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琰還想問爲什麼,就聽見門口響起了兩聲敲門聲,接着宋燁修在不經過她們答應的情況下,施施然推門而入。
那廝不知爲什麼又去換了身衣服,淺藍色的綢子,衣袖和領口繡着同顏色的絲線,在陽光下隱隱泛着光華。
低調、華麗,並且獨一無二。
真是中年華麗大叔該有的範兒啊。
譚琰捂住了眼睛,把頭扭到一邊,不去看自家騷包的父親大人。
宋燁修清楚地看見了譚琰拆臺的動作,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攬着公主的腰,那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累不累?”
公主將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半靠在宋燁修的懷中,看着譚琰:“算算時間,正是用午膳的時候了。煙兒,走了。”
既然宋燁修來了,公主略帶寒意的手就被接管了過去,印主被宋燁修拎着,很是嫌棄地放回了譚琰的懷中。
印主在宋燁修看不見的角落齜了齜牙,忽然擡頭,對譚琰道:“你們將來一定會比他們幸福的!”
譚琰愣了下,隨即笑了,點着印主的小鼻頭,點頭道:“我會爲此努力的。”
但是譚琰不知道,印主所說的幸福,也包括了活着的時間和質量。
三人一貓溜溜達達地去了前廳,桌面上已經整齊地碼放着一小碟一小碟的菜餚,有一個粉衣侍女在桌邊候着。
那侍女一見到他們來了,趕緊分別給他們盛了飯,放在各自的位置上。
譚琰、宋燁修和公主一次落座,但這時譚琰才發現——印主的食物在哪裡?
果不其然,看清桌上的格局之後,印主也黑了臉色,但畢竟宋燁修還坐在邊上呢,它能怎麼樣?
印主敢怒不敢言地醞釀了半天,最後視線落在了離它最近的、譚琰的手背上。
它一點一點張開嘴,對準譚琰的手背——“吭哧”一口咬了下去。
哼,你不讓我吃飯,我就吃你家的閨女!看你心不心疼!
這個時候,印主全然忘記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譚琰可是它的母親啊——那個天地間最有權力教訓和教育這熊孩子的存在。
果不其然,譚琰只是愣了一小會,就反應過來。
一把將印主放到膝頭,捏着它脖子後的小軟皮不讓它逃走,然後揚起左手,對着它的小屁股就是一陣“啪啪啪”。
到底還是公主心善,看着印主委屈得淚眼汪汪還倔強得不叫出來的小模樣,忍不住開口道:“煙兒,不要打了。多疼啊。”
印主抽噎一聲,眼睛驟然一亮,看着公主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救世主,哼哼唧唧地趴在譚琰的膝蓋上,朝着公主伸出兩隻前爪。
求安撫!求安慰!求餵食!
公主有些哭笑不得地將印主從譚琰的膝頭抱過來,順手舀了一勺湯,送到印主嘴邊:“你可以和煙兒一起吃的。”
譚琰這時纔看清楚,桌上的佈局簡直就是簡易版的西餐AA制的佈局,每個人吃每個人的,沒有公共菜餚。
“爲什麼……突然這樣?”譚琰有些不解,並且直覺問題出在公主身上。
印主根本就沒有懷疑這個救自己出魔掌的柔弱小女子有什麼不對勁,就着那勺子喝了一口湯,還沒嚥下去呢,當即臉都綠了。
印主猛然擡起前腳按住自己的喉嚨,哼哼唧唧地發出一點點嘶啞的聲音,看着譚琰的眼神帶着明顯的追悔莫及以及欲訴還羞的依戀,看的譚琰心都要碎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親愛的兒子,你振作點啊!媽媽不能沒有你!”譚琰緊張地將印主抱在了胸口。
印主一碰到譚琰
的身體,立刻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將自己塞進譚琰的衣服裡,哼哼唧唧地再也不出來了。
譚琰囧囧有神地看着自家溫柔柔弱的林黛玉式母親,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倒是公主殿下善解人意,主動解釋道:“我的身體裡流動的可都是世界上最劇毒的毒藥。”
見譚琰還呆愣愣地弄不清狀況,宋燁修抿了抿嘴,顯然對於譚琰和辰風炎在一起之後急劇下降的智商和反應能力很是不滿。
“這種情況你應該能想到什麼吧?別告訴我昨天一整天你都只跟辰風炎混在一起。”
宋燁修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讓譚琰一激靈,趕緊道:“沒有沒有,實際上我現在一點都不想提到他!”
宋燁修眯起眼睛:“他欺負你了?”
譚琰想了想,在想了想,最後道:“我們現在關注的重點應該不是這個吧?母親,我們來探討一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好不好?”
公主輕笑一聲,輕輕拍了拍明顯對此很不滿意的宋燁修,道:“從西北迴來之後,我的身體逐漸就變成這個樣子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扛得住這種毒性。”
譚琰的視線一下子落在了眉頭微皺、神情冷淡但眉眼間有着掩飾不住的驕傲的宋燁修身上。
難怪宋燁修能打敗洛未抱得美人歸呢,原來是無奈之下的選擇嗎?
宋燁修一見譚琰的眼神就知道這傢伙在想什麼,當即大怒:“你皮癢了?”
譚琰趕緊笑,笑得見牙不見眼,無比諂媚:“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天賜良緣!天作之合!天命所歸!天……天天幸福。呵、呵呵……”
公主笑着捏着宋燁修的手,示意他不要爲難自家女兒,道:“看事情不要看表面。雖然不管怎麼算,都是你父親得了大便宜呢。”
宋燁修這次倒也沒有反駁,只是有點心疼:“要是隻是便宜了我一個人,我倒寧願時光倒流……”
公主趕緊捂住他的嘴,眼中帶着嗔怪和深情:“別胡說。”
嚶……譚琰低着頭和印主對視:這一對簡直就是閃瞎狗眼的存在!咱們母子好可憐……嚶嚶嚶嚶!
好在公主還記得邊上還有譚琰坐着呢,慢條斯理地將話題正回來:“我的血、唾液、汗液等等都帶着這種毒性。前幾年經常有接觸了我的人中毒昏迷,這幾年我不敢接觸別人,到也不知道毒性有沒有進展。”
譚琰道:“所以你菜餚挑選那麼陰冷的房間居住嗎?”
因爲如果毒性只是存留在公主的分泌物和血液中的話,在氣溫低的地方確實比較容易避免誤傷。
公主點了點頭,看着譚琰,眼中帶着點欣慰:“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按理說你是我和燁修的孩子,應該能夠抵抗這種毒……”
譚琰看了眼眼前獨立的菜餚盤子,皺眉:“不如試試?”
公主搖了搖頭:“先用膳。等這件事了了,再試也來得及。”
譚琰這纔不在抗爭,沉默着將印主抱了出來,放在自己的左手邊,自己吃的同時,也給它遞一點過去。
因爲不需要佈菜了,宋燁修也能安靜地對付自己眼前的食物,不過兩人在餐桌上的目光還時不時交匯一下,帶着誰都能看清楚的情深意切。
譚琰這一段飯吃的是食不知味。
公主和宋燁修分別多年,俗話說小別勝新婚,他們都分開了十幾年了,驟然得以光明正大的見面,再要他們剋制就有點不近人情了。
譚琰知趣地沒有打擾他們,縮在一邊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吃到後面乾脆就抱着印主餵食了。
一頓飯終於吃完的時候,已經將近未時了,譚琰看着天色,有些驚訝。
這個上午過得,讓她有種山中一日,地上千年的感慨。
一對愛侶的感情好到了極致的時候,反而跟慾望沒什麼太大的關係,一個舉手一投足,甚至只是眼神的交匯,都帶着能讓人感動的力量。
好羨慕啊好羨慕!
被宋燁修強制拉着送回房間去午休的譚琰,花了半個時辰在牀上翻滾着表達自己的羨慕。
就在譚琰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卻看見房間的大門和窗戶都大開着,但是因爲房間裡的地龍的強度被人調整過了,再加上身上蓋的被子又多了一層,她倒是並沒有冷的感覺。
印主也不知道去哪兒了,譚琰環視一圈整個屋子,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也就沒有在意。
圍着兩牀被子,譚琰靠着牀頭坐起來,視線穿過打開的窗戶,看着外面的庭院。
庭院的正中有一棵非常大的白梅樹,跟宋燁修農莊後山上的應該是同一個品種,但時間要久遠很多。
不知何處颳起了一陣風,白梅的花瓣漫天飛揚,飄飄灑灑地在院子上空下起了一場花瓣雨,甚至有一些花瓣,被風帶着掉進了譚琰的屋子。
在這場花瓣雨中,譚琰看見了一個白衣的男子,身形輕盈地掠過樹梢,乘風而落,背對着蒼老的樹幹,面對着她。
面對着自己……
臥槽!
譚琰從無限的遐想中回過神來,赫然發現眼前這個白衣勝雪、飄飄欲仙的男人不就是這幾天不斷擾亂她的心神的辰風炎?
這個男人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這裡可是宋燁修的禁地啊!
譚琰手忙腳亂地從牀上跳起來,也不管自己只穿了一件中衣,撐着窗戶就跳出屋子,冷風過,當即被冷得一激靈。
辰風炎看着譚琰裸露在外面的手腕快速泛起起皮疙瘩,卻還不忘用力地拉着自己往屋裡跑去,有些哭笑不得。
進了屋子,譚琰將門窗緊緊關上,這纔有餘力揪着辰風炎的領子質問:“你他孃的怎麼找到這裡的?”
“岳父大人讓我來的。”辰風炎無奈,順着譚琰揪着他的姿勢,靠過去。
譚琰皺了皺眉頭,遲疑了一下,在辰風炎的嘴脣快要碰到她的側臉時,放開手,後退兩步,滿眼狐疑:“父親讓你來的?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面對如此不解風情的另一半,辰風炎有些無奈:“這裡是公主的山莊,是你母親的地方。”
譚琰張了張嘴,有些不可思議:“父親怎麼可能讓你到這裡來?”
“煙兒,人我給你叫來了,怎麼不好好把握機會?”本來想躲在一邊看好戲的宋燁修,見屋內傳出的聲音實在距離想象的太遠,無奈之下,只好推門進來救場。
中午用膳的時候,譚琰看着他們的眼神實在是太過寂寥和羨慕,公主就有些不忍心了。
宋燁修這個妻奴,現在是隻要公主想要的,就算不擇手段都要得到。
更何況只是讓辰風炎來一趟山莊這麼簡單的事情?
他當即拍板,讓人趕着馬車,和辰風炎說好要來見譚琰,將人蒙上眼睛拐着彎路帶着人來了山莊。
因爲已經對自家小姐做過一次,馬車伕再次出馬的時候,帶回辰風炎的動作做的那叫一個行雲流水。
爲了讓自家閨女一醒來就能見到她心目中的未來夫婿,宋燁修煞費苦心地整出了個溫暖但是視野開闊的環境,還親自設計了下辰風炎出場的表演。
誰知道自家閨女醒來見到這一幕竟然是這種表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