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印主的能力傳到它這一代,已經能夠自如地轉化本體和幻體,可是印主就做了一次轉化,還是爲了喚醒自己的兄弟姐妹——呃,或者應該稱爲是子子孫孫,卻感到精疲力竭。
它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印主一次只能傳一代,是有道理的。
它那一次的喚醒,就相當於是用自己的力量,分給那麼多的小小印主,這是在印主發展存在的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只是公主的體液似乎對於印主是毒藥,同時也是補藥,以至於印主原先疲倦不堪的身體,在這種黑暗中,隱隱又有了些充盈的感覺。
印主因爲這樣,也不着急,按照自己原先搜尋的步調,一點一點往前走。
但是它並沒有注意,在自己走在一片黑暗中的時候,原本毛茸茸的身體逐漸改變,一點一點露出被隱藏的觸手,一點一點變成它最開始的模樣。
全身長滿觸手的模樣。
就在譚琰和宋燁修、公主還有辰風炎,勉強算是其樂融融地吃完了飯、回到房間準備抱着印主回家的時候,莫名就有些遲疑。
她看着捲成一團的被子,問身後的辰風炎:“你覺不覺得我兒子好像長大了些?”
印主幻化出來的長毛貓,此時還處於幼年期,明顯不可能長到佔據小半張牀的體積嘛。
辰風炎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但心裡卻沒有任何危險的感覺。
因此他也沒有推開譚琰,只是上前,提起被子的一角,稍微用力一掀——“啊!”譚琰短促地叫了一聲,連着後退了好幾步,當即臉色就有些發白,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牀上根本就不是小長毛貓這種可愛的生物,而是盤踞着一隻大大的肉蟲子,身上一些節段還有鎧甲一樣的硬殼,黑色的皮上有着鮮亮的紫色斑點,以及隨着它的呼起伏的黑色觸手。
整隻肉蟲子即使就這麼毫無防備地捲成一團睡着,也能讓人一陣一陣地發寒。
譚琰深呼吸了兩次,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只是抓着辰風炎的手還有些抖:“這這這……這就是、就是印主、嗯,本來的樣子?”
辰風炎看着譚琰,淡淡地“嗯”了一聲,問:“你害怕它?”
譚琰愣了一下,莫名就從辰風炎這種冷淡驕傲的模樣中看出了一絲不悅和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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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明白,這一幕,或許就是猶自年幼的辰風炎被帶到祖祠,被認爲是百年來唯一一個成功的返祖人之後,所面對的一切。
原本還言笑晏晏的親人轉身就成了陌生人,一邊畏懼着自己,一邊卻爲了利益拼命討好自己。那種滋味,怕是相當難受吧。
而她是印主的宿主,按理說,應該是印主出世之後最親近的人。
譚琰想起印主爲了化成自己喜歡的模樣,推遲出世的時間,又用長毛貓的形象,一直呆在自己身邊,從未傷害過自己。
她輕嘆了一聲,推了辰風炎一下,然後將被子重新給印主蓋上,道:“我們先出去吧。”
既然印主不願意她看見它本來的樣子,譚琰可以把今天看見的情景,深深地埋進腦海深處。
她相信,總有一天,印主會心甘情願地對她展示它本來的樣子,而不會有所擔心。
畢竟,他們是一家人啊。
在譚琰關上門之後,辰風炎才反應過來:“你不怕?”
譚琰翻了個白眼,邊往公主的房間走邊道:“老孃怕啊,哪個女孩子不怕那樣的肉蟲子啊?但是有什麼辦法,它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吧?老孃從沒想過還有這種經歷呢。而且那小傢伙膽子那麼小,驟然讓它知道我見到了它那醜不拉幾的模樣,怕是比
我還要擔心吧。養個兒子啊,不容易喲……”
譚琰伸了個懶腰,轉身指着辰風炎,認真道:“這件事我不希望從你嘴裡漏出去,嘴巴給我閉嚴實了!”
辰風炎輕輕抿了抿嘴角,面上逐漸帶出笑容,握着譚琰指着自己的手,在脣邊親吻了一下:“遵命。”
譚琰被他的動作嚇得一激靈,趕緊抽回手,下意識地就在衣服上擦擦,回過神來纔看見,辰風炎的臉已經黑了。
“呵呵、呵呵,那個,我們還是趕緊去母親那邊吧。”
“哦不對。”譚琰走了兩步,才皺眉停住了腳步,“今晚你先回去吧,我還要在這裡呆一晚上。”
辰風炎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好。”
這裡是公主的山莊,但總的來說,卻和宋燁修的關係更近一些,他在這裡呆的時間久了,可能會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攻擊。
雖然辰風炎一回京就不出兩天就恢復了職位,但他畢竟還被扣在京城,沒辦法回到自己的駐地去。
這對於一個武將來說,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所以在成親之前,辰風炎都不願意引來什麼麻煩。
譚琰隨手招了個下人,讓他帶着辰風炎下山,自己才轉身去了公主的房間。
只是進了房間,譚琰才注意到,宋燁修並不在這裡,不由有些好奇:“母親,父親這是去哪兒了?”
公主掩着嘴輕笑:“你父親自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以爲父親隨時都有整天的時間陪着母親嗎?”
譚琰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說實在的,她在東國皇城見到宋燁修幾次,每次這個男人都在記掛着公主,她一直以爲,宋燁修來到東國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爲了陪着公主。
公主笑了笑,讓譚琰坐下,道:“你不和辰風炎一起走,是想留下來陪着母親嗎?”
譚琰愣了一下,沒想到公主這麼快就收到辰風炎離開的消息,看來整個山莊的信息傳遞系統比她想象中的要成熟。
她點了點頭,道:“印主有些難受,我想留下來照顧它一晚上。”
公主笑着點頭,但很快反應過來:“印主難受?”
她遲疑了一下,看着譚琰,問:“你告訴娘,印主怎麼了?”
畢竟是自己的體液,雖然許久沒用活物做實驗了,但它能帶來什麼樣的效果,公主還是瞭解的。
這會兒聽譚琰這麼說,不由就有些擔心。
印主那可不是凡物,萬一發起瘋來,傷到譚琰就不好了。
譚琰想了想,還是決定將印主現出原形的事情瞞下來,只是道:“娘,這件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女兒就是想留下來嘛。”
“好好好。留下來,留下來。”
公主從未享受過女兒的撒嬌,再加上她對譚琰有愧,更何況譚琰的性子也是個不會撒嬌的,這會兒說一兩句軟話,已經讓公主受寵若驚了,當即忙不失迭地答應了。
譚琰這才緩緩呼出一口氣,想要回去看看印主恢復了沒有,又有些擔心萬一回去正巧撞見印主變身的時刻那可怎麼辦?
於是只好呆在公主的房間,進行着母女之間不常見的溫情脈脈的談話。
基本上是公主說、譚琰聽。
一直到月上柳梢頭,宋燁修帶着一身水汽進了房間,有些驚訝地看着譚琰:“你怎麼在這裡?印主都找你找瘋了。”
印主醒來之後,在房間裡等了許久,就是不見譚琰回來,就有些心慌。
在山莊的各個地方都找過之後,自然將目標鎖定在公主的房間。
只是一來,這裡是宋燁修給它
劃下的絕對禁區,二來,公主畢竟在這個房間裡住了十幾個年頭了,裡外都染上了她的味道,印主有了中午的經驗,根本不敢踏進這裡。
譚琰此時撒嬌的神情還沒有徹底收回來呢,就聽見自家父親這麼說,不由有些驚訝。
公主輕笑着,手指在桌上摩挲了兩下,終究還是沒有擡手去碰譚琰,只是道:“既然沒有了後顧之憂,你還是先回去吧。”
譚琰愣了一下,隨即搖頭:“誰說的,我本來就是想留下來休息的嘛,又不只是爲了我家那熊孩子。”
公主本來只是輕輕抿着的嘴角,微微上翹了一點點,看着譚琰的眼神分外柔情:“我兒真是長大了。”
宋燁修則有些憂心忡忡的:“那我要回一趟農莊。”
譚琰意外地沒有阻止他,只是跟公主示意了一下,就拉着宋燁修出了房間,走了一段不遠的路,才壓低聲音問:“流沙有問題?”
宋燁修一驚,看着譚琰,皺着眉頭遲疑半晌,才緩緩道:“不要亂想。”
譚琰抓着宋燁修的手不讓他離開:“是不要亂想,而不是想錯了——所以我的大方向還是沒錯的是不是?”
宋燁修的神情冰冷而壓抑,像是極度不想讓譚琰在繼續這個話題,但是又不知道用什麼來吸引她的注意。
譚琰笑了笑,她已經用眼角的餘光看見印主可憐巴巴地扒着一個大樹的樹幹看着她了,那召喚者她回去的小眼神,恐怕她是不能糾纏宋燁修多久了。
於是譚琰決定,那就速戰速決吧。
“父親,是你說你會盡量給我創造條件,讓我去多看多聽來找到真相的。你自己不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過什麼,又做了這樣的承諾,你怎麼可以對你自己的女兒食言而肥?”
爲了配合這種無辜而又憤怒的語言環境,譚琰還特意瞪大了眼睛,皺着眉頭,一副氣鼓鼓又相當失望的模樣。
宋燁修果然受不了這一招,沒掙扎兩下,就乾脆地舉了白旗:“聽着,我相信你也從水妖那裡得到了一點消息……”
“流沙還真是我當年的姘頭啊?”譚琰驚呼出聲。
宋燁修被這一句“姘頭”弄得無語了一下,馬上又板起臉,教訓道:“什麼叫‘姘頭’?女孩子家家的,注意說辭。還有啊,都過去好幾百年了,什麼叫‘當年’?你都是快要成親的人了,嘴上怎麼就沒個把門的呢?萬一被人聽了去,你的名譽還要不要了?”
譚琰對此深不以爲然:“名譽算什麼?能吃嗎?”
宋燁修再次被譚琰這種無所謂的態度給驚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是這種態度的?舞姬的名頭果然對你有影響對不對?那要不要讓鬱竹正給你一個公主的身份?反正這也是你應得的。”
譚琰見話題竟然轉到這麼棘手的地方來,就趕緊搖頭:“不要,堅決不要。”
笑話,在這件事結束之後,她可是個要浪跡天涯過着瀟灑小日子的人,怎麼可以爲了區區盛名所累?
宋燁修見譚琰的神情不對,試探着問:“你不是真的想要和辰風炎成親,對不對?”
“啊?啊……那個……”譚琰只是一走神的功夫,就被宋燁修抓到了最關鍵的問題,一時間也有些爲難,“不算吧。”
“什麼叫不算吧?”宋燁修一想起這個缺心眼的女兒爲了辰風炎連清白都不要了,現在卻連辰家給的一個名分都不在乎,又是心疼又是氣憤,“煙兒,要是辰風炎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不用爲他藏着掖着,爹好歹也能爲你討回公道。你是我們的女兒,我們還活着的時候,沒人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欺負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