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實木桌子上擺着兩杯茶,漂亮的青瓷杯子,澄清的茶水,雖然已經冷掉了,但從茶杯擺放的位置來看,大致也能猜出昨天晚上這兩個人是用什麼姿態坐着交談的。
辰風炎一看譚琰的神情就知道事情要糟,只是還不等他開口,譚琰就道:“你是不是應該先穿好衣服?”
辰風炎只是披了件外袍、穿着裡衣就出來了,現在大半個淺蜜色的胸膛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幾乎要冒出熱氣來。
並且,因爲一晚上沒休息好,辰風炎的眉眼間帶着絲絲不明顯的倦意,讓他看起來很有種成熟男人的滄桑氣息。
這個男人,不管作爲貴公子還是作爲落拓男人,都有着獨屬於自己的、毒藥一般的魅力。
這種性感而慵懶的姿態,落在譚琰的眼裡,就成了這個男人不檢點的證據。
臥、了、個、槽!
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個一向表現得高高在上的面癱將軍,實際上還有狐狸精的潛質呢?老孃之前的眼睛是有多瞎啊……
辰風炎愣了一下,直覺避開和譚琰衝突,趕緊回房快速換了一套外衣,這才走出來。
見譚琰還皺着眉頭盯着那兩個茶杯呢,他趕緊上前,將茶杯收到一邊,邊問:“一大清早的,你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
“林兒對你說了什麼?”譚琰坐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坐的那個位置,正好是昨天晚上林兒所坐的地方。
這是吃醋了嗎?
辰風炎輕嘆一聲,也坐了下來:“她來告訴我,你偷偷從暗道進入祖祠,還試圖用不入流的手段傷害她,不過她機警,逃掉了。”
譚琰眯起眼睛。
“她還說,就憑你的容貌,也可以肯定你和舞姬檀煙有關係。而檀煙在我這裡暴斃,你不可能無動於衷。她讓我小心你。”
譚琰微微低下頭,語調冷淡:“不入流的手段?她不會把迷煙當成是春藥了吧?”
因爲辰風炎的疏忽,林兒曾經被強暴過,雖然事後辰家人證實林兒失去了這段記憶,但這已經成爲辰風炎對林兒愧疚的原因之一。
現在林兒用這個理由來找辰風炎訴苦,若不是譚琰事先告訴辰風炎林兒有不對勁的地方,怕是譚琰就要從此被辰風炎疏離了。
辰風炎眉頭微皺,輕輕道:“那件事發生的時候,那個人只是用了迷藥。”
譚琰猛然擡頭,直視辰風炎的眼睛:“你是在指責我?”
辰風炎嘆息:“現在你纔是我最重要的人,而且那件事是真是假,現在都無從考證了,我怎麼會因爲這種事怪你?”
譚琰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又有些心寒。
不管林兒是否背叛了辰風炎,但就憑這個女孩曾經因爲他的緣故被人強暴,這一點難道還不夠這個男人對她負責?
譚琰的理智告訴她,辰風炎現在的態度纔是最好的,起碼是對她最好的,但感情上接受不了。
要是有一天,她爲辰風炎做了什麼犧牲,然後失去了利用價值,會不會辰風炎轉頭,對着某個對他更有利用價值的女人說,她譚琰不重要,那個人纔是最重要的?
“譚琰。”辰風炎看着譚琰越來越糟糕的臉色,忍不住站起來,按住她的肩膀,有些擔憂,“你的臉色很糟糕,要不要再去休息一下?”
譚琰拂開他的手,深吸一口氣,仰頭看着他:“那你是怎麼對林兒說的?”
關於我,關於她,關於辰風炎虛假、冷酷而美好的昨天?
辰風炎語調淡然,回視她,道:“我讓她不要想太多。我在辰家的園子還有幾間空房子,我讓她先去
那裡住一段時間。我會派人保護她。”
譚琰挑着嘴角笑了起來:“真是體貼啊,風炎將軍。這樣我以後要是還要去鑽暗道,就不用顧忌着房間裡還有個人了是吧。”
辰風炎皺着眉頭不說話。
“其實不用這麼複雜啊。”譚琰擡手將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點一點拉開,同時道,“其實在你發現林兒有問題的時候,依照你在辰家的影響和勢力,你完全可以封掉原來的入口,在一個你認爲安全的地方重新建立一個入口。在鳴鳳城的時候,你不就是這麼做的嗎?”
辰風炎皺眉,看着譚琰,半晌,才道:“你不相信我。”
語調依舊是淡淡的,但譚琰就是能聽出其中蘊含的委屈和憤怒。
“呵。”她有些挫敗地閉上眼睛,感覺腦子一陣陣發暈,“辰風炎,我是一個人,不管你承不承認,我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的權利,你不能因爲你那些擔憂,而簡單粗暴地替我去判斷。有些事情,我不知道,就不能瞭解。而你甚至沒有給我那個選擇,怎麼知道我不會給你你想要的答案?”
辰風炎愣了一下:“你……知道了什麼?”
譚琰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
房間裡一時沉默下來,兩人在這一刻,都有種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感覺。
譚琰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開口:“我已經將辰家的詛咒最關鍵的地方破壞掉了。下午我要進宮一趟——我只是在通知你,而不是跟你商量。希望你明白。”
這段日子譚琰對辰風炎的態度時好時壞,辰風炎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
但是在譚琰說出“我已經將辰家的詛咒最關鍵的地方破壞掉了。下午我要進宮一趟——我只是在通知你,而不是跟你商量。希望你明白”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還是受到了影響。
辰風炎眉頭微皺:“你是在通知我?你要進宮是爲了什麼?鬱氏皇族的事情,我未必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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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琰有些驚訝地看着他,半晌,才緩緩道:“辰風炎,你要明白一件事。沒錯,你很強,但這並不意味着每個人都要隨你擺佈。誰都不是傻子,更何況我也不是你的屬下。你沒有權利對我指手畫腳。”
辰風炎抓住她的手,眉眼犀利,淡漠的眼中甚至帶着點點發亮的火星:“如果你對於林兒在我這裡過夜的事情不高興,你可以直接說出來。我們就要成親了,你可以對我提意見……”
“辰風炎。”譚琰左手按住他的手,一點一點掰開,言語堅定而冷淡,“你別忘了那個成親只是做戲。”
辰風炎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不會不知道,成親的那天晚上,我們要留下什麼東西吧?畢竟那可是在辰家舉辦的。”
譚琰挑着嘴角笑了笑,充滿諷刺意味:“這個嘛,我相信睿智的風炎將軍肯定早就想好對策了。畢竟你這麼驕傲的人,總不可能爲了某件事去賣身,不是嗎?”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感情用事。我說了我和林兒沒什麼……”
“你是不是就認定了我在爲林兒和你的那些破事吃醋?”譚琰驟然推開他,然後上前一把抓起他的領子,低聲喝道,“你以爲你到底算我的什麼人?你只不過是運氣比較好而已!”
辰風炎被她衝擊得只能雙手撐着桌子以保持平衡,聽見譚琰這麼說,也有點生氣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她:“怎麼,你想說誰的運氣不好?流霜嗎?”
辰風炎從來不認爲自己擁有過好運氣,不管是出身也好,還是在十六歲的時候被派到形勢危急的西北也好。
世人只看到他天生擁有的光環,卻從未看見過,他辰風炎能夠走
到今天這個位置,能夠擁有這樣高的名望,全都是他用性命拼來的。
譚琰愣了一下,沒有想到辰風炎竟然會這麼說,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猛然甩開他,快速轉身出門:“隨你怎麼想!”
她不可否認,她確實有過這樣的念頭。
若是當初在船上吸引了她全部注意的人不是辰風炎而是歐陽流霜的話,她現在的日子會不會輕鬆許多?
若是當時歐陽流霜能夠多一點時間陪在她身邊的話,或許她就不會被辰風炎給吸引,以至於到了今天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造孽啊……譚琰咬住下脣,不自覺地也皺起眉頭。
以前她是最不喜歡別人皺眉的,覺得這個動作實在是沒有多大的意義,而且還會暴露自己的情緒。
但是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她就發現自己有意無意的皺眉的次數增多了好多,昨天照鏡子的時候,竟然還在眉心發現了一條淺淺的皺紋。
她究竟是遇上了多少糟心事纔會形成這條皺紋啊……
那一刻,譚琰心中對辰風炎的不滿再一次加深了。
在發現自己不斷被辰風炎利用之後,譚琰就在心裡畫了個表格,表格一邊是她對辰風炎的喜歡,還有一邊則是對他的不滿。
等到哪一天這兩邊的重量對等了,譚琰心想,她就能從這種該死的感情中解脫出來了吧?那個時候,他們就真的兩不相欠了。
印主在譚琰推門進來的時候,就趕緊將自己重新變回了長毛貓的形象——現在它還沒有那個把握能夠讓譚琰接受它原本的樣子。
譚琰也因爲心裡有事,所以並沒有注意到印主面上的神情有什麼不對,只是抱着它沉默地出了門。
印主見譚琰的臉色實在是糟糕得有些嚇人,像是隻要它一個問題問不好就要捱揍似的,也就難得地閉上嘴巴,安安靜靜地在譚琰懷中窩着。
饒是印主如此乖巧,也讓譚琰不爽了起來。
“媽媽這個難受,你竟然不安慰安慰我?”譚琰捏着印主的小屁屁,剛想皺起眉頭,像是想到什麼,趕緊擡手按住眉心。
她想,一定不能再皺眉頭了,這種皺紋出現得實在是太難看了!
印主擡眼看她的時候,正好看見譚琰用手指按着眉心,一副苦惱又困擾的模樣,就動了動身子,舔了舔她的手背。
他們這個時候正走在大街上,印主也不能開口,但因爲它剛剛恢復這個身體,全身懶洋洋地不想動,更別提用神識和譚琰交流了。
在印主看來,這個時候的譚琰需要的不是它的安慰,而是某個在她心裡擁有絕對權威和影響力的人的勸慰。
印主的腦中第一個蹦出來的就是宋燁修,然後趕緊甩甩腦袋,想到了洛未。
反正譚琰也是要進宮,不如在她去找鬱竹正之前,先去找洛未開解開解?
就根據它這幾天呆在祈天殿觀察到的情況,洛未貌似已經很久都不出門了,譚琰就算沒有事先通知就過去,也不會和洛未錯過的吧。
只是印主這一次想錯了。
在它成功煽動譚琰先去祈天殿找洛未的時候,洛未難得換了一身正裝,悠悠閒閒地晃着出了祈天殿,歐陽流霜則帶着滿身風塵回來休息。
當譚琰一腳踏進祈天殿的大門之後,在內屋照料小小印主的侍童只是微微擡了擡眼瞼,並沒有多做理會,又專心於身邊的小傢伙們了。
而沒有得到侍童的指示,祈天殿中其他的侍僕也就沒有攔住譚琰,任由她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徑直往樓上走去。
其中一個也呆在內屋的侍僕問:“流霜大人不是正在樓上沐浴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