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關外最常見的農家小院,院子的圍牆是山上的石頭壘砌而成,看起來十分堅固,院門有兩扇,由指頭粗細的鐵條焊接而成,從鐵條的縫隙向院中望去,只見院子不是很大,但是很乾淨,從院門到房屋的正門有一條窄窄的土路,土路上的積雪被均勻地掃到了院子兩邊,此時,院子中間沒有人,想必是因爲剛剛做好了飯,屋裡的人正在吃飯吧。
長黑輕輕地拍了拍鐵門,衝着院裡喊了一聲:“打擾了,請問有人在家嗎?”
不多時,只見房門打開,從屋裡走出來一位花白頭髮的老者,老者面貌慈祥,走起路來卻顫顫巍巍的,好像隨時都要跌倒一樣,他身上穿着一身土灰色的棉襖棉褲,腳下穿着一雙關外人常穿的靰鞡草編就的烏拉鞋。
老者走到院門跟前,擡起渾濁的雙眼看着長黑,問道:“小夥子,你有什麼事嗎?”
長黑禮貌地拱手行了一禮,說道:“這位老伯,我們是從此處經過的路人,因爲雪太大,路不好走,所以沒有趕到前面有旅店的地方,現在天快黑了,我們想在您家借宿一晚,明天一大早我們就離開,您看您方不方便呢?”
“小夥子,說什麼方不方便的,這大冷的天,在外面趕路多辛苦啊,趕快,讓你們的人趕快進屋,到屋裡暖和暖和吧。”老者說着,把鐵門的門栓拉開,一左一右地分開了鐵門。
長黑道了聲謝謝,轉回身,拉着馬車進到了院子裡面,馬車停穩之後,小七、桃寶和桃爺先後從馬車裡走了下來,桃爺拱手向老者深施一禮,老者急忙扶住桃爺的手,兩個人寒暄着一起往屋子裡走去。
長黑從白馬身上卸下大車,將白馬拉到了老者指定的下屋裡,安頓好白馬,長黑從馬車車廂裡拿出他的包袱,跟隨着小七走進了老者的屋子。
一走進屋子,一股熱氣就迎面撲來,小七一看,原來一進屋的這塊地方是這家人的廚房,此時,大大的鍋臺上有一個大鍋正冒着白白的熱氣,竈臺的下面,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洞,裡面有紅紅的火光,小洞的洞口還有幾根沒有完全塞到洞裡的樹枝,看得出來,這個洞口就是燒柴的地方。
這時候,老者推開了竈臺旁邊的一扇門,對衆人說道:“快進來,快進來,到炕上暖和暖和。”
小七他們走進屋裡,見屋子裡有一個幾乎佔了房間一半面積的大炕,炕上鋪着草編的席子,此時,炕上正坐着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婆婆,老婆婆的面前,擺着一張小小的炕桌,炕桌上,有兩個飯碗和兩碗還冒着熱氣的菜。
老婆婆見小七他們進來,滿面笑容地招呼道:“上炕,上炕,快上炕熱乎熱乎。”
小七有些尷尬,她看了看桃爺,見桃爺也有些不自在,知道桃爺也在不好意思,這時,桃寶脆生生的叫了一句:“大娘好,大娘在吃飯哪,真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啊。”
老婆婆聽桃寶這樣一說,臉上頓時樂開了花,她熱情地回答道:“不打擾,不打擾,大娘高興還來不及呢,好孩子,快上炕,熱乎熱乎,這一路上凍壞了吧?”
桃寶帶頭上了炕,老婆婆拉着桃寶噓寒問暖的,讓桃寶都有些害羞了,小七還沒坐兩分鐘,就覺得屁股底下熱烘烘的,身上一下子就暖和了起來,桃爺非常受用地盤腿坐在炕上,面帶微笑的看着炕上的老婆婆和桃寶。
長黑和老者在竈臺邊一陣忙活,很快就弄好了飯和菜,老者拿出一張大圓桌,替換下炕上的小炕桌,一陣忙亂之後,圓桌上擺上了一盆大白菜凍豆腐燉粉條,酸菜炒粉條,還有一碗脆生生的蘿蔔條,蘿蔔條的旁邊,還有一碗農家大醬,這頓飯的主食是玉米麪大餅子和玉米麪糊糊,玉米麪黃黃的,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老兩口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他們說剛纔已經基本上吃好了,現在吃這幾口主要是陪陪客,他們讓小七他們快點趁熱吃,說是菜放涼了就不好吃了。
小七他們真是餓壞了,也不知爲什麼,這頓飯吃起來分外香,不消片刻功夫,四個人就風捲殘雲般吃光了桌子上的飯和菜。
吃完了飯,小七幫着長黑燒了一大鍋水,幾個人洗洗漱漱,很快就收拾完畢,這時候,老兩口已經拿出了家裡的棉被棉褥,鋪在炕上預熱。
幾個人在炕上坐定以後,長黑從包袱裡取出兩塊銀元,雙手託着舉到老者面前,說道:“老伯,我們幾個人着實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們也不能白吃白住,這是我們的食宿費,請老伯千萬收下。”
老兩口推辭了幾下,見拗不過長黑,就笑容滿面地收下了。
這是小七第一次睡在北方農村的熱炕頭上,那股熱烘烘的感覺別提有多舒服了,有生以來第一次,她的腦袋剛沾上枕頭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當小七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光已經大亮,而且,外面的大雪也終於停了。
一想到還要在寒冷的馬車裡凍上一整天,小七就不願意起牀,她往熱乎乎的被窩裡鑽了鑽,再次感受一下熱炕頭的溫暖。
長黑見小七和桃寶都還賴在被窩裡不願意起來,就知道他們都捨不得熱被窩,他也不催促小七和桃寶,只是和桃爺一起穿衣下地,開始洗漱,收拾,等到長黑幫着老兩口把早飯做好以後,小七和桃寶才終於戀戀不捨的離開了溫暖的熱被窩。
小七和桃寶吃完飯,幫着老兩口收拾碗筷,這時候,長黑已經收拾好東西,開始套車了,長黑把馬車套好,慢慢把馬車趕到了院子外面。
桃爺帶着小七、桃寶和長黑對老兩口再三感謝,然後,一行人走出了小院兒,小七上前一步,將桃爺扶上了馬車。
桃爺一進到車廂裡,立刻喊了一聲:“小黑,你快進來,看看這是什麼。”
長黑縱身上車,進到車廂裡,小七和桃寶也急忙跟了進來,此時,大家發現,就在馬車的座位上,突然多出了一大一小兩個鼓鼓囊囊的包袱,打開一看,大一些的包袱裡面裝的是三條毛毯和一件大氅,小一些的包袱裡面裝的是一堆銀元,銀元中間還夾着一張白紙,白紙上書寫着十六個大字:登堂之恩,無以爲報,些許錢物,聊表心意。
小七和桃寶還沒明白是什麼意思,桃爺和長黑已經跳出了車廂,他們急急看向小院,此時,他們的眼前哪裡還有什麼小院,有的只是一片白雪皚皚的大地,而胡三太爺和胡三太奶裝扮的老兩口更是早就不見了蹤影。
“傳言狐仙有恩必報,果然不虛也。”桃爺喃喃自語道。
“胡三太爺和胡三太奶給咱們的正是咱們最需要的。”長黑也輕聲附和道。
馬車在堅硬的冰雪路面上慢慢地跑着,馬車車廂裡,小七和桃寶擁坐在角落的地毯上,他們的身上,蓋着厚厚的毛毯,桃爺盤腿坐在車座上,身上和腿上也蓋着厚厚的毯子,就連車廂外面的長黑,身上也披着那件加厚的天鵝絨大氅。
離開白城已經七、八天了,前方就是他們心心念唸的大興安嶺,傍晚時分,小七他們來到了大興安嶺腳下的一個名叫靠山屯的地方。