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妹曾說,強大自身、強大國家、強大社稷的根本方法,便是教化萬民,知識便是力量,但是百姓們所需要學的知識卻不是八股文之類,偌大的北域,有多少依靠土地吃飯的莊戶人,又有多少........”
清早,天還濛濛,帝都的李家院子書房卻已經有清朗的說話聲迴盪,錦繡和無殤繞着院子跑過一圈之後,正好聽見這麼一段話,一時之間,錦繡臉上掛滿了欣慰的笑。
“看來,帝師這個位置真的很適合君逸....”無殤看着錦繡,臉上滿是寵溺笑意“你這個妹妹,可是對他影響不小啊,真希望,這片土地能夠長久不衰,百姓們可以一代一代福澤綿延.....”
期望總是美好的,便是已經尊貴如無殤這等在大自然面前也如孩童一般稚弱,所以,在從錦繡口中說出物理和地理之後,就連無殤也對未來充滿了好奇。
錦繡凝眸深深的望着眼前的這個少年,繼而突的笑了出來“驚鴻舅舅可是走了?”
無殤順勢拉着錦繡往飯廳走了兩步,扯過披風給錦繡披上,這才道“比咱們早上近一個時辰.....”少年的眼中有汝慕也有溫暖“舅舅去找那些人了,約莫是商談時間了吧,說不得,帝延還有君逸都得出面走上一趟.....”
錦繡點了點頭,卻是沒有再說話,只是伸手攏着披風一個屈膝縱身翻到了牆上,繼而又順着院牆爬到了房頂上,無殤雖有不解,卻也是處處相隨,見此亦是穿着一件常服縱身躍了上去,並且順着錦繡的目光遙遙望去。
“偌大的帝都炊煙寥寥,街道冷清,整個城中都泛着死寂,最怕不是天災人禍,到底還是百姓離心啊....”不親眼所見永遠不知道那種感受,昔日有多繁榮,今日就有多寂寥,錦繡搖了搖頭,縱身跳下了房屋,轉身就回房間洗漱去了。
無殤目送錦繡回房後便將目光放在了那偌大的帝都城上,帝王宮高牆圍繞,琉璃瓦硃紅牆,皇家威嚴不可侵犯,偌大的帝都歸納的條理分明的街道空空蕩蕩。
灰瓦白牆,黑瓦灰牆,齊齊整整的房屋鄰立卻無一絲炊煙飄起,幾乎與空城無異,輕嘆一聲,無殤將目光放在了一處,廣袖下的拳頭卻悄悄握起。
這廂錦繡正在洗漱,君逸和帝延正在書房上課,無殤站在屋頂遠眺,整個帝都城卻好似籠罩在黑暗中一般,像極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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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帝王宮西門大開,今日的朝班卻是出乎意料的齊全,甚至其中還有幾個身上帶傷卻還是挺直了自己的腰板用以維持自己的尊嚴。
明明秋雨已過太陽即將升起,可這在宮門前等待時間流逝的文武百官卻始終覺得自己頭上頂着一片大山,沉重卻也看不見陽光,只會讓人覺得窒息....
“咯咯咯....”的沉重宮門開啓聲在這個早晨響起,讓那些守門官沒有想到的是今日的文武百官竟是如此齊全。
不知怎地,其中一個守門將竟是心中一念起擡頭與其中一個官員對視,可不想看見的竟是一片決然,他心中一突,忙不迭的低下了頭,任憑那些官員端着架子從衆人面前走過。
遠在家中的錦繡雖然不知朝堂上發生了什麼,但是依然可以料到今日北驚鴻定然有所行動。
百官們已經壓抑了太久了,若非無殤在蘭城將局勢力挽狂瀾,天災人禍連在一起,任誰都不會安穩的等在帝都,而今日,人來了,天就該換了,換一片更爲明亮的青天....
百官們悉悉索索的拖着朝服,家中的錦繡也爲自己換上了華服,目送着白鴿飛起,眉間也染上了凌厲與肅殺之氣,門外無殤敲響了房門,帝延和君逸也換好了衣衫帶上了斗篷等在院中。
彼時朝堂上卻是一如錦繡所想,就在崩潰的邊緣,含元殿,下方百官匍匐無比卑微,上方小皇帝一人居高卻滿面寒霜瑕疵欲裂,不難想象,這些人定是又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惹怒他。
“逍遙王勝了?他回來了?所以你們就忙不迭的讓朕給他讓位置?說什麼好聽的,朕乃天子,一言一行都代表天家威嚴,是對是錯豈由的你們批判?更別說你們居然訓斥朕無德不堪帝位?”
看着身邊稀稀落落的幾個宦官,再看看下方成羣匍匐的百官,小皇帝額角青筋暴露“大膽,爾等都活膩了不要命了嗎?你們這是逼宮,是造反,便是你們上下一心,膽敢對朕不忠,莫怪朕不念舊情.....”
孔昊軒如今任職正七品,也在翰林院,因爲是皇上一手提拔,但是上朝照舊排列在人後,如今隨着百官跪倒於地,心中也是有了明悟,這天,怕是要變了...
御史大夫跪行出列,大禮叩首臉上卻是一片堅韌木然“陛下,臣本乃諫官,可自打您登基以來,臣卻從未履行過自己諫官的職責,但今日,臣有話說,此話爲臣自己,也爲朝中同僚,亦是爲天下百姓而說....”
小皇帝撐着龍椅起身,脣瓣有些發抖,卻死死伸手指向那說話的御史大夫“你膽敢再言,朕.....”
生殺予奪的話還未說出口,話頭再次被那御史大夫搶走了,他沒有擡頭,但是任誰都能看出他臉上的平靜,那是生死無畏的淡然,那一刻,不少窩在朝中總是不言不語的老臣們眼睛都是一紅。
“陛下,你登位十五載,卻始終不明白什麼是江山,什麼是社稷!從前有那人攝政,北域尚可苟且,可不想賊人死去,北域卻是一日不如一日。
天災人禍百姓含怨,我等愧爲父母官,可您卻是不堪爲帝啊,前方有敵,您卻能因爲一己私心不去爲邊城遞送糧餉,百姓遭災,您卻能高坐龍椅,撫琴看舞笑看衆生.....”
那御史大夫的確如他自己所說,這一字字爲自己、爲同僚,爲百姓,小皇帝的表情也從最開始的憤怒轉爲麻木,也因爲他的不阻止,整個含元殿內只聽的那御史大夫將一條一條的罪狀羅列情緒說出。
文武百官的頭從始至終都死死的抵在地上,無人看見的是,守候在含元殿外的御林軍,握着鐵槍的手,指尖因爲用力漸漸的泛起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