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似乎仍未回過神來,聽到歐陽璟命令他親自回京,心中一驚,道:“王爺,眼下糧草仍然富足,況且這等小事只需派別人回京稟報就好了,我身爲參軍……”
“糧草是軍中命脈,豈是小事?本王信得過你,纔會派你回去。也只有你回去,聖上才知前線的緊迫,纔會給予重視立即撥派糧草。”
歐陽璟強勢地打斷蕭明的話,嚴肅的態度不容人拒絕。
然而,蕭明仍然想爭取繼續留在軍營:“蕭明雖然不才,卻是聖上親自指派的參軍,若蕭某回京,恐怕不好向聖上交代。”
“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若真的戰事到一發而不可收的地步,那纔是蕭蔘軍發揮所長之時,怎還有人顧得上糧草急缺之事?”
歐陽璟轉身走到長案前坐下,擡眼看向蕭明,挑眉問道:“怎麼?蕭蔘軍遲遲不肯動身,可是在怪本王大材小用了?”
聽他的語氣,似乎已經動怒。
蕭明不敢再耽誤,只能領了命令轉身出了大帳,跨上早已準備好的馬匹,離開了軍營。
等他的身影已經走遠,高烈返回帳中對歐陽璟笑道:“蕭明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一走,末將覺得在營中說話也痛快多了。”
歐陽璟淡淡一笑,道:“戰事並非兒戲,關乎千萬弟兄的性命,我斷不能因蕭明一人,搭上那些曾陪我出生入死的將士們的性命。”
“將軍對咱們的情義,兄弟們都記在心裡。想來上次並肩作戰時,已經是十年前了。”
高烈垂手立在一旁,想起當年往事,他的面上帶着幾分感慨的神情。
“說來慚愧,當年見王爺還是個略顯稚嫩的少年,末將還曾帶頭兒鬧過事表示不服。後來在戰場上見過王爺英勇殺敵的風姿後,末將才知道是王爺寬宏大量,不與末將計較而已。”
“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計較那些小事做什麼。兄弟之間,情義最重。”
歐陽璟的面色一如往常般平靜,但堅定的眼神卻透着令人信服的光芒。
高烈不止一次的認爲,歐陽璟有一種非常獨特的能力,令人單只是看着他那雙黑如曜石的眼眸,就會產生想要追隨他的堅定想法。
“哦,對了,關於松陽太守簡陽與北戎人暗中來往之事,你可命人探查了?”
歐陽璟拿起書案上的地圖,仔細觀看着上面的地形。
高烈點點頭,道:“已經命人盯着了,可沒發現有任何異常。”
“他是太子特地安插到邊關與北戎通風報信的人,不要打草驚蛇,待到時機成熟時,我會親自處置他。”
“是。那蕭明呢?就讓他那樣回京,豈不是縱虎歸山?”
“回京路途艱險,誰知他會遇上什麼突發狀況,而命喪黃泉呢?”
歐陽璟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高烈,對方立刻會意,連連點頭道:“末將明白,斷不會讓這廝再有機會禍害咱們的大軍糧草。”
“那就好,對敵人手軟便是再拿刀抹自己的脖子,一切謹慎爲妙。”
歐陽璟將地圖展開鋪平在書案上,將高烈叫過來,指着地圖上的
一處高山,道:“此地名爲空桑山,這裡地勢險要,是極好的天然屏障。”
高烈順着他的指點仔細觀看了一番,點頭道:“確實。北戎人若想攻打松陽,必須要穿過狹長的山谷。”
“山谷幽僻,只需小心埋伏於此,便可打他個措手不及。不過,要找到一個出其不意的藏身地點,還需要仔細斟酌一番。”
“不如,待夜色降臨之後,末將帶上一支精騎前去勘探地形,想來應該能找到一處滿意的埋伏地點。”
“也好,不過一定要注意安全。”
“王爺放心。”
歐陽璟又仔細與高烈探討了一番戰術問題,時間飛逝而過,等兩人結束討論時,已經將近傍晚。
按照原定計劃,高烈在簡單用過餐飯後,便率領一支二十人組成的精銳騎兵,趁着夜幕降臨時,秘密深入空桑山勘探地形。
而歐陽璟在經過連日的趕路後,終於有時間靜下心來好好休息一會兒。
當柳傾城提着草藥與繃帶來到軍營時,看到歐陽璟滿臉倦容地倚在帳中的軟榻上睡的正香。
只是他的眉頭緊鎖,似乎在夢境中依舊不能完全放下心事。
柳傾城不忍打擾他這難得的睡眠,便靜靜地坐在他的身旁,看着那俊美優雅的睡顏,越看越覺得喜歡。
這樣一個胸懷家國天下的男人,或許他不能無時無刻惦念着自己,但他絕對有擔當,值得依賴。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隔着一層薄薄的空氣,細心描摹着他精緻的五官,目光充滿柔情。
也許最初他們兩人是互不相容的水與火,因種種誤會和巧合而互生怨懟,但想起每一次自己在危難關頭,他都不曾真正與自己站在過對立面上。
只是,當初自己深陷在困局之中,滿心都是想着該如何逃離他的身邊,竟從未將他的真心看在眼中。
正當她想得入神時,突然從身邊傳來一個低沉帶笑的聲音:“你可打量夠了?本王再裝不下去了。”
柳傾城被他的聲音嚇得抽回了手,她沒好氣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道:“你居然在裝睡!真是長本事了。”
“是你的爪子一直在本王的眼前晃來晃去,想睡着也很難。”
歐陽璟笑着睜開眼睛,抓住她的手腕,緩緩地坐起身來。
柳傾城看着他笑得彎彎的眉眼,心中瞬間涌起一股甜蜜之情。
她笑着拍開他的手掌,從身邊的竹籃中取出藥品和繃帶,衝他揚揚下巴,道:“脫了衣服,我給你上藥。”
“脫衣服?在這?”
歐陽璟眉梢上挑,笑得別有意味:“本王知你不同於尋常的忸怩女子,但也沒料到你作風竟然如此大膽。”
柳傾城裝作沒聽到他的調侃,直接將他的衣襟向兩邊扒開,露出肩膀上的傷口,開始給他換藥。
歐陽璟身上有許多疤痕,有些是刀劍所傷,而有些則是猙獰的箭傷。
雖然許多疤痕的顏色看起來應該已經過去許久,但看起來仍是觸目驚心。
柳傾城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給他肩頭上的傷口塗抹草藥,手中小心翼
翼的,生怕弄疼他的傷口。
“看你這緊張的模樣,倒好像受傷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歐陽璟淡笑着用未受傷的手撫摸上柳傾城的臉頰,手指不停摩挲着那光滑的皮膚,想讓對方放鬆下來。
然而,柳傾城卻沒有他那麼好的心情。
她始終在爲他的傷口耿耿於懷,總是會想如果那晚受傷的人是自己,她又會是怎樣的情況。
“還疼嗎?”
“不疼了。”
歐陽璟強行扳過她的頭,讓她直視自己的目光,強調道:“真的不疼了。”
每次上藥,柳傾城都會露出一副難過與愧疚的表情,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的。
他不想讓柳傾城因愧疚而與自己在一起,因爲那樣他會生出不安的感覺,他會覺得只要自己的傷口好了,或許她依舊會如先前那般毅然決然地離開自己。
潔白的繃帶重新包裹好傷口,遮住那恐怖而猙獰的疤痕,柳傾城的心情才放鬆了幾分。
她看看帳外漸黑的天色,道:“你今晚要宿在這裡嗎?聽說北戎人好像沒有什麼大動作。”
“雙方征戰,時時刻刻不能放鬆。”
歐陽璟穿好衣服,走到柳傾城身後,長臂一展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淡笑道:“營中危險,你一個女孩家也不方便,還是回太守府睡吧。”
柳傾城用手肘輕捶了一下他的腹部,撇過頭去,強忍着笑意,道:“誰說要留下來陪你了?你少做美夢了。”
“你真的不想陪本王嗎?”
歐陽璟偏過頭,兩片薄脣輕咬着她的耳垂,輕笑道:“但我很想有你陪伴。”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敏感的耳畔,柳傾城只覺得全身突然涌起一股酥麻的快感,忍不住打了一個機靈。
她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肯定會堅守不住。但眼下戰事隨時有可能爆發,她與歐陽璟不能有絲毫懈怠。
她強行掙脫開歐陽璟的擁抱,見到他故意露出受傷的神色,她無奈的嘆口氣,湊過去在他的臉頰上輕啄一口,算做補償。
然而,歐陽璟卻似不知足的孩童一樣搖搖頭,他淡笑着微弓着身體,將嘴脣嘟起湊到柳傾城面前,用眼神示意她應該有所行動。
柳傾城用雙手捧住他的臉頰,湊過去用力地在他的薄脣上印上一個大大的吻。
正當兩人你儂我儂時,突然有人匆忙來稟:“啓稟將軍,京城中送來一批女奴,說是要犒勞軍中將士。但此前從未有過先例,特來回稟將軍,該如何處置。”
“女奴?”
歐陽璟蹙起眉頭,問道:“可有旨意?”
那人搖搖頭,道:“好像不是聖上遣來的,具體小的也不得而知。”
“將那些女奴押到帳中來。”
“是!”
不多時,五位衣衫襤褸的女子就被押送到營帳中,紛紛跪倒在地,一副頗爲狼狽的模樣。
歐陽璟令她們擡起頭來,當目光劃過其中一人時,眸色陰沉了下來。
“你們犯了何罪,又是誰將你們流放到漠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