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譚琰深吸一口氣,抱着印主到了小榻邊,對辰風炎微微點了點頭,才緩緩坐下——沒辦法,就算她在最快的時間內解決了身上的詛咒,但因爲體內氣血停滯的時間還是有一段的,這讓她在活動的時候,總能感覺到右側肢體上酸脹刺麻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不舒服,譚琰不是沒想過再重新靈魂出竅鑽進自己的身體裡去看看——但是不行。
在她趁着沒人注意試過好幾次都失敗之後,譚琰只能老老實實地接受這個後遺症:算了,就當做是她親手斬斷了和宋家、和自家親生父親的羈絆而受到的懲罰吧。
這樣一想,這種刺痛也就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這邊,也不知道辰風炎和宋燁修在眼神交纏中做了什麼交易,辰風炎微笑着伸手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就見本應該是一覽無餘的房間中突然憑空出現一個玉石屏風,標準的東國皇室風格,大喇喇地將整個房間一分爲二——還是那種特囂張的、將整個房間以面積劃分成均勻的兩半。
在確定宋燁修看不見他們這一邊的時候,辰風炎伸手握住譚琰的手,在譚琰面帶驚訝的表情中,俯身,在她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譚琰嘴角一抽,一邊試圖用力把手給抽回來,一邊看着他,只不過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神經病:“你……沒事吧?”
辰風炎輕輕擡起眼角,斜睨了譚琰一眼——那種眼尾上挑的風情,足以讓整個大陸上的女人尖叫瘋狂。
不得不說,辰風炎本身有着非常優越的外貌條件,經過了十年的沙漠風沙的洗禮,他原本清俊驕傲的容顏現在看上去就是一個十足十的成熟男人的樣子。
在細細看着眼前男子的樣貌之後,譚琰不可否認地發現——就連定力這麼好的她、就連看過了那麼多美男子的她,都要在這種注視下,亂了心跳。
這真是……特麼的相當要命。
“你到底要幹什麼?”抽動了兩下手沒能抽回來,譚琰的耐心徹底告罄,皺眉瞪着辰風炎,一副“你他媽要是不說清楚老孃就揍你了”的彪悍表情。
只是辰風炎微微側了側頭,輕而易舉就看見了譚琰在髮絲之後、若隱若現的耳垂——已經紅的快要滴血的耳垂,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悅了這個冰冷的男人。
“譚琰,流沙一定沒有告訴你,對不對?”無視邊上還站着一個(現在是)小女孩狀態的靈物,辰風炎自顧自低頭親吻譚琰的手——從手背到指尖,一點一點,細細密密的吻落下,帶着讓人難以忽視的溫柔意味。
這種溫柔,足以讓任何一個定力不夠的女人認爲自己正被眼前這個英俊而凌厲的男人捧在手心,要被他一輩子疼愛的。
但是怎麼可能呢?
譚琰在心底嗤笑一聲,辰風炎這種人,一生中能讓他捧在手心的東西,恐怕除了權勢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了吧?
捫心自問,古代的男人或許並不都是一心一意鑽研仕途或者爲了家族爲了權勢可以拋棄一切的,古代確實有真愛。
但是在這個男女比例相差巨大、男女等級尊卑也相差巨大的時代,要求一個站在權勢高層的男人拋棄過往榮耀、只爲了一個女人而熱情、而瘋狂,那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譚琰在明白這件事的時候,是她即將離開西北軍的時候,那個時候,她還滿心滿眼的都是一個念頭:如果辰風炎真的熱愛權勢,那她給他就是了。
只要譚琰能夠爬到足夠高的位置,就能夠和辰風炎並肩站在頂峰看這個世界了吧?
可是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的。
當譚琰看過了這個世界的頂峰是什麼樣子的,在看見了辰風炎在辰家面前是什麼樣子的之後,譚琰發現,她死心了。
譚琰從來都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對於她爲什麼會成爲一個狙擊手,譚琰表示當初選擇的時候她是帶着玩笑的性質去做的。
譚琰的自由搏擊成績和射擊成績一樣好,同時她擁有非常敏銳的直覺,這些都能幫助她成爲一個非常出色的偵察連士兵或者是一個特種兵中的主攻手。
但是譚琰最後選擇了狙擊。
在第一次完成任務之後,那個給譚琰做心理疏導的心理醫師就曾經問過譚琰:“有沒有後悔去成爲這麼一個直接收割人命的人?”
譚琰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的回答。
那個時候面容還帶着些許稚嫩的譚琰端坐在心理干預室內,看着眼前年輕而溫柔的心裡醫師,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低聲回答:“但是那個位置,也是能夠第一時間排除危險的位置。”
要成爲一個狙擊手,就要有非常敏銳的觀察力——這爲的是能夠在重重危險之下保護自己也保護戰友,以及不怕犧牲的精神——這爲的是訓練出良好的心態。
再一次回想起自己沒有魂穿的當年,譚琰忍不住一個晃神,直到她的指尖傳來一陣刺痛——辰風炎着王八蛋突然咬了她一口。
“你幹什麼?”譚琰不耐煩地飛快地再一次抽動手指,這一次,辰風炎微微鬆開手,讓她得到了自由。
“我在提醒你不要總是走神。”辰風炎擡頭看着譚琰,深沉的眼中有淡淡的不悅,但是更多的,是一種現在的譚琰還看不懂的神情。
譚琰斂眉,有些不知所措:“你……”
印主在這個時候跳進譚琰的懷抱,弓起背伸了個懶腰,瞪着辰風炎,一副護主的樣子:“滾遠一點!都是你惹來的,還敢說。”
譚琰愣了一下,有些不解:“都是……辰風炎惹來的?”
印主哼哼一聲,顯然對於辰風炎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將這件事告訴譚琰很不滿,連帶着本來看辰風炎就沒什麼好臉色的印主臉色更差了。
“是這樣的。”印主舔了舔嘴脣,遲疑了一下,又舔了舔譚琰的右手,輕聲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個世界確實是兩個幻心境重疊在一起沒有錯,但另一個幻心境顯然不是你的。”
譚琰輕嘆一聲:“那我的幻心境呢?”
“沒有了。”辰風炎以一種近乎是嘆息的聲音回答道,“你的幻心境,在被宋燁修注意到的時候,就沒有了。”
譚琰愣了一下,這一次是真的沒有聽明白:“啊?”
印主瞪了辰風炎一眼,見他真的在橫插一槓子之後還真敢再次閉口不言,十分崩潰地嗷叫了一聲,不情不願地繼續道:“估計原本應該成爲你的幻心境之靈的傢伙,不是被宋燁修吸收了,就是被他暫時封印到哪裡去了。”
譚琰覺得十分不可思議:“這個冒牌貨在墓葬羣中還有這樣的權利?”
話說按照那段歷史所展現的樣子,難道身爲墓葬羣主人的辰應不應該是一個獨佔欲旺盛、控制慾旺盛還三觀不正的傢伙啊?
而這樣的傢伙,竟然會容許一個明顯是外來人口的靈物在自己的地盤上欺負自己養出來的靈物?
這是要逆天嗎?
印主哼哼了兩句,輕聲道:“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你不要問我理由啊,理由這種東西我怎麼會知道?”
譚琰嘴角抽了抽,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那你……嗯,你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麼你會選擇以半生的狀態從你自己
的幻心境中出來?”
印主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即使隔着這層厚厚的皮毛,譚琰也能瞬間敏感地感覺到印主的身體僵硬得不像樣子,不由得在心中默默嘆息了一聲。
搞什麼啊,爲什麼每個人都像是有許許多多的秘密似的?好像老孃纔是你現在最親密的人好嗎?
兒子,你這樣隱瞞着我真的大丈夫?
不管譚琰心中是如何吐槽的,印主吭吭哧哧半晌之後,努力睜大眼睛將話題轉移到辰風炎身上:“我覺得辰風炎纔算是真正包藏禍心的那個。從他剛纔能夠操縱這個世界的東西來看,他早就知道這個幻心境是他和……”
“我不知道。”辰風炎十分坦然地回視印主,“我是真的不知道。實際上,也是在‘水妖’,我就是我的幻心境出現之後,我才知道的。”
譚琰皺眉:“也就是說,那個時候‘水妖’附身、你攻擊我,都是在得到你的同意之後了?”
辰風炎輕笑兩聲:“我可沒有攻擊你,反倒是你,對宋燁修言聽計從得很——別誤會,我並沒有要指責你的意思,我只是……一直沒辦法對這個男人帶上喜歡的情緒。”
譚琰冷哼一聲,對於辰風炎敢在自己面前這麼明目張膽地表達他對自己岳父大人的排斥很不感冒,扭頭對邊上的小女孩道:“你有辦法將兩個幻心境分開嗎?”
一直呆在邊上做佈景板的小女孩聞言,先是愣了愣,隨即搖了搖頭,老老實實道:“不行。”
譚琰皺眉,不死心地再次試探:“真的不行?爲什麼?”
“因爲……”小女孩低下頭來,視線落在自家血肉模糊的腳上,面上飛快閃過一絲可以成爲畏懼的神情,“因爲我不想死。”
譚琰頓了一下,沒有在說什麼。
能說什麼呢?難道說要讓這個墓葬羣中的靈物爲了同樣屬於外來者的他們,跟別的靈物搏鬥甚至輸掉性命嗎?
換做是任何一個人對譚琰這麼說,譚琰都要糊他一臉血。設身處地,譚琰絕對不會在對方都這麼說了的情況下,還去無理地要求人家。
倒是那個小女孩,見譚琰的臉色微微變了變,有些瑟縮地動了動,道:“我聞到了,你身上有‘水妖’的味道。”
譚琰有些疑惑:“嗯?”
小女孩輕輕擰了擰自己的手指頭,有些羞澀地說:“你們……你們那個世界的‘水妖’,是我的孿生姐姐。”
譚琰頓時想起了那個不知道被關在東國皇宮地下室多少年的“水妖”,再看看眼前小女孩一臉憧憬美好的樣子,心中一頓,一種莫名的痠痛就瀰漫開來。
“別這樣。”辰風炎重新拿過譚琰的手,低聲道,“她提起水妖,也不過是要你明白,他們的主人我們都認識。”
譚琰愣了一下,一個人影飛快地從腦海中閃過:“流沙?”
辰風炎點了點頭,重新托起譚琰的手,輕聲道:“我剛纔問你知不知道,流沙在我們成親之前,給了我一個小東西。”
譚琰皺眉,回答得有些不甘不願:“不……知道。”
有什麼好得意的,流沙現在是老孃的屬下,就算他親手把東西交給你了,沒有老孃的批准,那東西也還是我的!
從譚琰眼中迸發出的惱怒和不屑是那麼明顯,以至於辰風炎輕笑一聲,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伸手進自己的領口微微摩挲之後,指尖停在左邊領子之下的一個小小突起,用力一拉——扯出來一個黑色的、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小罐子,大概有兩個大拇指那麼大,造型就像是一個細頸小藥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