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宅院很大,是當今親賞,本就雕樑畫棟,如今入目皆紅,府裡的下人一臉喜氣兒的忙碌着,看着便讓人身心舒暢,錦繡挽着劉氏站在房檐下,看着這一幕,心中也是頗有感觸。
“你們長大了,一個個都成家了,舅娘我....也老咯.....”劉氏這語氣聽在錦繡的耳裡有些酸溜溜的,便不由笑了起來“舅娘莫開玩笑,錦繡覺着自己保養護膚還是有一手的....”
劉氏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也不由跟着笑了,她今年三十六,七年前她不過才二十九歲,可那時候鬢角卻已經有了白色,面容憔悴滄桑,就連一雙手,也沒有一處好,可是如今卻是光鮮亮麗如同少婦一般,這話若是她自己照鏡子說,怕也是要笑的。
“老大就要繼任了,親事也有了着落,看着娃娃們一個過的滿足,我呀,就覺得心裡舒坦的很,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我的孫兒娶親....”
兩人慢慢的走着,正踩着凳子在廊上掛紅綢的下人看見了,正準備下來請安,被錦繡揮揮手阻止了,那下人面露感激,甚至看着錦繡的神色還帶着幾分崇敬。
這樣的眼神看多了,錦繡也就不痛不癢了,身邊劉氏卻還在絮絮叨叨“你啊,可是護的李家圓滿了,等以後君陽成家立業.....”
君逸和君陽站在內院的屋廊下,正好看見這一幕,兩兄弟眼中浮現的情緒更有不同。
君陽的眼裡除了眷戀便是汝慕,父母親於他來說有些遙遠,幼時最爲親近的便是兄長和姐姐,可是八歲以後,記憶裡最深的,便只有姐姐了,就連兄長都排在了後面,如今長大了,便更珍惜姐姐對他的一片關切。
君逸的眸色更爲幽深些,長的越來越開的面容卻自帶一股子灑脫貴氣,等錦繡和劉氏走的遠了,君逸這才搭着君陽的肩膀道“你可想好以後要走的路了?是跟哥哥在帝都還是跟着姐姐回家?”
君陽沒有驚訝沒有疑惑,只是淡淡道“姐姐手下的生意越來越多,以笙大哥和錢掌櫃也開始有些力不從心了,我打算去東領走走,也替姐姐做些事兒,教教孩子們,做做生意,若是能在那裡遇到稱心人自是最好....”
君逸沉默良久,終是道“如此也好,不過,你切勿勉強自己,你姐姐最大的期盼就是希望你能過的幸福,別束縛了自己。”他看着少年的模樣,就像是當年的自己,只是比起自己的書生氣兒,自家弟弟更爲瀟灑不羈。
“我若是不幸福,怕是天下就沒有幸福的孩子了....”他如此說着,鬢角未束的髮絲隨風飄揚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哥哥且放心,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被人欺負的孩子了,若是我自己這身功夫不好用,還有姐姐姐夫的大名兒,與她交給我的印章呢...”
看着意氣風發,眸光一如孩童時澄澈的弟弟,君逸自覺活得有些失敗,卻是又笑了,聲音清朗“好,只要你覺得好就好,等哥哥致仕,咱們就還回村子,跟以前一樣生活.....”身側不過是君逸肩膀高的少年脆聲應着,只是他卻知道,過去終究是過去,回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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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日這天一大清早,錦繡便帶着駱玉清點家中的大禮,臨了自己又加了不少,湊足了整整八十八擡,不說是李府中的下人臉上掛着興奮的紅色,就是那大禮擡去郭家的道上,就讓那些百姓宣揚的差不多整個帝都都知道。
李家娶妻的陣仗不小,來觀禮的人更是一個賽一個的尊貴,因爲君逸和郭家的親事,郭家自然多受當機提攜,如今郭氏新柔的父親已經在帝都任職正二品的武官,只是比起李家來還是高攀。
只是李家這邊的夫家人從來沒想過這些,甚至他們都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如何交好的,只道是君逸自己喜歡,這纔有了今日。
月生大概是除了君逸之外最激動的人,他一大清早,就給這李府裡建的宗祠裡敬了香,一個人在裡面呆了許久纔出來,而且不難看出來他的眼圈有些紅,大家都理解,他這是對他妹妹有所交代呢,李家的長子成家立業了,他這個做舅舅的,自然難免感觸。
再說君逸除了過年很少穿過這般新鮮的顏色,如今一身大紅站在門口看着迎親隊敲敲打打的離去,不禁笑道“這感覺當真不錯,只覺渾身輕快....”彼時老人們在院子裡歇息,而年輕人則是跟着站在外面迎新人。
至於錦繡和無殤夫妻則是被君逸勸了回去,他們身份太高,他也不想委屈兩人,也不想讓人覺得他太看重郭家,入了官場,便是這般,想不算計都不行!
青年一身鮮紅站在門口笑的清淺,紅玉冠裡緊束的髮帶隨風飄揚,迎接新人而燃放的鞭炮還在噼裡啪啦響的時候,喜婆喜滋滋帶着笑意的聲音就在其中尖銳的響起來了“新人跨火盆......”
君逸的親事很隆重,就連當今都親賜了如意與那郭家小姐,這事兒成了帝都那些閨秀們第二羨慕的,第一自是那八十八臺聘禮,第二就是當今賞賜,他們都在想着一個女人的榮耀,一生也不過如此了吧。
李府這天雖然鑼鼓喧天很是熱鬧,可是大家都恪守禮節,倒是沒人喝的醉醺醺的,只等日落西山便都各自回了家,門庭有些寂靜,下人們卻是都穿着新衣出來打掃,說說笑笑的又帶起來一片生機。
人都道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君逸覺得其實他這輩子是成功的也是失敗的,成功在於他走到了別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失敗卻在於,直到他擁有了這些東西,才發現,當初的執着十分可笑,再看郭氏那跟錦繡相似的眉眼,君逸只覺得滿腔苦澀。
這些錦繡都不知,她此刻正被衆人堵在房間裡,無殤珍而重之的護在一旁,這全因吃飯時她那一聲不適的乾嘔,無殤反應最大,差點就踢翻了凳子,緊隨其後的便是楚如雲,她看似平靜的端着茶盞,可茶水卻早已滴滴答答的灑了滿手。
續着山羊鬍的大夫哆嗦着手足足把了三次脈,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朝着無殤還有一衆人拱手道“恭喜王爺,王妃這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