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將薛瑞在帥帳旁邊給她倒出來一間帳子,回來的路上東方凌已經吩咐人去城裡給她買了好些衣物。
洗換一新,慕容雪這才長出了口氣。
只是東方凌的傷口很麻煩,隨軍太醫調治了半日,血是止住,但傷口不合,只怕輕輕一動就還會湛出血來。
慕容雪再看不下去,轉身出了營帳,隨手扯過一名將士,對其道:
“這裡離圖州是不是不遠?”
那將士點頭,“回姑娘,不遠!騎上馬沒多一會兒工夫就到了。”
“那你幫我去買點東西吧!或者要不要我跟王爺說一聲兒,讓他給你放行?”
那將士連連擺手——
“不用那樣麻煩,王爺早有吩咐,姑娘您有什麼事只管說一聲兒,咱們照做就可。”
“那好。”她也不再客氣,直接自袖口裡掏了塊兒碎銀子出來遞給他——“你幫我去買一些繡針,到最好的鋪子裡挑最貴最細的買。再買一些絲線,白色的就好。”
“啊!”將士應了一聲,趕緊又把手裡的錢給她塞了回去。“一些針線而已,纔能有幾個銅板啊,姑娘不用給我錢!”
這將士實實在在的,給人的印象很是不錯。
他以爲慕容雪一個姑娘家,買這些來就是爲了打發時間。針線確實也沒幾個錢,要她的銀子讓他有點兒不好意思。
慕容雪卻搖了搖頭,又將那銀於遞了回去。
“拿着吧!我要用的比較多,幾個銅板是買不到的。”
見那將士發愣,她笑笑,而後自腰間的錦袋裡摸出僅剩下的兩枚銀針,想了想,指着不遠處的一棵樹道:
“你看着!”
話畢,手臂一動,兩道銀光直射而出。
那將士眼都沒眨一下,眼睜睜地看着那兩枚針插向樹幹,幾乎沒入了全部,只留了一小截兒尾巴供他辨認。
將士抹汗,毫不掩示的豎起拇指表示佩服。
同時也將那塊兒碎銀子痛快地收下,然後衝着慕容雪道:
“原來這是姑娘的暗器,那你放心,我一定買最好的回來。”
“謝謝。”慕容雪淡笑點頭,再提醒他:“能買多少就買多少,再挑最細的買幾根就好。”
將士點頭離去,她想轉身進去東方凌的帥帳,卻見營裡的副將正站在門口盯看着她。
她將目光迎去,薛瑞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的誤會早在回來的路上就跟他解釋過,薛瑞只是在面對這個女孩兒的時候總是免不了要多生出幾許好奇。
還有剛剛她露的那一手,也着實令人震驚。
“我進去看看王爺。”她沒理人,直接掀簾而入。
薛瑞苦笑搖頭,只道這丫頭與王爺還真是同路,就連說話的語氣和模樣也都像至了九分。
太醫們正在做最後的包紮,她走近時,東方凌對其投了個放心的眼神。
可她還是皺了眉,剛包上的兩層棉布又有血跡泛了出來,傷口處理得不是很好。
她不在的日子,都發生了什麼啊
但也沒辦法,古時都是中醫,所能做的也只是用藥而已。
她收了擔憂的神色,於他牀榻邊站定,待太醫們終於包紮妥當抹着汗離去後,這才又走至他面前,在牀邊坐下,小聲道:
“放心,很快就能好,一會兒我幫你處理。”
他眨眨眼,“你還懂醫?”
女孩白了他一眼,“我懂的多着呢,以後有你乍舌的時候。”
雖然這話像是在說笑,可是他信。
慕容雪帶給他的驚喜總是一波接着一波,從來也未曾停過。
“東方凌。”她輕開了口,“我真的能回炎赤麼?”
他知她是在擔心炎赤對她的通緝,便點了點頭,給了安慰:
“放心,有那珠子在,父皇定然不會再追究,我有這個把握。”隨即神色一凜,再道:“如果真要追究,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她輕嘆,這個道理她明白,只是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願因爲自己而害得他們父子反目。
雖然於皇家來說已經沒有多少親情所在了,但至少東方凌還有沒實現的目標,這個時候輕舉妄動實在不是一着好棋。
“對了!”忽然想起一事,把適才的話題岔了過去。“谷安!”她看着東方凌,“谷安跟了三皇子,你要小心。”
東方凌點頭,卻道:
“用不着小心了,人已經死了。”
“死了?”她微愣。
“嗯。碧晴動的手。”
隨意的一句話,卻令慕容雪默然。
她在東盛的日子裡,這一邊到底是發生了多少事啊?
心頭恨意又再竄起,被其生生地壓了回去。
她就是這樣的人,恨就是恨,毫不掩示,也沒有過多的矯情。
不會像那些言情女主一樣有那些放不開、放不下。慕容雪的世界其實很簡單,好就是是,壞就是壞!
約莫兩個時辰,那被她派去買針線的將士返回,入了帥帳時手裡捧了一隻木盒,到兩人近前將其打開,只見滿滿一盒子的繡花針現於眼前。
慕容雪噗嗤一下就笑了,自思量着這些針要是往自己的錦袋裡裝,怕是能裝二三十次。
見她笑,那將士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
“是不是買得太多了。”
東方凌也笑了,答他——
“不多!你們雪姑娘沒事兒喜歡扔針玩兒,這些夠她扔一陣子了!”
那將士顯然是沒見過東方凌笑,更沒自他嘴裡聽過這般玩笑的話,一時間愣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不過總算是上陣殺敵的,反映還算快,乾笑了幾聲之後又自懷中摸出一個小包。
不大,手腕粗細手掌長短,遞到慕容雪面前——
“雪姑娘,盒子裡的針略粗些,但卻是圖州城裡最好最貴的。這小包裡的的針比那個細,也短,我尋思着你扔……你用起來也不會太方便,就少買了些。哦,裡面還有絲線,全是白色的,最貴的那種。”
“好!”她接過小包打開看看,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謝謝你了。”
將士趕緊搖手,就準備恭身退出。
慕容雪想了想,又將其叫住,然後問:
“營裡有燒酒嗎?”
將士點點頭,“有的!”
那幫我拿一些過來,不用太多,有一大碗就夠了。
將士依命而去。
她想了想,又從桌案上將燭燈移到牀榻前,放到椅子上,又燃了火石將蠟燭點上。
這還不算完,先前有特意讓太醫們多留下的一些白棉布也被她拿了過來。
盒子裡的針她放到一旁的桌案上,那小包裡的細針卻被其在東方凌的牀榻邊鋪開一排。
然後挑挑撿撿,最終選中了一枚拿在手中。
又將包着的一個小線軸拿在手裡,滿意地扯開個線頭備着。
東方凌不解,奇怪地看着她又將那些針收起,正想要問,門外卻已揚起將士的聲音,說是酒來了。
她親自走到門口將一碗酒接過,然後又問着門外的人道:
“你們守在門口,有急報就喊一聲,切記沒有聽到應聲不可以讓任何人進來。”
將士們朗聲應下,她這才放心地返回帳內。
見東方凌還在疑惑,忽就笑了,傍晚的天色本來就漸了暗,她這一笑映着近前的燭火,美得就像是畫中仙子。
可是仙子手中卻揚着一枚針,然後在他眼前晃了晃,道:
“用這個針去縫你的傷口,怕不怕?”
東方凌想都沒想就搖了頭——
“有什麼好怕的。”
他這輩子從來也沒怕過什麼,只要事情不涉及眼前這個丫頭,他便能夠保持一慣的冷靜。
慕容雪點點頭,輕聲道:
“放心,我總不會害你。”
話畢,將手裡的那碗酒也到放椅子上,再將那枚針投入酒中浸泡。
而後轉回身,在帳子裡尋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桌上的一雙筷子上。
那是剛回來時將士送來的飯菜,他二人匆匆吃了幾口就放了下。
將那筷子拿在手中,調過沒被使用的那一頭再回到牀榻前。
瞅了瞅碗裡的針,以筷子將其夾住再放到棉布上擦拭乾淨。
再夾起針時,卻是湊進了燭火,將那整根針身在火苗上燒了半晌。
差不多時手收了回來,又以棉布蘸上酒將那針反覆地擦了數次。
東方凌一直就盯着她的動作看,她不說,他也不問。
慕容雪知她心中好奇,待手拿起那線軸去上線的時候悠悠的開了口——
“我說用這針線把你的傷口縫上,並不是開玩笑的。”量了量線的長短,再以手扯斷,往他眼前揚了揚,又道:“說正經的,你怕不怕?”
“不怕!”他還是搖頭,“你總不會害我,有什麼可怕的。”
她淡笑,突然擡起左手往他肩頭幾處穴道上點去。
東方凌只覺肩膀一麻,而後那半片身子便失了知覺。
慕容雪趕緊上前,迅速又小心地將他傷口上包着的棉布拆開,然後再將剛敷上去藥擦拭乾淨。
終於開始要動手縫針時,她還是不放心地說:
“把眼睛閉上吧!”
東方凌沒理,卻低下頭來,很認真地盯向她手中的針線。
她也沒再堅持,如果真的閉眼不敢去看,那就不是東方凌了。
這是外科最常見的傷口處理方式,她會,但卻從沒親自動手實踐過。
亦或者說,她不是會,她只是見過、聽過,也跟專業人士細問過。
東方凌成了她臨牀第一人,但是小小的女孩兒卻沒有一絲含糊,下手又穩又準,細針細線在她的手中穿飛,密密地縫入他的皮肉。
雖然穴道被封,卻還是可以感覺到有異入刺入肉裡的那種不適。
但他是東方凌,這點小小的傷痛還不至於將他的情緒掀起一絲變化。
慕容雪的針腳行得很細,那種針法不同於縫衣物,是很特別的,整整齊齊布在一排,特殊的交錯方式將線都埋在了肉裡,露在明處的只一點點。
她做得很小心,卻又很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