
他想讓他看看她跟他在一起很好,比跟他在一起要好。
兩年來他確實照顧她很好,但是她是否真的感到幸福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夜晚的“十三季”很安靜,入秋了,夏天的時候這裡有很多蟲子叫,但是顧流蘇卻不在。季延熙偶爾來一趟“十三季”,看看他們之前的愛巢,滿滿的回憶,每次都不能入眠。
所以晚上的時候就聽着外面的蟲叫。就這樣一坐就是一整夜。
而現在她回來了,蟲不叫了。真希望明年能跟她一起守着蟲聲入眠。
溫柔的秋風掃過樹木,發出“簌簌”的聲音,“簌簌簌簌”,像是小的時候祖母哄人入睡時扇的扇子。
顧流蘇跟季延熙兩人相擁而眠,又是一夜好夢。
在顧流蘇的夢裡,有一個看不清面孔的女人朝着她溫柔地說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你愛他,他愛你更幸福的呢?”
她怔怔地看着那個女人,覺得她非常熟悉,但是卻看不清她究竟是誰。
她想開口叫她,但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看着她漸漸離去,離她越來越遠,她的腳被禁錮,沒有辦法往前走,但是卻看到她分明是朝着自己在笑的。
那樣的笑容溫暖而安心。
她說:“顧流蘇,要幸福啊,跟季延熙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