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犧牲的周羣
2006年7月22日晚上21點40分
月書白、樂苗以及白麗秋等人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了辦公室，到了辦公室的門口還沒有進門便聽到楊潔的聲音傳了出來“小溪，其實一個人無論他做什麼職業，只要是爲人民服務那就不分高低貴賤，同時一個人的出身也沒有貴賤之分。你雖然是窮山溝裡出來的，但是你的努力一定能讓你改變現狀，靠自己的雙手創造勞動財富，那是有尊嚴的。你不用愧疚，更不必自責，你的表現已經非常好了，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別人利用，當意識到問題的性質之後能夠及時的向我們反饋，知道嗎？你很了不起。”劉小溪抿了抿嘴說“可是我的行爲還是傷害到了別人，楊姐你把我說的這麼好，我更無地自容了。”
樂苗在門外小聲的說“楊潔現在成熟多了，書白你以後可不能老是批評人家了。”月書白眉毛一挑說“我平時真有那麼嚴格？”李晴在後邊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那是，嚴師出高徒嘛。沒有組長這麼嚴格的要求，楊潔也成長不了這麼快啊，現在的楊潔可是和剛來的時候判若兩人啊。”月書白回頭對李晴說“我怎麼感覺你這不像是在誇我呢。”說完苦笑了一下走進了辦公室。
問了一下劉小溪的狀況之後，劉小溪主動的站了起來說“好了，月組長，苗苗姐，你們還有工作要忙，我不打擾你們了，先去休息了，你們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來找我，隨時都可以。”
就當劉小溪和月書白擦肩而過的時候，劉小溪又停下了腳步，轉頭對月書白說“月組長，剛纔楊姐給我講了你和苗苗姐的感情故事，真是讓人羨慕，以後我也一定要找一個志同道合的人。”說完嘻嘻一笑離開了辦公室。
劉小溪剛離開辦公室，月書白就敲了一下楊潔的頭。楊潔嘟着嘴皺着眉頭，右手摸着頭說“組長，幹嘛打我？”月書白看着楊潔說“剛準備表揚你一下，現在看來沒有那個必要了。又說我和樂苗的什麼事情了？是不是平時老是批評你，所以你說我的壞話？”楊潔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月書白說“哪有？我說的可都是好話。”
大家聽到這裡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都落座之後李晴首先問道“徐偉泰什麼時候審訊？”月書白點上一支菸後說“明天吧，他剛被你們抓進來，一定還處於戒備狀態，隨時隨地都準備接受我們對他的審訊。再說咱們都不是鐵打的，沒有那麼多的精力應付他，今天大家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當天晚上沒有什麼工作安排，所以大家就閒聊了起來。白麗秋這時候問“書白，李耀祖的弟弟是怎麼回事？還有，兩年前被他殺害的那個公安人員是什麼情況？”
聽到白麗秋的話月書白突然沉默了起來，兩年前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點一點的浮現在眼前。2004年的6月20日，這是月書白作爲臥底潛伏在販毒集團的第八十天。在這八十天裡他只跟着那些毒販照常的生活，交易，沒有人聯繫他，他像是一個被遺忘者一樣，似乎本身就是集團中的一份子。但是月書白的心裡卻從來沒有放鬆過，因爲上級在他來到這裡之前交給他的任務便是安靜的潛伏，最大程度的得到其他成員的信任，等待喚醒人。當時組織上還給他起了一個非常貼切的代號“壁虎”，意思便是要像夏天燈下的壁虎一樣，不管身旁眼前圍繞着多少蚊蟲，壁虎都不會輕易出擊，但是隻要出擊便要一擊即中。下午14點整，他來到了城郊的一家不起眼的小賣部，這是自從潛伏下來之後第一次有人召喚他。
月書白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看到大家都在等待自己的回答，於是緩緩地講述了那段故事“我當時非常興奮，因爲我已經受夠了天天和那些人爲伍，期待着任務快些結束，迴歸到自己原來的生活。”
迎面而來的是一個陽光大男孩，穿着一身時髦的休閒裝。見到月書白之後便將小賣部的門給關上了，伸出手說道“壁虎同志，自今天開始我便是你的交通員，所有組織上需要你完成的任務都有我向你傳達。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周羣。”月書白同周羣握了一下手說“你怎麼知道是我？看過我的資料？”周羣笑着說“是的，來之前組織上專門讓我研究過你的資料，不過你比照片上黑了一點。”
月書白這時候又點上一支菸繼續說“自從那一天開始，我便認識了那個時時刻刻臉上都掛着陽光般笑容的大男孩，不，是同志。我知道我一旦被喚醒就代表組織決定了在短時期有重要行動。同時也代表了我從那一刻起隨時都會面臨犧牲，因爲一旦被喚醒，我的活動也會增多，面臨的危險也會成倍的增加。其實當時我認爲組織對我並不夠重視，因爲我認爲一旦我被喚醒，距離我暴露的時間也越來越近，組織上應該派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同志來指導我的工作，以便幫我在危險時刻順利撤出。可是周羣卻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有着豐富經驗的偵查員。不過後來我發現我錯了，周羣同志雖然年輕，經驗尚有不足，但卻是一個十分謹慎和心細的同志，多次幫我擺脫困境。我們合作了四個月的時間，他沒有出現任何的失誤，而最關鍵的一點，他是一個爲了信仰，勇於自我犧牲的人。”
月書白的煙一直在燃燒着，直到燙到了他的手指，月書白才反應過來，將菸蒂掐滅繼續說道“時間一晃到了2004年的10月20日，那一天我將整個販毒集團的人員信息收集完畢，準備讓周羣帶回去。那一次的接頭我們都非常的興奮，因爲最終行動的時間越來越近，而當時我並不知道由於我那段時間外出的頻繁，已經被那些人懷疑。但是由於我之前幫他們處理了很多棘手的事情，他們不想冤枉一個比較有能力的幫手，所以只是派人跟蹤我。我是受過這方面訓練的，所以他們每一次都會被我甩掉，這讓我開始有些得意忘形，認爲自己已經把他們耍的團團轉。但是這反而更加讓他們懷疑，因爲我忘了如果我不是接受過這方面訓練，又怎麼能輕易的擺脫他們的跟蹤呢？他們趁着李耀祖的李耀宗兩兄弟在大陸執行任務的機會，順便讓他們來調查我。他們接到的命令是，一旦發現我有問題，不必請示，立即除掉。由於那是他們第一天任務，我又是從來都不照相，所以一開始他們並不知道我長什麼樣，不過我也同樣沒有發現自己被跟蹤了。而在接頭地點附近觀察的周羣卻在我到達指定地點之後發現了他們。當時阻止我進入接頭地點已經來不及，所以我和他接上頭之後，我將手裡收集的情報交給他的時候他並沒有伸手去接。他直接對我說‘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真回答。你如果被抓有沒有想過要放棄任務？’我不知道他當時的話是什麼意思，不過難得看到他嚴肅的表情，我還是認真的回答‘怎麼可能？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放棄，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從我入黨的那一天開始，就隨時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周羣聽到我的回答之後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說‘好，那我就直接告訴你，你被人跟蹤了。你進來之前我已經向組織上報告申請提前行動，你來帶隊，利用你手中的名單一定要將他們一網打盡。你現在馬上趕往柳河鎮C號集合地點，等待組織的人員，他們一到你們立馬行動。’到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於是立馬說道‘好，那你呢？’他又恢復了他平時的表情，衝我笑了笑說‘我來拖住他，附近有我們的人，我已經通知他們往這裡趕了。跟蹤的人是衝着你，他們在我這裡見不到你，一定會急於找到你，所以不會在我這裡浪費時間。而且你被跟蹤說明你已經暴露了，行動必須馬上進行，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你對那裡熟悉，你是帶隊的最佳人員，現在馬上前往柳河鎮，快。’我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也由於相信了他的話，於是說了一句‘你保重。’然後便離開了。我到現在也忘不了我從後門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他的那一眼，他臉上始終掛着微笑，沒有緊張，害怕甚至擔心的表情。也就是這個表情讓我放心的離開了。後來我才知道那表情就是他做給我看的，讓我從心裡認爲他沒有問題，好安心的執行當晚的任務。”
聽到這裡楊潔有些震驚的問“李耀祖把周羣殺了？”月書白沉重的點了點頭，楊潔接着問“那他弟弟是怎麼回事？”月書白繼續說道“我離開接頭地點之後，李耀祖見我遲遲沒有出來，便和李耀宗兩個人衝進了接頭的地點。進去之後發現裡邊只有周羣，於是便要去追我，可是周羣卻纏住了他們，沒有辦法，李耀祖只有讓李耀宗去追我，他自己留下來和周羣纏鬥。那時候我時刻注意周圍以及身後的環境，所以很快便發現了跟在我身後的李耀宗。我本想趕到柳河鎮的指定地點之後讓我們的人抓住他，可惜還是在到達柳河鎮之前讓他給纏上了。他用的和他哥哥一樣的手術刀，我們搏鬥了很久。最後我從背後勒住了他的脖子，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因爲我不能死，我身上還有重要的情報沒有送出去。其實當他追上我的時候我就有預感周羣可能已經遇害，唯一掌握情報的只有我自己了，如果我死了用不了多長時間那些毒販便會撤的乾乾淨淨，周羣用生命保護的任務也就不可能完成。想到這裡，我身上的力氣更大了，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我感覺我懷裡的李耀宗徹底的沒了動靜。我把他殺了。。。。而他也在我身上留下了十幾道傷疤。”說完月書白苦笑着擡起自己的胳膊露出了好幾道傷疤說“這就是其中之一。”
隨後月書白長嘆了一口氣繼續說“任務完成的很順利，可是公安人員趕到接頭地點的時候，周羣就那麼靜靜地躺在地板上，身上到處都是刀痕。每一處都是大動脈的位置，從他身體裡流出來的血幾乎把整個房間的地板都染紅了，渾身上下白的可怕，沒有一絲血色。我看到周羣的樣子之後狂吐不止，周羣的一眸一笑總是出現在我的眼前，尤其是他最後對我說的話以及他那陽光般的笑容。。。。。。再後來追查兇手的時候李耀祖早已經不知去向，我們最後查到了李耀宗的身份才確定了兇手是東南亞殺手榜前三名的李耀祖，人送外號外科醫生。而那時候他早就已經離境，無從查找他的去向。而我也因爲殺死了李耀宗被組織調查了五個月，一直到去年的2月底才弄清楚。”楊潔皺着眉頭問“爲什麼要調查你？”月書白苦笑着說“就是因爲我殺死了李耀宗，我沒有權利殺他，如果有能力我應該抓捕他，讓他接受法院的審判。”楊潔繼續問“可是如果你不殺他，那你自己就被他殺了啊？”月書白接着回答“是啊，但是組織要根據你的情況來確定你當時的行爲是否得當。”看到楊潔的表情樂苗在旁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慢慢的你就瞭解了，我們雖然是公安執法人員，但是卻沒有權利判人生死。”
白麗秋點了點頭說“所以你和李耀祖兩個人見了面都變得不那麼淡定了。”月書白點點頭說“是啊，兩年了，我一直在通過各種渠道追查這個外科醫生，一天不找到他我就一天無法面對周羣，周羣因我而犧牲，是個經得住考驗的好同志，是個有着堅定信仰的共產黨員。哎，不過老天總算待我不薄，還是讓我親手抓住了他。”
2006年7月22日晚上23點10分
月書白將樂苗送回宿舍之後說“好了，累了兩天了，早點休息。”樂苗點點頭說“你也是，別再想案子了，一想又睡不着了。”月書白握住樂苗的手笑着說“好，不想了。李耀祖歸案，周羣可以瞑目了，我也可以睡個好覺了。而且徐偉泰也不易急於審訊，這幾天大家都很辛苦，不能連軸轉。”樂苗坐在牀上靠在月書白的懷裡有些幽怨的說“你什麼時候考慮一下你自己？你身體累垮了到時候誰還要我？”月書白摸了摸樂苗的頭故作輕鬆的說“我這身體沒問題，現在我還是我們部隊體能前三名呢。”樂苗無奈的說“越是現在還沒有暴露出問題來就越應該注意，前幾個月我們休假的時候咱們的父母可都說了，咱們的事情咱們自己做打算，說吧，你準備什麼時候娶我？”
看着樂苗像是一個小女孩一樣在自己懷裡撒嬌，月書白心裡突然酸了一下。自己虧欠這個女人太多了，無論她平時多麼的獨立，再如何堅強，可她畢竟還是女人。本身命苦的樂苗，還要表現出一副堅不可摧的模樣，這一切都是爲了自己，讓自己可以在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情況下工作。在去年幫助樂苗查辦華信集團案的時候，自己也曾這樣爲樂苗做過，可是自從那之後兩個人的狀態就反了過了，一直都是樂苗在照顧自己，爲自己付出，自己也一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這份付出。
月書白想到這裡無比內疚，他對懷裡的樂苗說“等到年底，我們結婚，然後我帶你出去旅遊，說吧，你想去哪裡？無論去哪？我都陪你去，我們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怎麼樣？”月書白說完之後沒有聽到樂苗的回答，低頭一看原來她已經睡着了，月書白苦笑了一下，將樂苗放到了牀上，蓋上毛巾被。看着她臉上還掛着淡淡的笑容，月書白輕聲的說“委屈你了。”然後關燈離開了房間。
在回自己宿舍的路上，月書白嘴角上始終掛着微笑，也許這個時候他也在憧憬着自己和樂苗的未來吧。可當他還沒走幾步的時候，月書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感覺自己的腳步加重了，自己彷彿拖着重重的沙袋，腿已經擡不起來了，而最關鍵的還是自己的腦子感覺暈的厲害。月書白想着一定是自己太累了，回到宿舍躺下休息就好了，於是皺着眉頭努力的拖着步子往宿舍走，就在離宿舍只有幾步之遙的時候，他感覺到天旋地轉，自己掌握不了平衡，緊接着就是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