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琰有些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流沙,跟宋燁修打了個招呼,乾脆就先走一步,躥回房間去。
她的房間每天都有人打掃,但是終歸有點空蕩蕩的。沒了印主鬧騰傲嬌的身影,譚琰覺得有些什麼東西就這樣遺失了,全身不得勁。
話說,印主還被她放在祈天殿沒帶回來呢,這都快兩天了,真的沒問題嗎?
這麼想着,她又想出門算了。
反正,祈天殿裡面,也總要吃飯的吧?
農莊的廚子雖然手藝高超,但每天總是吃一個人做的飯菜,總會膩的嘛。
更何況那廚子在譚琰來的第一天,爲了討好她,使出渾身解數,用十八般武藝做了一桌子的菜,將自己展示了個淋漓盡致。
之後嘛,他再做什麼菜式,譚琰都能找到第一天吃菜餚的影子,因此也沒了新鮮勁。
這可能也是爲什麼譚琰老喜歡往外跑的原因?
譚琰在出門的時候,剛好遇見宋燁修和流沙一前一後走進了她的院子,一時間有些驚訝:“父親?怎麼了?”
宋燁修看着譚琰換了身衣服,一臉急匆匆的模樣,有些不悅:“又要出門?”
“嘿嘿。”譚琰默默後腦勺,討好地笑,“我去祈天殿看看印主。兩天沒見,怪想它的。畢竟是我兒子麼。父親,哦?”
宋燁修被她逗得笑了笑,道:“陪爲父用過晚膳再去。”
“好啊。”譚琰上前挽着宋燁修的手,就往前廳走去。
流沙跟在他們身後,一直到前廳,等佈菜排位都安排好之後,譚琰指着桌上多出來的一副碗筷,疑惑:“還有誰要來嗎?”
宋燁修這才招呼流沙:“流沙,坐。”
“啊?”譚琰不解。
流沙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只是對着宋燁修微微一鞠躬,就拉着椅子,坐在了譚琰的身邊。
譚琰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個動作流暢沒有一絲尷尬的男人,轉頭盯着宋燁修:“什麼意思啊?”
就算流沙再怎麼受器重,也只是個下人吧。
沒理由主子和小姐一起吃飯,一個下人也能上桌啊。
譚琰並不是這麼快就被封建階級思想給同化了,只是在這個時代,就要用這個時代相應的思想方式去生活,這纔是聰明人的做法。
現在流沙的動作,簡直就像是在顛覆她這麼久以來的社會觀啊。
宋燁修像是沒有看見譚琰面上的驚訝,只是向下人示意了一下,就開始用膳。
左右兩個人夾菜的動作流暢,雖然不說話,但餐桌上的氣氛還算融洽,譚琰遲疑了一會兒,找不到什麼理由來打破這種美好的氣氛。
她聳了聳肩,小聲嘟嚷了一句:“搞不懂你們在想什麼。”就埋頭用膳了。
等到三人結束晚膳,宋燁修讓人快速將桌子收拾好,自己則帶着譚琰和流沙,往後花園走去。
只是這一次,流沙並沒有走在兩人的身後,而是並肩,和他們一起走。
譚琰看着宋燁修氣定神閒的模樣,再看看流沙在一邊面癱着一張俊臉,而自己走在兩人的中間,東張西望抓耳撓腮地像個孫悟空!
臥了個槽啊!要不要這麼坑爹?
終於,後花園漂亮但是清冷的景色出現在眼前,譚琰快速躥到宋燁修面前,站住不動了:“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見譚琰雙手叉腰,面上隱隱帶着怒色,宋燁修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這麼快就忍不住了?”
“這哪裡叫快啊!”譚琰抗議,“從吃飯到走了那麼長的長廊,再到這個後花園,已經很長時間了好不好?”
宋燁修笑,手上的力道稍微加大,就在譚琰要抗議的時候
,把手拿開:“好,我這不是留給你一點消化的時間嘛。”
“難道你要告訴我的消息會讓我消化不良?”譚琰嘴角抽搐。
“這要看你怎麼看。”宋燁修招手讓流沙走到譚琰身邊,這才道,“我打算讓流沙跟着你到辰家。”
“我不同意!”完全沒有顧忌身後的流沙,譚琰叫出來,“這不公平!”
流沙的眼神瞬間暗了一下,看着譚琰的神情也帶上了不滿。
不等流沙說什麼,譚琰先向宋燁修和流沙解釋:“首先,我們都知道這次成親是有風險的,對吧?”
流沙看着譚琰,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慢慢慢慢地勾起一點點笑容。
譚琰看着他,半晌,才深吸一口氣轉過去面對着宋燁修:“其次,是我和辰風炎成親,又不是流沙,他一個大男人跟着我過去,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宋燁修笑着點了點頭,示意譚琰繼續。
還繼續什麼啊?難道這兩條還不夠嗎?
譚琰在心裡默默地抱怨了一句,跟着宋燁修往前走,邊道:“呃,還有就是……我們那天晚上是要洞房的——嗯,我應該不會讓辰風炎碰我,不然我就太吃虧了。”
流沙嘴角的弧度往上勾了一點點,笑着看着譚琰的背影,不說話。
“呃……還有一點。”見宋燁修還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譚琰只好咬牙,繼續道,“不管怎麼說,地點是辰家人選的,估計要發生什麼混亂也是在我和辰風炎的新房中。就算流沙跟着我去了,他也不可能留在房間裡啊。到時候不過是多把一個父親你的人送到辰家,幾乎是幫不上什麼忙的。父親,這種賠本買賣不像是你會做的呀。”
宋燁修笑着颳了下譚琰的鼻子:“說完了?”
譚琰驚訝:“難道這都不夠?你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啊?”
宋燁修調轉視線,看向她身後的流沙,道:“流沙,你來說。”
流沙走到譚琰身邊,點了點頭,這才道:“我能救你的命。”
譚琰驟然聽見這麼霸氣側漏的宣言,愣了一會兒之後,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說啥?哈,太搞笑了,不好意思,讓我放肆放肆……我勒個去,你說,你說你能救我?”
流沙巍然不動,像是完全沒有聽見譚琰這番明顯帶有嘲笑意味的話,鎮定自若:“我姓辰。”
譚琰的笑聲頓時就像被卡在喉嚨裡一樣,瞪着眼睛看着他,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當時譚琰的腦子裡就一個念頭:這個人該不會那麼狗血是辰風炎的弟弟吧?同父不同母什麼的?但是這也太狗血了!
流沙被譚琰用震驚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幾遍,看她的架勢,似乎下一刻就能衝上來扒着他的衣服要檢查。
饒是流沙這樣心性堅定的男人,也有點被嚇到:“但是屬下跟辰風炎並沒有很親近的關係。”
“我當然知道啊。”譚琰調查過流沙的履歷,知道這個男人從小就是在照國長大,自然跟少爺辰風炎親密不起來了。
流沙頭一次有了頭痛的感覺:“我是說,我和辰風炎在血緣上,也並沒有什麼太親近的關係。”
譚琰挑眉:“那你剛纔說你是辰家人?”
“他的母親是辰家人,鬱竹正的父親的棄妃,後來輾轉流落到照國,遇見了流將軍。一生坎坷,至此才終於安定下來。”宋燁修看不過去,只好解釋道。
譚琰卻依舊疑惑,看着流沙:“這麼說來,你和鬱竹正的關係要更近一點啊?”
宋燁修忍不住在譚琰的腦袋上敲了一下,嘆息道:“現在的重點難道是流沙和誰的關係更近嗎?”
譚琰皺眉,想了想,道:“就算
你的血緣很特殊,但是你說你能救我,我不相信。”
流沙並沒有再解釋,而是看了宋燁修一眼,得到他的首肯之後,就負手站在一邊,不說話了。
宋燁修將譚琰拉到自己身邊,問:“你不想流沙跟着你去辰家,是不是擔心連累他?”
譚琰搖頭:“不是。我擔心帶着一個累贅。本來辰家就已經夠亂的了,我根本沒辦法保證沒人發現流沙啊。”
宋燁修笑了笑:“誰說流沙要隱藏起來?他是你的侍衛,算是你的嫁妝之一,還不行嗎?”
“呃……不告訴辰家人他的血脈嗎?”譚琰想了想,還有猶豫,“那你想要他在辰家做什麼?”
宋燁修道:“你和今天早上跟着公主的孩子很熟?”
譚琰點了點頭,將那孩子贈送給她六角星並陰差陽錯開了辰家祖祠中的另一條隱蔽暗道的事情說了一下。
宋燁修笑道:“那麼流沙跟他有一樣的能力。”
“啊?”譚琰皺眉,“什麼能力?”
“辰家的那女子,在逃離東國的時候,帶走的可是世上無雙的無價之寶。”宋燁修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波光流轉,真真邪魅風流寫意無雙。
譚琰想了想:“她知道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宋燁修想要在自家女兒面前炫耀自己博學的願望沒有得到實現,一時間有些失落:“你怎麼知道?”
譚琰輕嘆一聲,難得用鄙視的眼神看着宋燁修:“你都說了她是棄妃啊……呃,我並沒有冒犯令尊的意思。”
流沙只是搖了搖頭,表示沒有關係。
譚琰這纔看着宋燁修,繼續道:“那麼想也知道啊,一個棄妃,又是逃到照國去的,身上要真帶着什麼看得見摸得着的價值連城的寶物,那不是找死嗎?”
宋燁修輕輕地笑了起來:“所以你就猜測,她是帶着什麼秘密逃跑的?”
譚琰翻了個白眼,顯然不想回答這麼低智商的問題。
錢財本來就是身外之物,這世上什麼都可以被帶走,除了感情和知識。
所以在宋燁修說出那番話之後,譚琰就大致猜到了流沙的母親知道了什麼:“流沙的母親當時知道的事情,是不是關於辰家祖祠的?”
“還有關於墓葬羣的。”宋燁修道,“流沙的母親是唯一一個能夠活着離開皇宮的辰家女子。根據她的說法,辰家皇宮地底下,有一個通道是隻有辰家人才能開啓的。事關——整個東國的興衰存亡。”
譚琰倒是沒有把這個“興衰存亡”放在心上。
要知道,能夠決定一個王朝的興衰確實可以有很多種因素,天災人禍一個不好都能導致災難發生。
但是想要決定一個王朝的存亡,卻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這通常關係到人心向背。
譚琰雖然不喜歡鬱竹正,但是就他作爲帝王的這十幾年的作爲,東國的國力在不斷增強,百姓也算是安居樂業,流民的數量更是達到了歷史的新低。
不管怎麼說,東國亡在他的手上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見譚琰一臉不屑一顧的神情,宋燁修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你說,萬一那個通道中藏着什麼能夠讓洛未叛變的東西,鬱竹正能不能和他抗衡?”
這幾年,因爲洛未的準確預言,幫助東國近乎完美地應對了不少天災,再加上侍童的運作,洛未在民間的威望甚至還要比鬱竹正高。
要是這兩個人起了衝突,一時間還真說不好誰勝誰負。
不過對於百姓來說,只有一個結果——兩敗俱傷。
雖然戰爭也能帶來諸如生產力的提高或者文化交融之類的好處,可是對於活着的人而言,戰爭帶來的永遠是傷痛居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