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可是右藏令孟學良?”
“正是。”
金潤榮看着底下跪的闆闆正正的孟學良,其實這幾天他也是吃不好睡不好,一邊是自己兒子欠下的鉅額賭債,一邊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幹吏,他也是左右爲難啊。
“太府寺提交了申請,說你玩忽職守,可有此事?”
這一次的大理寺會審是齊王慕雲昭主持,在街口搭了個木臺子,在百姓的監督之下光明正大的會審。
金潤榮對面就是成千上萬雙明亮正直的眼睛,讓他都有些汗流浹背的感覺。
“臣否認此事。”
“說說你的理由。”
金潤榮給孟學良自我辯駁的機會,畢竟他金潤榮也想混一些好的官譽。
“正如世人皆知,這陳糧釀酒,新糧做米。今年的陳糧多於以往,可這釀酒量已超過了往年的釀酒量。”
“哦?爲何?”
金潤榮感受到郝融的眼神,他硬着頭皮問道。
“今年適逢齊王大婚,兩國聯姻之後士族們爲了歡慶,飲酒量多於往年。同時這本可以開倉放糧的陳糧,因爲州府陳糧遭到了雨季衝擊,糧食發黴的情況日益增多。尚書檯爲了保證各州府的陳糧滿倉,將陳糧下撥填充,本就記錄在案。”
孟學良越說越激動,“可這陳糧下發下去之後,商州城的陳糧庫存肯定就少了,正巧趕上了新糧上交。這些士族子弟等不及州府發黴的陳糧上交,並嫌棄陳糧發黴釀酒的品質不好,故而強行調走了新糧。”
孟學良從袖口取出一封書信,大聲說道:“我這裡有一封士族之家爲了口腹之慾釀酒的書信憑證!”
這書信亮出來就讓在場的百姓竊竊私語起來,而郝融則是坐立不安起來,這書信好像是他寫給李密的。
郝融不安的看向李密,而李密則是老神在在。
“來人,呈上來。”
金潤榮真的有些膽顫,這書信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李瀟玉則是笑起來,看來這書信真的有貓膩了,不然那郝融那麼緊張做什麼?不過李密真的是人物,到現在也是面無表情,倒是華容真的着急了起來,有意思,有意思。
“這筆跡你確定是在場某一位人的嗎?”
“這是那人的親筆書信,又怎麼會作假?”
“即便是那人的親筆書信,也未必是他的意思吧,他只是說無酒不歡而已。”
這句話基本就是針對性的說向郝融了,郝融感受到萬萬人的視線,如坐鍼氈。
“大理寺卿,你錯了,這不是無酒不歡,而是警告太府寺,若是不交出新糧便是阻礙了士族的福利。”
孟學良站了起來,看向郝融,他很直接的說道:“我想問問郝博士,你好歹是當世大儒。在東嶽國處於洪澇災害之際,爲什麼你偏要鼓動士族之人,說無酒不歡,無竹不雅?你又爲什麼說洪澇地區的百姓是天譴,不該管?難道他們那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孟學良頓了頓,繼續說道:“還是在你們士族人的眼裡,百姓就是貧賤如螻蟻,性命不值錢嗎?郝博士,請你回答!”
這種輿論造勢,讓在場的百姓激動起來,他們叫嚷着,“郝融,請你回答!”
“郝融請你回答!”
“郝融,回答!”
慕雲昭對着身邊李瀟玉笑起來,“瀟瀟,這是你僱人的吧?”
“怎麼?我不能給金潤榮壓力?”
“可以,只是嘛……”
“只是你這樣太過尖銳,怕是要被人回擊的。”
“是嗎?”
“你拭目以待就是了。”
郝融畢竟是當世大儒,本就是一個雄辯之才的能人,必然能說會道。
“回答?回答什麼?我郝融是東嶽國的酒祝,既然是酒祝,凡是大禮需要酒的地方,必然要安排好一切禮儀。自古以來禮不可廢,難道我要爲了苔蘚之疾而不顧國家體面了嗎?這不成了笑話?”
“什麼叫做國家體面?讓百姓因爲無糧而餓死,而你士族卻將糧食釀酒嗎?我想問問你,天下的官,哪有這樣的道理?”
“道理?右藏令,你玩忽職守,錯把陳糧當做新糧交給我士族,如今卻反咬我一口。你倒是能耐啊,竟然沒有絲毫的禮儀尊卑!”
“到底是新糧變陳糧,還是陳糧變新糧,自然有證據不是嗎?”
“你要證據?太府寺有的是證據,不是嗎?”郝融回覆道,但是他確實煩透了這個不知尊卑的孟學良,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敢跟他大呼小叫。
“證據嗎?”孟學良從袖口又拿出一個信件,“這就是我太府寺卿逼着我陳糧變新糧的指示,上面由他的手印。”
這話剛說出來,李密皺起眉,“我前段時日,天天醉的不省人事,有一日發現自己手上有印泥,一直納悶我碰到了什麼,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李密明明沒說什麼,可這含沙射影倒是讓人不得不想孟學良的爲人了。
“就是,這孟學良雖然是右藏令,可總是關注我左藏令的鑄錢,前段時間,更是派人到鐵匠鋪街去安排模具打造,這樣喜歡橫插別人工作的官吏,又能夠好在哪裡?”
華容神助攻的說着,他這話成功讓百姓支持孟學良的聲音越來越小。
“原來這前段時間鐵匠鋪街區的械鬥是這麼來的,我算是明白了。”李密一副瞭然的模樣,看向孟學良痛心疾首的說道,“學良啊,我待你不薄啊,你怎麼能這樣呢?又是僭越做自己不該做的事情,又是喜歡栽贓陷害。即便你是個有能力的官吏,可也架不住你的人品不好呀。”
李密深深一聲嘆息,繼續說道:“我雖然是太府寺卿,可是將自己的手下告到大理寺,已經是違背了我的意願,這自打臉面的事情,我這麼做了,你也不要怨我。”
“太府寺卿,你自己做過的事情怎麼可以不承認呢?你朝令夕改,讓我們下面的人就當你的替死鬼就成了嗎?這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我不願做的事情,你拿權勢逼迫我,我避開了你的鋒芒,將你要求做的事情做到,你又說這都是我的主意。難道我在你眼裡就是個隨時甩鍋和幫你擋槍子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