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站在人羣中間侃侃而談,引得村民們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在她身後是李家四下大敞的院門,這一聲聲發自肺腑而又驚顫人心的豪言就這般聽進了堂屋幾人的耳朵中。
堂屋內今日可謂齊聚一堂,一人不缺,更甚至多了一村之長,與一鎮之令!自打錦繡走出這門後,堂屋內,便不自覺的陷入了無言中,聽着她那一聲聲即護短又條理分明的言語,到底是有人耐不住了
月生覺得嗓子有些乾澀,不自覺的握緊了桌子底下劉氏的手,嘴巴開開合合,擡眼掃視了一圈屋內,這才帶着幾許顫抖的出聲問道“錦繡說的這是真的?”
“真的!”兩個字卻是由不同人的口中說出!陳江流眼中閃過一抹詫異,而後眯眼閒適一笑,執起眼前茶盞不住的淺酌!君逸俊雅的臉上閃過一抹紅色,而後又怕月生不信似的,再次看着他狠狠點了點頭。
“怎麼會?”陳江流與君逸的承認,徹底摧毀了月生僅存的僥倖,滿臉的惶恐與不安是屋內多數人心中的寫照。
打仗,是他們最怕的事兒,當年月生與月初一家逃荒到青牛村就是因爲打仗,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個安定溫暖的家,難道又要開始逃荒嗎?若是西樑當真如錦繡所說那般要從芒山越境而來,那他們逃得掉麼?又能活的幾人?
月生越想越覺得恐懼,甚至不自知的將當初年幼時逃荒的恐懼心情帶到了心頭,不光身子打着哆嗦,就連脣瓣都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一時之間,屋內氣氛比外面還要壓抑許多。
“舅舅,錦繡已經有了應對之策了,我們一家人都會平安的,村裡人也是如此!咱們只要相信她就好了!”君逸這話說的肯定,半點兒猶豫都沒有,一雙溫潤眸子閃爍着光芒,卻紛雜的教人看不清他眼底。
樊澈手中捧着茶盞靜靜的看着,不發一言,顧以笙垂下頭輕扯脣瓣嗤笑不已,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卻又聽君逸說道“雖然作爲兄長,作爲親人,這般做實在是被人嗤笑,但是,我只相信錦繡。”
月生與劉氏對視一眼,不禁想起了錦繡的神奇,來歷成謎,手段更是神奇,若是當真如她所說,那君逸所言可以成真也說不一定。想到這裡,知曉錦繡真正身份的月生與劉氏臉上不禁多了幾抹從容淡定,連連點頭稱是。
“你說的對,還有咱們新挖的地道呢,寒冬臘月的,這土早就凍實了,到時候咱們帶上糧食在裡面躲着,任他們刨到累死也看不見咱們的影子!”月生越說越興起,到後來甚至帶了幾分得意,讓一旁的劉氏看的不禁無語。
“地道又是何物?”原本陳江流不想說話,只想安安靜靜等着錦繡回來,好好跟她說道說道這暖棚之事!卻不想,在她家人的口中,聽到的錦繡卻是這般,該怎麼說呢,不像是一個十一歲的姑娘,更不像是一個親密家人間的印象,更像是一個...神人...
對,就是神人,君逸話音落下,她的舅舅甚至都沒有對他的話產生質疑,就因爲那一句簡簡單單不顧過幾十字的話燃起了希望,之前的懼怕慌亂如今半點兒都不見!這怎麼可能是一個十一歲的娃娃家人該有的反應?
陳江流脣角笑意愈深,眼中興味愈濃,無殤啊無殤,你這小妻子分明只是一個農家女,可爲何如今事事都在挑明她並非普通人呢?該說你有眼光嗎?陳江流狀似無奈搖頭輕笑,而後捻起茶盞一口飲盡,等着月生他們的回答。
月生聞言愣了愣,這纔想起屋裡還坐個大人,登時冒了一頭冷汗,而後立馬起身躬身說道“大人有所不知,您上次從青牛村離開之時曾經說過一句話,錦繡這孩子便把這事兒記在心裡了,那時候我們家正好要建一個紡織廠,而後錦繡便藉着這個由頭,讓他們在自家院子中挖了地道,直通芒山內的一個山洞裡!”
月生話語落下,陳江流與樑慕對視一眼,卻是笑出了聲來,一拍桌子朗聲讚道“好一個李家錦繡,好一個錦弟!”他這一笑卻是把屋裡的人笑愣了不少。
跟着陳江流來的衙役們被劉氏安置在偏院,好吃好喝的供着,是以在這屋內的都可以算作自家人,劉玉福家的兩個女娃,帶着兩個才牙牙學語的若寒與亦心在前面廂房裡!
樊墨,君陽,駱蕭,駱玉這羣小大人的娃子卻是說什麼都不肯跟着一起,嚷嚷着已經讀書了,可以知事了,原本劉氏是不願意的,可是駱玉將錦繡往外一擡,她便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如今這麼一羣人都眼帶詫異的看着陳江流,倒是把他看的有些尷尬,擡手揉了揉坐在他右手邊君陽的發頂,朗笑着卻又謙虛的說道
“你是錦繡的舅舅,也當的起陳某的一聲舅舅,如今這也不是在外邊,就不用那麼多禮數了!”陳江流放下手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給月生一拱手,好言好語的勸慰道,一旁的樑慕也有樣學樣,口稱舅舅。
這一幕可是嚇的月生一身冷汗,但是如今的他在人際交流方面卻是多有長進,也不過是驚了一瞬便反應了過來,連連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坐好便是!只是,卻是十分好奇你與錦繡爲何是這般稱呼?”
月生坐下後,更是淡定了許多,這陳大人如今喚他一聲舅舅卻也是看在錦繡的面子上,那自己就更不能給錦繡丟人了,如今大敵當前,卻是不想錦繡與縣令開始稱兄道弟,也算是一個收穫吧,這造福百姓的暖棚,也不會讓錦繡太過爲難纔是!
“要說起這事兒,也當算是有緣,那日我與樑慕正想去有間小店兒吃個新鮮,卻是正好在衙門口正在辦事情的錦繡,她那日一身男裝,聽聞我的去向便提出請我二人吃上一頓,算作是之前的感謝!
說來也是好笑,我當時也不知怎地,就鬼使神差的同意了,而後再與錦弟一番談天之後,我便再也歇不下這個心思了,便提議我與樑慕三人與她結義,她爲最小,稱呼我二人爲大哥、二哥!就是這般了....”
陳江流說完還狀似無奈的搖頭輕笑,倒是真有幾分寵溺的哥哥樣。而這話音落下卻是讓無數人驚訝,而當中爲最的便是劉玉福,他雖然知道錦繡不似一般女兒家,卻是怎麼也不想不到,縣令與她談天說地都會被她折服的景象。
一旁淡笑着帶着幾許自豪的君逸眼中極快的閃過一抹暗光,卻是正好被一直注意他的樊澈看個正着,顧以笙一派風雅的坐在那裡,脣角的淡笑很是自得,越發讓人看不透的眸子卻是閃過一絲憧憬。
坐在陳江流身旁正在喝茶的樑慕,將衆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微頓一下後便垂下了眼簾,藉着那蒸騰的霧氣遮擋下眸中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