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住院病區的治療時間大多集中在每天上午,病人們躺在牀上輸液體,然後靜靜地睡上一覺,在睡眠中,進入體內的藥液混合進血液中,在周身緩緩運行,讓身體在情緒平穩的狀態下吸收藥物,這對於病人的康復非常重要,爲了病人的治療不被打擾,一般來說,每天上午,住院部的各個病區是不允許病人的家屬來探視的。
但是在小兒科,因爲病人的年齡都很小,所以每個小病人的身邊都必須有一個大人陪護,普遍來說,陪護孩子的大人基本上都是孩子的母親,孩子們似乎只有在母親身邊纔不會無休止的哭鬧。
可是,這一天,科裡收治的一個5歲小男孩卻不讓他媽媽陪護,只要他媽媽在身邊他就會哭鬧,他爸爸在身邊就沒有事,科裡的醫護們都很奇怪,有人猜測大概是孩子媽媽管教太嚴導致孩子不喜歡她的緣故。
這個孩子名叫顧慶達,是顧家三代單傳的孩子,從他一出生,家裡把他當寶貝一樣供着,可是,這個孩子從三歲的時候就開始得一種怪病,雙腿間歇性地麻木,有時還會失去知覺,整個人摔倒在地,家裡人剛開始以爲孩子活動量太大,累的,所以就限制孩子活動,逐漸地,孩子的麻木感上升到腰部,有時腰部以下全部失去知覺,孩子再也不敢跑步和跳躍,只能慢慢行走,可是仍然無濟於事,沒過多久,孩子徹底不能直立行走了。
兩年多以來,顧慶達的父母帶着他到各大醫院檢查、治療,都沒有效果,最後,顧慶達只能終日臥牀。
顧慶達臥牀以後,情況一直很穩定,可是最近這些天,孩子經常又哭又鬧,一陣陣地喊自己冷,還說自己又尿了,讓父母給他換衣服和被褥,顧慶達的父母給孩子蓋上更厚的被子,可孩子依然說冷,兩個人檢查被褥,發現孩子說尿了的時候真的就是尿了,夫妻倆很奇怪,孩子的腰部以下已經沒有知覺,按理說感覺也應該喪失纔對,他又怎麼會知道自己是否尿了呢,無奈之下,夫妻倆決定把孩子送到慈安醫院,讓慈安醫院給孩子再次檢查一下。
沒想到,顧慶達在病房裡又哭又鬧,就是不讓他母親陪護,甚至不讓母親靠近他,沒辦法,最後只得讓他的父親顧繼祖留在醫院陪着他,可是,病房裡其他孩子都是母親陪護,冷不丁來了一個大男人在病房裡,其他的病人和家屬都覺得很不方便,於是,科裡只得把這對父子安排到一個兩張病牀的小病房,這樣就解決了大家的問題。
顧慶達住院以後做了所有的相關檢查,除了腰部以下沒有神經反射以外,其他方面均未見異常,按照醫學理論來說,顧慶達腰部以下完全沒有神經反射,那麼他對自己是否大小便也不會有感覺,可令人奇怪的是,顧慶達大小便確實不能控制,但每次大便或小便的時候臀部和雙腿卻有熱的或者涼的感覺,這真是很矛盾的事情,醫生們也無法解釋這種情況,經過多科室會診之後,科裡給顧慶達制定了現階段的治療方案:1、每日靜脈輸入神經營養藥;2、預防呼吸道感染、尿路感染和便秘; 3、加強皮膚護理,防治褥瘡;4、密切觀察病情。
今天,小七上小夜,她與白班交接完器械以後,坐在護士站把值班日誌和醫囑本瀏覽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情況和需要她處理的臨時醫囑,她又到每個病房走了一圈,沒有看見正在輸液的病人,她知道,今天的小夜班將會很輕鬆的度過。
晚上九點,小七和值班醫生查完房,回到護士站坐下,她手裡拿了兩本雜誌,都是查房的時候從病人陪護那裡借來的,她打算讓這兩本書陪她一起度過接下來的三個小時。
大約十一點鐘的時候,小七還在津津有味地看書,顧慶達的父親顧繼祖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他說他兒子又犯病了,讓小七過去看看。
小七把書放進抽屜裡,跟着顧繼祖來到小病房,一進病房,小七就看見顧慶達身上蓋着兩牀被子,原來,顧繼祖把另外那張牀上的被子也拿過來給他兒子蓋了,小七走到牀邊,見孩子的臉色很白,一摸額頭,手感很涼,孩子嘴脣哆嗦着說不出話來,很明顯就是極度寒冷的樣子,可是,屋子裡並不冷啊,小七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孩子是不是“打擺子”了。
所謂“打擺子”,在醫學上的名稱就是瘧疾,在南方,瘧疾是一種常見病,得了瘧疾的病人身體會一陣冷一陣熱,冷的時候蓋多少牀被子都不管用,熱的時候,即使脫光了身上的衣服也還是熱。
小七在桃花鎮醫院的時候經常見到“打擺子“的病人,所以今天一見到顧慶達的表現,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打擺子“。
可是,小七又轉念一想,不對啊,這個顧慶達入院以來發病的時候總是隻有冷沒有熱,說明他不是“打擺子”,那麼今天會不會是發燒了呢?因爲發燒的初始階段也會有畏冷的感覺,想到這裡,小七決定先給孩子測量個體溫,如果孩子沒有發燒,那就再觀察一會兒,如果孩子發燒了,那就得去把值班醫生叫起來,給孩子好好檢查一下。
小七到處置室拿出一根體溫計,回到病房,把體溫計輕輕放到顧慶達的腋下,讓孩子的父親在一邊扶着孩子胳膊,以防體溫計脫落,然後,她直起身子,用手抓住孩子的手腕,眼盯着自己腕上的手錶給孩子數脈搏,數完脈搏,她習慣性地把孩子的手放回被子裡,就在這時,她無意中看了一眼孩子的小臉,突然,她在孩子的臉上看見了一張滿是皺紋的老女人的惡狠狠的臉。
老女人發現小七能夠看見她,頓時有些慌張,她閃了幾下就消失了,小七在這短短的瞬間似乎明白了孩子發病的真相……
顧慶達今天晚上發病的時間很短,小七給他測體溫,發現他並沒有發燒,而且,他的寒症很快就消退了,顧繼祖對小七說先不要叫值班醫生,如果再發作的話再叫也不遲,小七想想也對,如果顧慶達的病真的是那個老太太給弄出來的話,那麼,吃什麼藥打什麼針都是沒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