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園,復興社特務處“甲地”看守所。
一間靜室,居然鋪上了榻榻米,矮几、蒲團、薰香,似乎還有留聲機播放的若有若無的日本歌曲。
矮几上放着一把太刀和一把肋差,一碗清水,一壺清酒,還有一張白布。
看到這個場景,小陸不禁問道:“長官,這是幹什麼?”
“讓你看一出好戲……”馬曉光答道。
“又拍電影?”小陸好奇道。
“我可沒那麼多膠片,那玩意兒可貴,哪有那麼多閒工夫和他們扯淡,你看就知道了。”馬長官沒賣關子。
不一會兒,隨着由遠及近的鐵鏈聲,門口有人被帶到了。
守衛帶進來的是“座敷”小組負責人——淺野俊,他就是那位老“運轉車長”,最後在守車上被馬長官用手槍擊傷後被擒獲。
看到馬曉光,淺野俊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尤其對手竟然不講武德,搏擊中居然使用手槍,更是讓他頗爲不服,不過他沒有和江口和夫交流過,要是知道馬長官居然用坦克對付只有輕武器的特戰隊員不知道要作何感想了。
“你們勝之不武!”淺野俊大叫道。
“勝之不武?你他麼腦子瓦特了?還生活在你們老家的戰國時代?你們用刺刀對付我們的婦孺老人的時候怎麼不說那是勝之不武?你們用機槍對付我們的傷兵的時候怎麼不說那是勝之不武?能贏你就是好招數,你們這些畜生根本不配和老子講武德,費什麼話!”馬長官聞言突然火大,難得大聲罵道。
“我要保持一名武士的榮譽!”淺野俊激動地說道。
“好,老子成全你,這裡有全套太刀和肋差,放心,絕對是你們老家原產,你按照一個武士的要求來,切腹!”馬長官突然冷靜下來,冷聲對淺野俊說道。
“長官……”小陸忍不住想發問道,這不符合長官的一貫做法啊,還沒問話多少弄點口供,纔是情報工作的日常啊。
看着桌上的刀,淺野俊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他沒想到,對方決絕至此,居然一句不問,直接讓他切腹,他原本想象中的嚴刑拷打,威逼利誘一個都沒出現……
跪坐在矮几旁,用白布擦拭着肋差,淺野俊是識貨的,一看就知道,這是正宗的武士用刀,原本這是一名武士的至高榮譽,但是一時間他的心裡卻沒來由地有了一絲絲涼意。
屋外下着這個季節的梅雨,淅淅瀝瀝,讓人好生心煩。
淺野俊把肋差和太刀擦了不知多少遍,拿着肋差比劃了多次,就是沒有動手,馬長官的煙都抽了快半包了……讓有心見識切腹這一古老儀式的小陸焦急不已。
“快點,要是再過五分鐘還不動手,我就用我們中國的傳統手藝——腰斬了哈,你知道的,一個人被攔腰斬斷,又斷不了氣……上半身還可以看到下半身的抽搐,還可以自己爬呀爬……”馬長官的話聽起來有些陰森、恐怖。
“還有,三分鐘……”馬長官的語氣很冰冷,就像鐘錶沒有一絲感情。
“還有,一分鐘。”還是冷冰冰的語氣,但是淺野俊心裡卻開始有了一些慌亂。
“還有十秒,小陸去把劊子手叫來,我來計數、十、九、八、七……”馬長官開始給淺野俊倒計時了。
“啊,不,我說!”淺野俊大吼一聲,沮喪地低下了頭。
從張府園出來,小陸對馬長官的崇拜又上了一個層次,上車的時候手擋着車頂位置,生怕長官碰了頭。
一邊開車一邊感嘆:”長官,你真是神了,你怎麼知道這個淺野俊一定會招……”
“這王八蛋要是真要玉碎,在守車上他就直接綁着炸藥同歸於盡了,或者用手榴彈炸了氣閘就是……說起勇氣他連江口和夫這個冒失鬼都不如。”馬長官悠然說道。
“要是他還是不招呢?”小陸打破砂鍋問到底。
“要是他還是不招,老子就把他真的腰斬!”馬長官口氣兇惡地說道。
“我不過是讓他體會一下瀕臨死亡的味道,這種恐懼其實遠遠超過了死亡本身,除非一心求死的人,一般人都承受不了。鬼子的武士道精神,就是精神鴉片,讓人能夠精神麻醉,但是戳穿了就是扯淡。”馬長官繼續給小陸上課,這小夥子勤學好問——唔,是個好苗子。
“接下來呢?藥鋪還去嗎?”小陸接着問道。
“藥鋪不用去了,讓老李和胖子守好何碧蘭的安全屋就是,你沒聽淺野俊說嘛,這鬼子在金陵應該還有動作,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和準備。”馬曉光語氣有些嚴肅的說道。
回到雞鵝巷,卻見到了笑容燦爛的老劉——劉大有。
“什麼事這麼開心?老劉,早上撿到錢了?”馬曉光衝老劉打趣道。
老劉這人,行動能力普普通通,但是上下拉關係、打聽小道消息、做生意、算賬盤賬端的確是一把好手,這不在他的運作下,整個特別行動組在處裡關係處得是左右逢源,和“馬王爺”受傷以前當第三隊隊長的時候完全是天上地下,這分行生意也是運轉順利,還沒正式開業都有幾筆進賬,這也是個特殊人才啊。
老劉先給馬長官把煙點上之後,堆笑着說道:“老闆,這天馬洋行金陵分行過兩日就要開業了,您看是不是抽空去指示指示?”
“有那個必要嗎?”自從幹特工上癮以後,馬長官就對做生意興趣缺缺,原本後世的時候天天的職場KPI就搞得他頭大,而且現在一想到那些賬簿上繁體豎排的數目字,他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
“老闆放心,您就是去指示指示,其它不是有底下人嘛……”老劉知道老闆的煩惱,開解道。
“唔,好吧,就明天吧,就我、你、小陸還有小吳,四個……胖子和老李有任務。”馬長官略一思量說道。
第二天,許是知道馬老闆要去視察,天氣難得的放晴了,大家一早出門,馬老闆衣冠楚楚,一身定製洋裝,總之就是拉轟得不要不要的樣子——具體的就不贅述了。
小陸是一身合體的洋裝,端的是一個俊俏的小夥子。
老劉也難得的穿上了洋裝,這是馬老闆要求,我們天馬洋行是國際化的公司,以後都到洋行工作要穿洋裝。
MISS柳則是女士職業裝,更是襯托得她身材窈窕、曲線玲瓏,氣質出衆。
大家一行做了輪渡,來到了江北津浦路原來“利生洋行”現在“天馬洋行金陵分行”,原來的爆炸痕跡已經被清理得乾乾淨淨,整個內外被裝飾一新,老劉不愧是祖傳的手藝,整個分行裡裡外外弄得是妥妥帖帖。
“老劉不錯!”馬長官讚許道。
“些許小事,當不得老闆誇讚。”老劉還是保持了謙虛、低調。
“做生意,小陸不行,你可以帶帶他……”馬老闆可不是想一出是一出,年輕人嘛自然要全面培養。
至於另外兩位精英那就算了,要是讓他們當白領,還不如給他們一人一根繩子讓他們上吊算了。
老劉退出去安排具體事務去了,獨自站在二樓經理辦公室,馬曉光看着熙熙攘攘的津浦路,心裡讚道,這裡這是個好地方,別說這鬼子的商鋪選址都還不錯,不光這裡,偵察過的日諜據點、交通站選址都有可取之處。
津浦路上還是和兩個月前一般繁華,而且今日難得天氣晴好,梅雨季節躲在家裡的人們也都出來了,出來透透氣,見見這久違的陽光……
馬曉光欣賞風景似的看着津浦路,從路尾到路口,路口的飯店依然是“福記飯店”……
看到“福記飯店”馬曉光似乎想起了什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小吳,你過來一下。”馬曉光越來越相信自己心中的感覺了。
隔壁正在給新進職員安排工作的吳秋怡聞聲而來。
“這個福記飯店,我們原來覺得沒什麼,現在站這個位置你看看……”馬曉光對吳秋怡沉聲說道。
吳秋怡看了一眼窗下,又掃視了一眼津浦路,低聲對馬曉光說道:“福記飯店和琴島心語花店一樣,都是觀察哨!”
“對,原來這裡炸得亂七八糟,沒辦法站在這裡觀察,現在整修好了,站這一看這裡正對的位置就是福記飯店。”馬曉光對吳秋怡的觀察、分析能力一向是佩服的。
“這就解釋得通,爲什麼當時我們一解封這裡,日諜馬上就知道了……我建議,先不要動這個福記飯店。”吳秋怡接着說道。
“對,要是動了下一步纔不好做,正好用他們的觀察哨做點文章……最近你就辛苦一下,來洋行指導一下工作,順便盯着這裡,其他人我不放心。”馬老闆說道。
聽到馬老闆的最後一句“其他人我不放心”,吳秋怡當即沒口子答應下來,雙手抱着筆記本又去了隔壁辦公室,卻兩頰微紅,也不知是馬老闆的話的原因還是天氣變熱了。
馬老闆可真是從工作出發,小陸太年輕,老劉行動能力一般,還要兼着盯鐘錶行,兩個精英又在南岸盯着安全屋,其它隊的也要安排行動,鍾老闆組的局雖說不用盯梢,外圍觀察還是要的……總之,人手多了,活也多了,這裡卻是一個關鍵點,只有吳秋怡合適啊。
正思考間,桌上電話響了,接起來,對方說道:“老闆,你要的福壽園茶葉到了……請及時到鄙店取貨。”說完簡單道別就掛掉了。
打電話的是胖子,他打這個電話用的是暗語,目的是安全起見,雖然洋行的電話線路是新拉的,但是誰也不能保證電話局的接線員裡就沒有日諜的線人。
這條暗語的意思就是說,安全屋已經有了情況,發現了對方的蹤跡。
情況很重要,馬曉光一分鐘都沒耽誤,和吳秋怡、小陸、老劉簡單交代之後,打電話叫了組裡另一名兄弟開車到南岸碼頭接他,馬上過了江,在盯梢點見到了胖子和老李。
“對方很警覺,化了妝,戴了帽子,穿着很普通,看不出什麼特點。”胖子一氣說道。
“嗯,沒有驚動他是對的。”馬曉光說道。
“估計是日諜上面的人有指示了,他們可能會有行動。”胖子猜測道。
“對,我們也不能坐等了。得給他們加把火。”馬曉光說道。
“呵呵,換第一隊老陳的人來這盯着,藥鋪讓第二隊老屠找個人重新去,胖子、老李,我們藉助現在的形勢得運作一下,讓這些日諜都動起來。”馬長官突然怪笑一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