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大年初一,李樊兩家在村中送完了節禮,原本是要去鎮上的。
桂姨、錢澤瑞、鐵叔等人對於錦繡來說還是比較重要的,節禮雖不必親自去送,可錦繡總想着親自去走上一遭,外加往日與陳江流的交情,此行更是不可免。
衆人本以爲錦繡定然是要回了家立馬就去的,可偏她攔下了要去廚房幾乎忙活的劉氏外加家中所有人,將他們一起扯到了後院竹林前的石桌旁挨個安置了。
由大到小,由老及幼,就連無殤也被安插其中,衆人滿頭霧水,卻不想反駁錦繡,所以都由她擺佈。
直到錦繡捧着一張類似繡架,卻夾着雪白紙張的木架之後,君陽這纔開口道“姐姐,你這可是要畫畫?”
君陽坐在月生與君逸的中間,他歪着小腦袋問話的樣子,看的錦繡眼中笑意滿滿,可待他說完可能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對,這才接着道“可是要畫我們?”
錦繡但笑不語,擡手擺弄着木炭條,正襟危坐,感受着身上衆人灼熱且好奇的目光,錦繡在下筆前終於道“恩,我想畫你們...”頓了頓,錦繡接着道“我想以後每年都畫一幅.....”
錦繡這一句話,就讓這羣人在樹林前的石桌旁心甘情願的擺了小半個時辰的造型。
wωω •тт κan •co 從一開始的簡筆畫,到後來的上色,錦繡畫的每一筆都十足十的小心翼翼,是以,直到最後衆人圍在錦繡身邊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畫裡面的他們面容和煦與真人幾乎無異的模樣。
姑且是幸福吧?錦繡落下最後一筆,想法卻是與旁人的驚歎不同,只有心中說不出的複雜,摩搓着這張紙的邊緣處,錦繡在心中悠悠一嘆。
“這是用木炭棍兒畫的?”劉氏小心的碰了碰,卻是下一瞬就收回了手,但是那眼睛緊緊黏在畫上的小心模樣,卻是看的一衆人不禁善笑起來。
錦繡乾脆起身將畫兒塞到她的手裡,活動了一下筋骨,活動了下身子骨這才道“啊,木炭棍兒畫的底兒,沒有錯處之後才描的邊兒,後來才上的色....”
看着畫紙上影影綽綽的人,錦繡半是笑意半是認真道“竹林寒風,石桌家人,悲切開懷,往昔今朝....”錦繡此話落,一干大人可能不懂這詩不詩,詞不詞的一番話。
可卻讓院中少年心神一顫,其中更以君逸爲最,忍了又忍,他終是沒忍住三步並做兩步走到錦繡跟前,用那種有些乞求的神色望着錦繡道
“一會兒我陪你去鎮上可好?只你我兩人。”看着錦繡不言不語的模樣,君逸蹙着眉直接抓住了錦繡的手,懇求道“我有話同你說.....”
君逸這一動作,弄得一羣人都將目光放在他們二人身上,錦繡到底還是笑了,一如往昔的溫潤模樣。
若不是君逸清清楚楚看到錦繡半點兒情緒都沒有的眼睛,君逸想,他大抵也是要相信的。
這人涼薄時,說不定她能看你死在眼前,可在乎你時,又對你好的恨不得寵你上天,即使她性子如何愛憎分明,即使她心裡有了人,君逸還是拋舍不開,
時至如今,君逸卻是真的懂了何謂執着,那種分不清愛情與親情卻只想擁有,不想放開的情感,可是走到這一步了,又怎麼能退呢?這般想着,君逸脣角又是溢出一抹苦笑。
他親眼看見無殤晦澀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又蹙着眉一臉無辜純良擔憂的湊到錦繡跟前,不禁在心裡發出一聲嗤笑。
即是錦繡不曾說話,君逸也知道她是答應了,終是不想再看那刺眼的一幕,君逸沉默着轉身招呼顧以笙一同整理去鎮上所需的年貨。
而在一衆家人離去,君逸走遠之後,無殤終於猶豫着喏囁開口道“你...你可確定了你的身世?”
看他如此小心,錦繡反倒一笑“這身子是姓東皇無疑,至於我到底是誰,還得走上一遭東領才知道...”
看着無殤那雙擔憂的眼,錦繡只覺得心裡妥帖極了,昨夜鬧了那麼一出,她如今竟是覺得跟無殤和駱蕭駱玉這些人相處都比月生他們自在。
他們的眼神實在是讓錦繡心中不舒服,她本就不是李家錦繡,她不過是來自異世的錦繡,本就是看君陽可憐,君逸性子好,又佔了身子纔想好好培養他們兄弟二人將他們養大。
即便她已經做的再多,可她卻是一直認爲她佔了李家錦繡的身子,擔着那些親人的關懷實在是受不起。
好不容易熬過了心中的彆扭,卻不想,今日卻連身子都不姓李了。
可到底他們養了這個身子十一年,又關懷了自己許久,如今東領的人弄出這碼字認親戲,卻是讓錦繡有了背叛他們的感覺,實在是心裡難受的很。
卻原來,寂寞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而是得到後又失去,亦或是那些美好從來都不屬於你.....
無殤眼中雖有擔憂,更多的卻是晦澀,君逸打的什麼算盤他清楚的很,可錦繡是什麼樣的人,他自問卻是比誰都要清楚幾分,只盼他懂得後退,不要傷了錦繡的心,毀了她與這片土地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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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大號的馬車載着一干年禮和錦繡不疾不徐的出了東城門,略過霧氣繚繞的護城河,走上了沙石遍地的土道。
君逸身披翠竹色的狐裘,有些呆滯的靠在車廂門上。手裡雖然握着繮繩,可有眼的都能看出,他此刻心神早已跑了老遠。
若不是李家的一干家禽都被錦繡用靈泉水養出了些許智慧,怕是早就不知道走哪裡去了,可儘管如此,現下走在樹林中的馬車也是慢的可以,將馬兒的散漫發揮到了極致。
對此,錦繡沒有任何反應,雖然不知道君逸是什麼想法,可是錦繡不急,就像當初一樣,有些事兒早晚是要說清的......
終於,在快出這片林子的時候,君逸終於被漸漸變得兇悍的寒風喚回了心神,望着已經不遠的城樓,君逸終於開口了,只不過此刻他的聲音十分沙啞艱澀,聽起來全然沒有往日半點兒風度
隔着車廂,錦繡只聽君逸顫抖着道“我沒想趕你離開,也不會趕你離開,我要的,從來都只是我們永遠在一起,十年二十年,直到老去,也不想改變.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